第五十章
屋内的人们登时一惊,这酒登时便醒了一大半。
卫泓奕赶忙大喊卫蔺沣的名字,试图把他摇醒,只可惜卫蔺沣似乎真的已经大醉过去,愣是没个反应。
卫昶霖与卫旌笙对视一眼,默默向前一步,挡在了陛下面前,卫斐昀也有样学样,挺起胸膛想要去护着他们,只可惜被自家皇兄毫不犹豫地拎到了一边。
门窗被一一破开,院外和屋顶上沾满了黑巾蒙面的歹人,个个手握长刀,背着弓箭,目露寒意,一看便知来者不善。
内阁宰辅年事已高,气势仍不减当年,他怒气冲冲地站出来,呵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这里撒野,是不要命……」
他话未说完,又是一只箭设了过来,趁着宰辅大人抬手的间隙,尖锐的箭头刺穿了他的手掌,将他的手牢牢地钉子了柱子上,血不住地顺着伤口往下流,老宰辅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嚎。
为首的歹人冷笑道:「老人家,你可以试试看,究竟不要命的是我们,还是你。」
来赴宴的人里有长在边关的武将,也通些简单的医理,他走到老宰辅跟前,道了句:「大人,您忍着点。」说罢,便当机立断地为他拔下箭矢,又撕下自己的衣袍一角为他包扎。
老宰辅倒也硬气,连嘴都被硬生生憋着咬出血了,也硬撑着不再喊声痛。
那名武将拔下箭矢,细细观察了一番箭头箭枝,这才拱手道:「启禀陛下,如臣没看错的话,这应当是蛮人所造的箭。」
「臣领兵与蛮人鏖战多年,他们的箭箭头带有倒角,臣有把握,不会认错的。」
陛下眼睛一眯,下边的大臣已是一片哗然,有个年轻的臣子怒道:「陛下仁慈,愿放你们一条生路,尔等既已战败,又签下了免战协议,何必再要多生事端!」
「战败?笑话!待你们的狗皇帝一死,大昌乱成一片之际,等那时,你再跟我谈论谁胜谁败吧!」
「来啊,带走!」
他话音刚落,一柄柄利刃已经被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在场的人虽说也不乏武将,只是都是来吃喜酒的,谁又会不长眼地带着兵刃前来呢,就算奋起反抗,最终还是双拳难敌四手,除却身上多了几个血窟窿外,仍旧是被牢牢缚住,与文臣们一起被捆起来压了出去。
不多时,整个屋内便只剩下了几位皇子与当今陛下。
前边这么大动静,后院的女郎们也并非一无所知,大半夫人小姐面上已显出不安来,更有人想要打开门,出去看看外头是个什么情况。
一位贵女刚哆嗦着手指要往门上推,就见突然横出一只手,把她的手拍了下去,一个旋身挡在了门前。
年轻的女郎总带着几分傲气,她本就心慌,又这么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给落了面子,当下脸色就不好看了。她皱着眉道:「嘉宁郡主,你这是做什么?」
霍妩坚定地站在那里,半步也不肯退,她一挑眉,眼中呈现出锋利的色彩,「如今局势不明,谁都不要出去。」
她想起卫旌笙开宴前与她说的话,虽不甚清楚,到底也算是明了了几分,她相信他不会打没把握的仗,既然如此,她就守在这里,力求不让人横生枝节。
霍妩出身将门,平时瞧着娇软,可这认真起来还真有几分父兄的威严。
那女郎听她这么说,气道:「霍妩!眼下是什么时候了,你还要仗着你的郡主身份如此胡乱专行吗?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这种结果,你可担待不起!」
「是啊,不管究竟发生了什么,咱们总得直到个分明才是啊!」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皇后端坐在高位,冷眼打量着各家女眷的神情,「郡主说的话不作数,那本宫的话,诸位也不愿意一听了吗?」
嘈杂声瞬间就轻了许多。
皇后转向霍妩时,面上面带了几分慈祥,她朝她招招手,笑道:「阿妩,到本宫这边来,没得让你在那儿堵门的道理。」
霍妩走上前去,朝她福了一福。皇后道:「你该说的都说了,不必再费口舌。」
她冷声道:「若谁还想走出这扇门,就尽管去!真有个什么万一,记着都是自个儿的惹出来的事,与人无尤,也别想赖到旁人身上来!」
皇后这一发话,众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虽还是有些不甘愿,到底不再闹了。
前院。
几位皇子被缚了双手捆起来丢在墙跟边上,卫斐昀还在执着地想去晃醒卫蔺沣:「皇兄,皇兄你可醒醒啊,哎,皇兄……」
陛下叹道:「老三,起来吧,事已至此,你就别装了。」
卫斐昀一怔,下意识地扭头过去,就看见卫蔺沣眼皮一跳,他睁开眼,一双眼明亮如昔,哪有半分醉意,他站起来,手一用力就脱出了缚着的绳索。
卫斐昀结巴地道:「皇,皇兄,你这是……」
卫蔺沣微微一笑:「好弟弟,为兄一会儿再与你解释。」
他说着,一振宽袖,朝陛下深深一揖,道:「儿臣,拜见父皇。」
陛下平静地看着他,眼底一片晦涩,叹道:「这么多年来,孤待你与你母妃向来不薄,一贯恩宠有加,想不到,你竟真能做出这等狼子野心的事!」
卫蔺沣道:「父皇严重了。只是不知父皇是如何发觉事有蹊跷的呢?」
「若真是蛮族人,他们不会蠢到拿自己的箭矢公然行刺,你这么做,不过是想转移大臣们的视线,妄图祸水东引,给自己留下更多筹谋的时间,更何况,又有谁会想到谦恭仁和的淮王竟敢在自己府上,在你的大婚之日,弑杀君父,妄图夺位呢!」
陛下长叹一声:「老三,你可真是打得好算盘啊。」
「父皇严重了。」卫蔺沣的视线在卫昶霖身上一扫而过,「父皇在位以来,立下不世功绩,儿臣历来钦佩父皇,只是太子殿下昏聩无能,又亲佞臣远忠良,无法担起执掌大昌的重任,是以,儿臣才想恳请父皇,废除太子,以正朝纲!」
「哈哈哈哈,好一个亲佞臣远忠良啊。」陛下冷笑道,「那你的意思,太子不贤,孤该当以何人替之,你吗?」
卫蔺沣道:「儿臣虽不才,但承蒙父皇信任,自当愿意为君夫效劳。」
「呵。」屋内的角落里传来一声轻蔑的笑声,卫旌笙看着他,眼中带了明显的鄙夷,「三皇兄真是好大的口气,要说亲近佞臣,您与陈家同气连枝,若父皇真将这大昌江山交到你的手里,也不知假以时日,我大昌到底是信卫,还是信陈了。」
「皇兄,你这般汲汲营营,一心只盯着大位,有可曾着看看一看这天下民生,昏聩无能,这话,为弟的原样奉还给皇兄。」
「七弟过虑了。」卫蔺沣道,「我知你向来与卫昶霖叫好,只可惜此一时彼一时了,他自身难保,你又何必多费口舌呢。」
「七弟,你说话做事如此没个顾忌,是真当你脖子上的刀是拿来看的吗?」
卫旌笙又看了他一眼,所幸阖上双目,不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