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顾容华可是抱着她好一顿哭,今朝却如在梦中。
长乐公主?
她一不小心,好像,好像上天了…
昭告天下,圣旨到了世子府的时候,景岚失手打了一个茶碗。
她来来回回在堂前走了能有几十回,心中焦虑自不必说,因皇帝顺道颁了新政法,女子学府科考诸多事宜一下引起老臣不满,如今朝中正是吵得不可开交。
说来也奇怪,人总是这样,他一口气放出两件事,相比较之下,更严重一些的引起争端了,另外一个就比较容易让人接受了。
凭空出了个长乐公主,若是无事时候,这要叫老臣们跳脚的,因为政法一事,反而没有人注意此女来历,没有人为此上折子反而纷纷赞扬此女英勇,救驾有功,一道顺着周帝说了。
景岚不舍今朝伤心,本来就是亲生亲养的,原先容华疯疯癫癫,都未想过何时认回亲娘,后来容华好了,二人合计了一番,不愿今朝趟皇族浑水,想让她离开京中。
没想到她不愿走,容华这个节骨眼上有了身孕,景岚怎不担忧?
顾今朝这孩子看似随性,其实心里敏感得很,她若知道自己不是她亲娘,只怕更为伤心。没想到圣旨来的这么的快,来宣旨的老太监还给她带了话,说云贵妃说了,今朝是她景岚的女儿,这不会变。
多少让她放了点心,可接了圣旨了,又听闻是什么救驾有功什么的,一直惦记着她的伤势,到底等不及带着来宝迎了出来。
快要黄昏时候,景岚已是望眼欲穿,马车才回到世子府门前。
顾今朝一身玄衣,下了车来,来宝和景岚忙是上前扶住了,一边一个。
她左右看看,干笑两声:「扶我干什么?我没怎么着,好得很呢!」
当娘的哪能不担心,左右拉着她看:「怎么还去猎场了?伤了哪里没有?我听人说是遇着刺客了你救驾去了?怎么才回来娘都要担心死了!」
今朝两手抱住她一边胳膊,还蹭着她的胳膊,撒着娇:「我也有点懵,不知道怎么回事,先是奉命同去狩猎,不知道怎么遇着刺客了,我拖延了一会儿时间,浑身上下,就后颈上挨了一下子,没事,没有别的伤。救驾是应该的,当时只有我一个人啊,我不去可怎么行?」
景岚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忙是拉了她:「下次再有这种事,你就离得远远的,救什么驾啊,在阿娘眼里,谁都比不上你,别人生死都不及你,可记得了?」
顾今朝哭笑不得,更觉暖心,她醒过来之后也查了,真是除了后颈挨了一下子之外,哪都没有伤到,真是心存侥幸。只不过突然被一道圣旨搅乱了心神,她被皇帝认为了义女?这可真是让人心生不安啊!
她推着阿娘,一边走还一边小声嘀咕着:「只不过,阿娘,这一下不用瞒了,天下人都知道我是个姑娘了。」
景岚点头,牵着她手走上长廊:「这样也好,以后再没有后顾之忧了。」
今朝想起刘总管传的口谕,昭告天下的是长乐公主,实行女子科考制度还待推行,如此一来,女儿家的归宿除了婚嫁,还有别的选择,这可是一大喜事。
她挨着阿娘的肩头,不禁恍惚:「阿娘,你掐我一把,我总觉得像做梦似地呢,稀里糊涂的就变成这样了,如果女儿也能科举,女官盛行,那我是男是女,都一样了。」
景岚深知古代制度,回手掐了她的脸,叹了口气:「我的儿,我的儿啊!」
其实她想说别高兴太早了,可瞧着哪朝哪代有女子科考制度了?实行起来可谓是难上加难,自古以来女官是有的,不过都是虚设,她身在局外,心里透着亮呢!
皇帝这两道令一道真,一道假,认女为真,他现在身份不方便直接认回亲女,总需要一个名头。变法为幌子,只怕他是故意如此行令,眼下群臣在朝中正为此事吵得不可开交,反而没有人去注意今朝了。
昭告天下,天下人却都知道了,顾今朝为孝行从小女扮男装,她救驾有功,赐长乐公主名头,与历代公主同等待遇,以后给她什么,只怕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虽然今朝再三说自己没伤到哪里,还是给她送回了房中去。
谢聿让人收拾了后院的一间客房,好生布置了一番,还特意将从前府院当中那张大床搬了来,今朝换下外衫,被阿娘按了床上。
她现在再装儿郎已毫无意义,索性打开了长发,披了肩头。
躺倒在床上才惊觉床褥都是从前自己的,来回翻滚着,后颈咯着枕头了,还有点疼。
景岚坐了床边,跟她说了一会儿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今朝困意上涌,慢慢闭上了眼睛,竟是慢慢进入了梦乡去。
要黑天了,来宝去点了灯火,景岚让她在屋里守着今朝,先行离去。
她还要进宫一趟,急急走了。
来宝挑亮了烛火,径自坐了一旁,过了片刻,房门被人推开,火光被夜风一冲,一跳一跳的,她连忙伸手捂住了,抬眼看向来人。
谢聿反手关上房门,直直往里屋走去,她诶了一声,才想叫住他,一想算了。
到底还是和今朝亲一些,她至今并未同别人讲过半句,一见谢聿来了,赶紧走了门口,打开房门左右看看,站了门外又关上了房门。
夜空当中,看不见月亮踪迹,只有繁星点点。
少女仰脸看着夜空,环住了自己的肩头。
顾今朝这一觉,可是睡得踏实,只不过迷迷糊糊正在梦中欢笑,冷不防手被人握住了。
她本来觉轻,一下醒了过来。
指腹之间,还被人摩挲着,紧接着,五指被人分开了来,那人与她指指交缠,还叹了口气。
睁开双眼,今朝在暗夜当中看着来人的脸,也轻扯着手:「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啊!」
谢聿见她醒了,垂眸:「事出突然,只怕又生变故。」
顾今朝一下坐了起来,长发从她肩头滑落,他抽出手来,抿着她长发掖了她耳后去,细细打量着她,四目相对,她眸光微动,勾唇就笑了。
即便是没有胭脂水粉,即便是在这里屋只有暗淡烛火,也能看出少女精致的容颜,天生笑颜。
她的眼睛里,能看出他的担忧。
今朝笑道:「别担心,什么都没有变。」
说着,拍了拍身侧,让他躺过去。
谢聿眸色渐沉,也当真侧歪了枕上,顾今朝再次躺倒,伸指细细描绘着他的眉眼。
他看着她,目光灼灼:「明日便要南下,如此怎能放心得下。」
顾今朝也心生伤感,只不过,不想他太担心而已,抓了他手放在自己唇边,轻吻了一下:「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不会变。」
她脸上有肉,忍不住掐了一把,谢聿适当提醒了她:「科举制度从古至今,都未有过女子参政,此法怕是不通。」
今朝点头:「我知道,人总是这样,有许多的不得已,我是个姑娘家,其实仔细想想也没什么不好的,弄得天下人皆知了,忽然像把重担卸下去了一样,反而轻松了。以后干什么我以后再想,眼下,我就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