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讨价还价这种事,千万不能错过。
顾今朝虽看不见谢聿,却看得见这老管事,她双手抱拳,也十分恳切:「还请伯伯捎带个话给世子殿下,他曾有言在先,如若有人来救,放我离府不说,还有信物相赠。眼下信物不敢讨要,希望伯伯能与世子知会一声,中郎府无意冒犯,穆二哥也并无他意,只是担心我而已,以后井水不犯河水,还望世子安康岁岁年年。」
老管事轻点头,伸手让走:「请。」
穆庭宇稍有犹豫,今朝推着他,转身往出走:「快走,咱们快走。」
她对穆庭宇连连使着眼色,好在二人默契还在,虽还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也回身就走,匆匆脚步出了世子府,二人都松了口气。
顾今朝全凭一口气支撑,刚才在院中,眼看着那么多侍卫蜂拥而至将穆庭宇团团围住,心都要飞出来了,才一出大门,腿一软,差点摔到。
穆庭宇一把扶住,她两手都抓了他胳膊,也是抬眸:「真是胡来,若是真打起来了,拿了你可怎么办?」
他不以为意,单手提着长戟:「那有什么,哥哥陪你下水牢就是。」
今朝扬着脸,心中都是暖意,伸手捶了他肩头,直说他傻,正是要快些离去,背后突然又传来了那老管事的声音。
「公子留步,落了东西了。」
这老管事可真是,走路没有声音,顾今朝下意识转身,这人已到了背后。
他双手捧着一个牛角匕首,微弯着腰:「世子应公子的信物,特地让老奴送来的。」
本来就是一个弯腰驼背的人,这么看更奇怪,伸手将匕首拿了起来,今朝哦了声:「世子果然信守承诺,多谢伯伯,那我临走时候说的事,他可是应了?」
老管事点头:「放心,世子既已答应,不会无中生事。」
他这样的人,哪能全信,顾今朝只想快些离开,收了匕首就要走,才一转身,不想人又叫住了他。
「顾小公子……」
「嗯?」
她站住,不明所以。
老管事盯着她的眉眼看了又看,最后那沉沉目光还是落了她手中匕首上,好半晌才说:「此乃世子信物,千万收好,若有急事,可来世子府寻求庇佑。」
寻求庇佑就不必了,不找她麻烦就千恩万谢了。
表面功夫做足,今朝再次谢过。
老管事转身离去,穆庭宇直看着她手里的匕首:「这是什么?」
她随手挂了腰间,才要说是秦凤祤的匕首,突然拍了他,推着他快走:「我爹和众位叔伯都去哪里了?他们去哪里给我讨公道了,千万别把事情闹大了啊!」
二人快步走,穆庭宇回头张望了下,发现是真的没有人跟着,才是低头:「只是你爹,你爹他急着去堵谢晋元了,并没有众位叔伯的事,我那么说当然是虚张声势,虚张声势你懂吗?」
幸好,幸好。
就算她爹去找晋王爷也没什么事,都说了与她娘颇有渊源,应当也不会难为林锦堂的吧。
二人边走边商议了下,先去找林锦堂,省的节外生枝,之后再回秦家。
一时间街上也无车马,只得徒步,二人并肩而行。
想着今日凶险,还心有余悸。
快步走过世子府这边街口,今朝又是瞪他:「搞什么虚张声势,你一个人能打得过那么多侍卫?」
少年耸肩,并不在意:「哪里顾忌到那么多,他抓了我下了牢才好,中郎府正好借此到圣上面前参他一本!」
真是年少轻狂,有情有义好儿郎。
谁说这世上没有人真心待她,想起来就想笑,顾今朝狗腿地跟着他,眉眼弯弯:「穆二,你今天真是,堪称神勇,简直就是话本里的天降奇兵,是这个……」
说着双手举得高高的,给他竖起大拇指来。
穆庭宇瞥着她的笑脸,扬眉:「哪个天降奇兵,我怎没听过这个话本?」
今朝鼓起双颊,学着粗狂模样,甩着胳膊大步向前,到了前面,又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一掐腰,假意仰面哈哈地笑:「歧西神月族是也,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她学着戏班人走路,可笑至极。
少年实在忍不住,大笑:「你这小身板,不像。」
顾今朝对着他直摇手指,怪腔怪调:「不不不,穆兄不要以貌取人,那对方将士也有一人,如此瞧人不起,神人操手上前,拽衣摔之,当真是卫顿如断鸳,出十余步扑地不起,如此其神力,众人皆惊之。」
一听她将自己比作神人,穆二更是扬眉:「这么说的话,也不枉哥哥来一回,这等英姿想也世间少有,等等你说那个神人他长什么样子,可有你哥哥我模样俊秀?」
顾今朝还在他面前倒退着走:「嗯,你们长得差不多吧。」
穆二快步上前:「一样俊秀?」
她飞快吐了下舌尖,做了个可爱的鬼脸:「身长目凶,无人敢直视,因为长得丑,一千敌人先吓退五百哈哈!」
说完,长戟带着风扫了过来,她转身就跑。
二人笑闹,先回了中郎府报了平安,见林锦堂还没回来,赶紧让人备了车马,直奔皇宫去了。穆庭宇借他爹的口托了人,可惜的是,只打听到了丁点消息。
说是谢晋元早出了宫,林锦堂也是打探一番就走了。
没有找到人,赶紧回还,二人分头走。
穆庭宇四处寻找林锦堂,顾今朝回秦家报信,她也怕秦凤祤那边有什么动作,再起波澜,一路疾奔,到了秦家,门口小厮见了她还直问怎么这么早下学了。
显然,家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问起秦凤祤兄弟,只说秦凤祤将弟弟送回来之后就离府了,不知去向。秦淮远和景岚都未回来,一时间她也不知该往哪里去了。
正是站在秦家门前,马蹄声由远至近。
顾今朝转过身来,一抹白影疾驰而来,秦凤祤风尘仆仆,到了面前看见她了,也是飞身下马。他鞋底都是泥,白衣衣摆处也多是脏污,有草色,有暗污的血色,像是泥地里打了滚似地。
她这身青衣,都要比他干净了。
扬脸看着他,眨眼:「兄长这是掉泥坑里了?」
秦凤祤顾不上牵马,大步上前,双手扶了她两肩,也是上下打量着她:「怎么回来的?可是我爹回府了?世子可有伤你?」
她轻摇头,统统摇头。
他上下见她并无伤处,也是松了口气:「怎么回事?凤崚说你们在路上被人截走的,怎么说你们冲撞了世子?这到底怎么回事?他真没有难为你,也没有伤你?」
今朝想了下,肩一动,躲开他手:「他若是真是伤我,真是难为我,兄长现在来问,是不是有点迟了些?」
她扬着脸,就那么看着他。
语气淡淡的,似并无责怪,只在陈述事实。
秦凤祤脸色顿变,片刻,他叹了口气,再次看向她:「凤崚性直,你比他要机灵百倍……」
话未说完,已是哽住。
顾今朝一脸正色,等了片刻,见他没再说下去,也一本正经嗯了声:「对,我是比你弟弟机灵,此事也因我而起,就是当着我的面,我也会让你带他先走,你说的没错。不必内疚,是世子故意挑拨离间,故意难为你,他这个人,真是处处令人生厌,坏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