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林锦堂一手扶了车窗之上:「那……」
景岚听得真切,叹了口气:「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做出那样的事来,所以当时离开林府时候还和你吵了架,现在想起来很后悔。锦堂,好聚好散吧,你和秦淮远不一样,我随时能离开秦府,但是你,见了还是伤心,所以还是不要再见了,就像我们说好的那样,你生你的孩子,我和今朝这就走了。」
说着她让车夫赶车,也靠了女儿身上。
吵架时候说的话,怎能作数,林锦堂上前两步,心如刀绞。
他也没想到,景岚说离就离,说嫁不足月余就嫁入了秦府,来时候还想不知她气消了没有,好生哄着,打他骂他,光只受着,不气了就好。
此时看着马车绝尘而去,才明白过来,人是真走了。
随之,他当珍宝一样的女儿,也走了。
马车些微颠簸,车上只她们娘两个了,今朝才是凑近了景岚的耳边:「他为什么说你不能生养?你和他成亲那么多年,为什么没有一儿半女的?」
景岚就知道这件事并不能轻易糊弄过去,也就笑了:「开始的时候,忙着挣银钱,林家的那宅院,那时候还是租的,林家老太太看不上我,主要原因就是我嫁给你爹以后,没有生孩子。可我那时候忙啊,就避讳了些,自然无子,后来有些心思惦念这个事了,你爹就出事了。」
顾今朝知道,不是她娘的错,忙是安抚着:「他们不知娘的好,不是娘不好。」
景岚才不以为意,光是轻拍着她的肩头:「七年了,他给了你父亲的疼爱,我给他留下那宅院,好聚好散,这没什么的。」
看似回答了,实则还是把话茬岔开了。
今朝没再追问,光是和娘亲在一起,就足有安全感。
片刻,景岚也想起了世子府的事,推了她起来问她,去世子府干什么,闹了什么乌龙,自己女儿什么脾气她了解得很,无缘无故,怎么也不能去冲撞世子。
顾今朝这次是毫无保留地,将近日发生在她和谢聿之间发生的所有事,都讲了一遍。她几乎是咬着牙的,说此人可恶,也不怪他体会不到人间直情,从头到脚都没有一丁点招人喜欢的地方,谁能掏心掏肺对他好?
一听是谢聿,景岚顿笑:「不会呀,那孩子至少长得很好看啊!」
今朝一下坐了起来,瞪了她:「娘!看人怎么能光看表面!」
景岚更是笑得厉害:「你这是不记得了,你小的时候还见过他的,那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小的时候还见过他?
顾今朝不敢置信:「我怎么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见过他?」
景岚双手合十,学着孩童扁嘴说话,在女儿面前眨着眼:「七八岁?还是八九岁?那时候你成日黏着我,我去世子府曾给他配过药,人家都不想理你的,你非说人家长得好看,想让他当你哥哥。就这么求的,搓着手,好哥哥长好哥哥短的,说最喜欢哥哥了诶呦现在想起来,你也是真没良心,回头跟穆二玩了一起去,没两天就把人家给忘了。」
竟然还有过这种事,今朝按下景岚的手,可不让她再学了:「我不记得了,不记得的事还说什么,再说你什么时候去过世子府,我怎不知道?」
景岚想起女儿小时候的模样,越想越是觉得可爱,忍俊不禁:「起初去过几次,因和谢晋元有些渊源,帮他给那孩子调理身子,后来你爹……嗯就是林锦堂他不愿我去,就不再去了。」
当年事,她说得都轻巧,没想到她小时候还见过谢聿,低眸想了下,还是毫无记忆,想到现在他这般性情的,狠狠打了个冷战,可不想再沾他的边了。
一路说着话,景岚也说理当去中郎府谢过,母女两个都把穆二夸了个遍。
提及秦凤祤兄弟了,景岚也是劝慰着她:「别在意那个,倘若非让我选,让你爹选,让穆二来选,哪个都选你,所以情之所长,在于人。那是秦凤祤亲兄弟,他怎能舍得,若是舍了,只怕也不能信,违背道德情理的事情,多半都是假的,更见人性。」
今朝点头,表示理解:「我知道。」
她娘又说:「你好好和秦凤祤相处,他为人兄者,我见他气度算是个好的,真心待他,他也定会回付真心。若是半个心也换不回,那时候估计娘也早带你走了。」
她继续点头:「嗯,我懂。」
景岚拥了她过来,双唇就在她额头上面狠狠亲了一口:「娘的好今朝,什么都懂得,真希望你一辈子都这般豁达,长大了也不受情苦,哪个待你真心好,你再喜欢谁。谁不喜欢你了,你都能转身就走,那时候,你就真的明白了,人心易变,但是,也不全是假的。好多人都是,跟你好的时候,是真的跟你好,真喜欢你,不跟你好的时候,那也只是他遇着更喜欢的人了,别在意。」
虽然还有点懵懂,但是她娘说的话,总是对的,顾今朝点了点头。
与景岚依靠了一起,母女两个也是温情。
马车到了秦家门前才停,才一下车,秦凤祤听说她们母女回来了,先是迎了出来,他早已换上了干净的白衣,脚步匆匆,站了石阶上,先对景岚唤了声母亲,今朝也上前见礼,以兄长相称。
景岚点头:「你父亲可回来了?」
秦凤祤侧身,迎着她们往里走:「是回来了,正等着母亲和今朝呢!」
景岚笑,推了今朝先走:「等着我们干什么?」
风轻,云白,进了秦家大门,过堂春风吹拂在每个人的脸上,秦凤祤瞥见今朝,她腰上挂了那个牛角匕首,此时走在一边,乖得不像话。
不由就多看了一眼:「父亲听说了世子府的事,特意请了老太傅来,说请他收今朝为关门弟子,以镇福润。」
顾今朝蓦然看过去,冷不防走了长廊的头上,差点撞了柱子上面。
「诶?」
这是因祸得福……了!
顾今朝洗了手脸,正发换衣,依旧一身青衫。
秦淮远亲自带了她,去堂前拜见老太傅,景岚却去往书房,叫了账房过来对账。
自从嫁进秦家,还是第一次问账。
账房先生将平时用度都报了一遍。
来宝在旁轻轻打着扇,景岚靠了椅背上面,拿了账册翻看着:「还有什么?这账上数目明显不对,除了日常还有什么,今个多支了二十两,寻常百姓一年才多少银钱,怎么回事?」
账房先生忙是低头,这才要报账,书房门响。
来宝前去开门,秦凤祤缓步走进,他走到景岚面前,当即撩袍跪下:「今日事出突然,还未给母亲请罪。」
秦家注重礼数,注重忠君孝道。
若是平时,景岚不喜这个,早让他起了,低眸看着他这一身白衣,似凡尘不染,勾起她浅浅笑意来:「凤祤何罪之有,何故来我面前请罪?」
秦凤祤低着眼帘:「我先带凤崚回来的,独留今朝在世子府涉险,为兄者,不能一碗水端平,特来母亲面前请罪。」
他白衣似雪,看着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