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矮桌摔落一边,差点砸到老太太,桌上茶碗果盘摔得到处都是,多少东西都摔了她身上去。
老太太尖叫一声,丫鬟们却谁也不敢上前了。
景岚无意再留,转身就走,身后都是老太太的哭声,哭着嚷着让人去找秦淮远回来。
她余怒未消也才不理会,到了院中,翠环和来宝一边一个正拧着秦洪生,扭打成了一团。
来宝告状:「夫人可听见他说什么了,还说要定我们家姑奶奶……」
左右看看,容华不在。
景岚顿急:「人呢?」
刚才还在,来宝和翠环回头张望,可这闹哄哄的院子里,哪里还有容华的影子。
微风拂面,李煜单手抚额。
战事重起,西南各有战报,群臣都心知肚明,绝非普通匪事,京中也不安生,面临新老交替,废旧之时,正是头疼。
他坐了窗边,瞥向外面,长巷当中,一抹白影吸引到了他的注意力。
一般人如何能到东宫之地来,不由多看了两眼。
车辇行过之处,能见女子一身锦裙,单单站在风中。
她乌发成辫,容颜精致,也有车行过,也看了过来。
竟还是雨夜那个,李煜眸光掠过,细细打量。
似曾相识,哪里见过一样。
禁卫军分行两旁,眼见着有人上前驱离,李煜让人停下,这便下了车。
他一身太子常服,随侍春时连忙跟了他的脚步。
缓步到了女人面前,李煜低眸看着她:「怎么又是你,你在这干什么?」
顾容华双手并在身前,看着他也是怯怯地:「我在等我李郎,既然许了他了,我想问问他为何还不来接我?」
她目光清澈,站在这巷口,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李煜看着她这般模样,也是失笑:「你这心里,怕是只有这么一个执念,才日日记挂,可他既然一直未去接你,那便不该再等。」
容华迷茫地看着他,似有不解:「为什么不等,他说过一定会回来接我的。」
李煜回眸,东宫高高的宫墙整整齐齐,长长的空巷除了禁卫军,也再无别人,他下颌轻点,往宫墙看了一眼:「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李郎不在这里。」
容华摇头,坚持:「他在这里,他说他家就在这街后的巷子里。巷子很长,他家很大,墙很高,青砖有瓦门口有很多护院守着,平时不让人进的。」
她看起来年长几岁,可神情娇俏如少女,李煜始终也没想起来哪里见过,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失笑:「你是说,你家郎君姓李?」
大周国姓从来李姓,李也是天下大姓,满京中姓李的人都一抓一大把。
李煜也未在意,叫了春时上前,让他给她送回去,一转身容华已追上了他:「嗯,他叫行云,你可见过?」
李煜蓦地转身:「你说他叫什么名字?」
容华又说了一遍:「行云,他叫行云。」
李煜瞥着她的眉眼,又是细细看她:「你家住哪里,家中还有何人?」
容华见她这般询问,顿起戒心。
她虽然神智不怎清楚,但也有惧心,下意识就退后了一步:「我是来找李郎的,他不在,那我可能走错了,我要回去了。」
说着左右看看,转身就走。
李煜盯着她的背影看了片刻,回身上了车,让人赶车在后面慢慢跟着她。
禁卫军远远地跟了后面,马车行得很慢,顾容华走得不快,她一直未回头,只到路口分辨街道时候犹豫了片刻。一路跟着她走了许久之后,不仅是李煜皱眉,就连春时在旁都发现了,说她在绕圈子。
走了能有几里路了,顾容华停了下来。
她自己也发现,找不到来时的路了,左右看看,街前的酒楼她走过。
找不到回去的路,容华转身进了酒楼里去。
李煜瞥向春时,让他跟过去看看,片刻之后,容华自酒楼里面再次走出来,一个伙计模样的给她搬了藤椅放了门前,她这就坐了上去。
春时匆匆而回,到车前:「这位……呃……这位夫人叫了许多名菜,给了那伙计一块腰牌,让他去请人过来,却不知为何她坐了门前。」
李煜伸指挑着窗帘,勾唇:「你且看着她些,她这是找不到路了,等着人来接。」
春时忙是应下站了车下直看着她。
又过许久,果然有人来接,那人身形高大,看那服饰也是眼熟,瞥着她们乘车离去,春时也是去去就回,上了车,忙是来回话。
春时:「我问了酒楼的伙计,说是中郎府的腰牌,点的菜都付了银钱,都没吃光接了人去。」
她神智不大清楚,但却是不笨。
非但不笨,还很聪慧,一女子若说实话怕生多事,叫了名菜,只说没带银钱,伙计自然去给跑腿,坐了酒楼门前,若有出来寻她的人,也能看见。
李煜让春时继续跟着,打听了具体行踪和家世再回来,春时忙是应了。
顾容华再次离府,国公府没有寻到人,景岚头痛欲裂。
这么多年,其实最难的事情并非是生计,而是容华的安全,没嫁入林府之前,她雇过护院,可容华时好时坏,从不敢将她一个人放在家里。
后来她走到哪,就把容华带到哪里,等进了林家之后才好些。
林家那老太太对容华还算上心,对她和今朝也是照顾有加,景岚有事出门也能放心些,这也是离了林府给他们留下了两个铺子的主要原因。
没想到就这么简单点事,却总不安生。
她才将老太太跟前的矮桌掀了,这时候老太太也不让人收拾,自个躺倒在榻上,哭喊着让人去寻秦淮远了,要死要活的,哭声传得老远。
两个丫鬟过来追她,也是哭着求她回去看看老太太。
她厉色喝退,让来宝和翠环去收拾东西,又叫人备了车,还记着容华说过的那条街,除此之外无处可去。才出了秦府,赶得也巧,秦淮远回来了。
要去翰林院寻他的丫鬟桃儿也刚好出来,见了他忙是跪下了。
才下车,就看见桃儿哭得跟泪人似地,秦淮远心中已是隐隐不安。
景岚走下石阶,他忙是拦住了:「你干什么去?府中发生了什么事?」
景岚冷冷一瞥,却是怒目:「想必你也是知道了吧,你那个混账弟弟想要定容华的事……」
话未说完,桃儿跪行两步,哭得更是厉害:「主子快去瞧瞧吧,夫人掀了桌子大发脾气,老太太受不住都哭昏过去了!」
秦淮远顿时皱眉,来拉景岚手腕:「容华婚事再从长计议,先回去看看老太太。」
才一碰到她手,景岚已是摔开了去。
她冷冷目光扫过他脸,从他身边走过,这就上了车,桃儿从地上爬起来,也到了跟前:「主子快看看去吧,老太太背过气去了!」
秦淮远面色更沉,大步上了石阶。
夫妻二人背道而驰,谁也没有回头。
在京中绕了一大圈也没找到人,马车行出之后,景岚揉着额头,细细回想。
猛然想起自从上次走失之后,顾今朝将中郎府的腰牌给了容华,赶紧又让人往中郎府那边去了,说来也巧了,林锦堂亲自赶车,当街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