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把我当宝贝的人走了(杨瑞玲 女)(1)
●倾诉人:杨瑞玲女职员
●采访人:王枫
见到杨瑞玲是在通过电话的一个星期后。在这7天里,她前往三门峡料理前夫史胜利的后事。一个人告别这个世界后万事皆休,活着的人除了悲伤,会不遗余力地去做和亡者有关的一切。史胜利生前是独身,那么办葬礼,跑公安局、保险公司,和医院打交道……这些事情自然就落到杨瑞玲身上。
最后一次见史胜利是在3年前,我回三门峡办事。我和朋友坐在公交车上有说有笑,到站了,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干啥啊?”不等我回答,他已经下车了。我一看,这不是史胜利吗?那阵子我正烦着他呢,也没叫住他。售票员问我:“这人你认识吗?”我说:“认识。”我当然认识,岂止是认识!
我10岁时跟着父母从东北来到三门峡,父母工作的厂子虽然不小,但是不在城市里,而是在一个偏远的山村。我长大后就直接接班进了厂子。虽然一直在农村生活,但是我觉得我和村里的大妞们是不一样的,尽管从外表上看没多大区别,都是梳着两条粗粗的大辫子,冬天穿着大花袄。我爱看《十月》和《收获》,上班下班都带着,有空就看看。如果说我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可能就是我胳膊底下总爱夹本杂志,走路爱朝天上看。就是在这时候认识了史胜利。
有一天,小卖部的走红叫住我,问:“我妈和你说了吗?”我问:“说什么?你妈没和我说啊。”走红笑着说:“有人看上你了,托我说媒呢!”我问:“谁?”走红说:“史胜利。”我又问:“史胜利是谁?”
“就是我们家后面住的那个,都叫他‘黑大个’。他家在陕西,也是在东北长大的,来咱这里建房子。他问我,天天从前面过的那个夹本书的女孩叫什么名字?牛烘烘的,给介绍介绍吧。我头一次没搭理他,他又说了好几次。我问他:‘你是当真?’他说:‘真的!’我就说,那好,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去跟我妈说,瑞玲就听她的。”
过了几天,走红的妈妈刘大娘果然把我叫去了,真给我说媒呢。她说:“我看胜利那孩子不错,老老实实的,去我那儿,给烟抽烟,给茶喝茶,也没话,是个过日子的。要不先见个面吧?”
我想,见就见,反正也吃不了我。
第一次见面印象倒不坏,他个子很高,浓眉大眼的……
说着,杨瑞玲从包里拿出一张一寸照片,好像是从哪个证件上抠下来的。“就剩下这一张了,离婚的时候都撕了。”她说。
他还是不说话,给烟抽烟,给茶喝茶,话都让我说了。后来刘大娘问我:“你觉得他咋样?”我没吭。当时我的感觉,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没有来电。刘大娘说:“我看他挺老实,人又长得好,我喜欢。你这孩子针儿拉的(厉害),再找个张牙舞爪的,日子可怎么过?”
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我第一句话是:“我很懒。”他说:“哦,我勤快。”就这一句话,让他后来把什么活都干了。
第二句话是:“如果将来碰见更好的,我会去找别人。”他说:“我认了。”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有什么说什么,从不知道掩饰。我想着我这个样可能会吓跑他,可他看起来却很坚定。
半年后他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上门见了我爸妈。我妈喜欢他,专门给他做了一件新里新面的缎面坎肩。然后是我们去陕西见了他的父母。再以后就开始张罗着办喜事了。一切进行得那么快,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就已经是他的新娘了。
可是我不爱他。
可是所有的人都说他好,都喜欢他,所有的人都说我享福了。
结婚后我从父母家搬了出去,租了一间老乡的房子住。史胜利跟着建筑公司在全国各地跑,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多。
有时我会猛地想起自己已经结婚了,觉得很不真实。环视那个小屋,心想:这是我的家吗?可我并不喜欢这里。想想史胜利,这就是我未来的生活?不,不应该是这样的!真是没劲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