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南洛璎摇了摇头,没有应答,只领着四喜继续走着,一直来到叶二老夫人的院子里,见她正坐在院中修剪枝叶,赶紧过去福了一礼。
叶二老夫人先让南洛璎起了身,这才瞅着她问:「你在院子里有没有碰见什麽人?」
南洛璎自知在这叶府,有什麽事想要瞒着这个人精似的老太太,只怕是不容易,便也没有掩盖,迳自说了。
叶二老夫人听到最後,皱了皱眉头道:「怎麽,你连是不是王爷都不能确认了?」
南洛璎心中一紧,勉强的应付道:「洛璎一向胆小,王爷又满是天家威严,洛璎从未敢抬头细看,自是不能确认。」
叶二老夫人冷哼一声,淡淡的说:「不能确认你便给他行礼,要是假的怎麽办?」
南洛璎嗫嚅着,只好自己给自己找理由,「他自称本王,理应不假,天下哪来这麽大胆的人,敢假冒王爷。」
叶二老夫人没有说话,只是瞅着南洛璎左右打量一下,最後轻叹,「你当年也曾有幸陪着太妃娘娘上过香,怎麽会连王爷也认不得了?」
南洛璎哪里还敢说什麽,只是一再称自己当年年岁尚小,又不敢正眼观望王爷,所以现在印象早就模糊了。
叶二老夫人将信将疑的听着,这才吩咐人去给叶老爷报信,只说王爷找到了,便在院子里观赏桃花。
南洛璎这才知道,原来广陵郡王不等人通告,一个人轻装简从的来了叶府,一进叶园之後,叶老爷得了讯息赶到大厅时,广陵郡王早已不在大厅,这会子他们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一确认那绯衣男子真的是广陵郡王,南洛璎不由得又回想起他的样子,想到原主险些嫁给这样的人为妾,她心里不禁感到有些後怕……
向叶二老夫人请过安後,南洛璎便欠身离去,她一走出院落就瞧见裴彬玢的身影走来,两人一照面,裴彬玢就将她拖到一侧。
「你刚才与王爷照过面了?」
南洛璎还不及说话,裴彬玢已是不悦的催着,「你怎麽不说话?你们都说了些什麽?」
这样的语气让南洛璎心里极不舒服,但她还是压住脾气,低声说道:「没说什麽。」
「真的?」裴彬玢眉头一挑,凝视着她不语。
南洛璎好半天没有说话,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麽,最後她被盯到不自在,才拉着裴彬玢的衣袖摇了摇,嗔着道:「是真的,王爷只是责怪我不该采了桃花,就没有其他别的什麽事了。」
裴彬玢这才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好半晌才压低声音说道:「你之前是不是在路上一直布施粥米?」见南洛璎点了点头,裴彬玢也未继续多语,只是摆了摆手,淡淡的说道:「你回屋里歇着吧。」
南洛璎只觉得两人之间突然好像有一道看不见的墙隔开彼此的距离,她心里极是难受,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也不明白裴彬玢介意着什麽,她只能无语的离开。
回自己院落的路上,她看着那一树树粉色桃花,原是生气勃勃的朝气,可是却让人觉得伤感,伤感得令南洛璎想要扯开所有的一切纷扰,对天大吼一声,只是最终她什麽也没做,无言的走回自己的院子。
这件事情看似如此过去了,到了下午裴彬玢回来时,南洛璎没有再问,裴彬玢也没有再提,两人只是不语的看着对方,没有多言,然後默默的吩咐人摆了晚饭,无声的吃着。
裴彬玢先吃完,他瞧着南洛璎还在慢慢嚼着,好半天终於说道:「今儿个,我去封家为彬珩提亲了。」
南洛璎轻轻应了一声,这才抬起头来瞧着裴彬玢,慢慢的说道:「你……封家怎麽说?」
「封灵玥的父亲这次受了伤,还在病着,她叔伯和父兄们都已是认可了,只是封灵玥说要照料父亲不肯应下,後来反是我们先让了步,百行孝为先,让她好好照料父亲,待封大人伤好之後,再行文定之礼。」裴彬玢淡淡的说着,然後又瞟了南洛璎一眼,轻声道:「你与她也是相识的,以後你也算是有个伴了。」
南洛璎却没有说话,望着那一桌子的菜,想起那个如粉霞似的美丽女子,为了长孙书亭几次失态的样子,心里突然有些说不出来的难受,可是却也知道这样的事已经是大家决定的,便没有办法转圜了,或许这就是身为女子的无奈与悲哀。
她轻叹一口气,继续夹着菜放进嘴里,有些无味的嚼着,默默的为封灵玥的命运叹息着。
此时,却听到屋外有人禀报道:「彬玢少爷,彬珩少爷来了。」
裴彬玢不由得笑道:「还真是,刚说到他,他便来了。让他进来吧。」
裴彬珩一进屋里,裴彬玢便笑着招呼道:「吃过没,没吃过就再添双筷子,让厨房再加两个菜。」
裴彬珩只是摇头,然後也不坐下,直盯着裴彬玢说:「哥,听说今天你和大舅去为我提亲了?」
裴彬玢笑着应了,接着脸带笑意的点头,「封家已经肯了,你就等着小登科之喜吧。」
「那封小姐本人怎麽说?」
裴彬珩居然这般问道?南洛璎不由得抬起头来看着他,他在这样的朝代、这样的际遇中,还能想到要问封灵玥本人的意思,让南洛璎对他刮目相看。
裴彬玢似也未曾想到弟弟会这般提问,他沉吟了一下,好半天才说:「这种事情素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由着她说什麽了。」
「大哥……我就想问问她有没有说什麽。」裴彬珩有些嗫嚅,最後还是小声的又问了一遍。
「她也没说不愿意,只是要照料父亲,要等封大人伤好之後再文定,她是品性不错的闺女,你要好好珍惜才是。」裴彬玢只得回了,一边说着,一边脸露微笑的看着弟弟。
裴彬珩好半天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子,方又复述一遍裴彬玢的话,「她也没说不愿意,只是要照料父亲,要等封大人伤好之後再文定……她哪里有说不愿意的权力,但她这般说便是不愿意啊。」
裴彬玢听到这样的话,不禁皱了皱眉头,好半天没有说话,他深吸了好几口气後才说道:「我与你嫂子初时不也是不愿意,但现在一样琴瑟和鸣。彬珩,这样的事情原就是父母之命,你挣得过什麽?便是封家小姐本身也得认命。」
南洛璎听到裴彬玢的话,心里没来由的感到一种恐慌,因为自己是他的妻子,所以他才会对她好,因为他要琴瑟和鸣,而不是一个一辈子与自己冷眉相对的妻子,如果她不是他的妻子,他还会像过去那样包容她吗?如果不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他还会这样温柔的对待她吗?还是任何一个女子都可以拥有他的疼爱,只要身分是裴彬玢的妻子,那麽他便会对那个女子好……
想到这里,南洛璎只觉得自己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一身都是汗,全身都感到寒冷,冷到骨子里都有些颤抖。
裴彬玢没有留意到南洛璎的神色变化,只是继续劝解裴彬珩,「我看你对那个封小姐也是有些情分的,以後好好对待人家就是了。」
裴彬珩却是不语,他嘴里喃喃自语的重复着,「她是不愿意的……她是不愿意的……」
过了好一会子,裴彬玢终是忍不住的大喝,「彬珩!便是她不愿意又如何,你能怎麽样?便是你不愿意又如何?这件事情爹娘都已经决定了,封家长辈也应允了,这时候再有变卦,下的可是两家人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