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倬的回忆(3)
到家后,王倬把自行车放在窗脚,先到母亲屋里喝水,母亲问王倬哪儿去了,王倬说开会去了,等到10点半,估摸母亲、孩子们都睡了,王倬悄悄把两个麻袋搬到北房西屋,把大部分票子装进自己那个黑铁皮箱子,剩下还有十来捆,王倬就搁在铺上,用包袱皮包上。这时候王倬母亲进来了,王倬说妈您还没睡?她问王倬:“深更半夜的你鼓捣什么呢?”王倬说:“妈,我给您借来点儿钱。”母亲问王倬借了多少,借几百?王倬说少。她说借几千?王倬还说少。她说:“你还能借几万?”王倬说。“几万?不止几万。”王倬妈一听就急了,她说她听了头发都发炸,说:“你这是穷疯啦?”王倬说:“送回去,那不是找死吗?王倬一人做事一人当。您甭管钱是怎么来的,反正您用不着跟我再受穷了,该过几天松心日子了。”
可是,实际情况并非如此,打那以后王倬不仅一点没松心,反而一天到晚心惊肉跳。王倬把两个麻袋烧了,把制作公函、印章的工具烧了,把绳子烧了,把灰人字呢大衣剪成一条一条地烧了……3月23日,王倬下班一进家门,母亲就说:“今天有人来查卫生了,到处乱瞅。”王倬心里一惊,忙问:“查卫生的人,您过去见过吗?”王倬的母亲说:“有的见过,有的没见过。”王倬说:“坏了,准是公安局扮的。”3月26日,王倬的单位也传达了那个通报,叫大家检举。那天王倬带的窝头,搁在暖气片上烤着,烤出了味儿,班上一个同事是山东老乡,满口山东腔,他冷不丁问道:“王倬,你低头耷脑默默寂寂是烤什么呢?”王倬听了一惊,慌忙回答:“没、没考虑什么。”大伙儿听了一阵笑。
机关反右倾,都写大字报,王倬不敢写,怕认出字迹。同事问王倬:“老王,你怎么不写大字报,你怕什么?”一句普通的话吓得王倬出了一身汗。王倬费了好大心思,才把字写得歪歪扭扭的。
这时候王倬越想这事越要坏菜,为了保险,王倬把钱藏到西小屋,还拿出一部分藏到自己屋里。思来想去,藏不住,还是烧吧,往炉子里烧。王倬拿出100元钱给母亲:“妈,这点钱您拿着过日子,日后不定要出什么事,我可孝顺不了您老人家。”王倬的母亲一听这话,当时就哭了,看老人那伤心的样儿,王倬也哭了。
100块钱,老人没敢花。27日、28日,王倬连着两个晚上在院子里生煤球炉子烧票子。小煤球炉总共只这么大,一晚上能烧多少张?连烧两天也就烧了2000来元。王倬说:“妈,白天我上班,您插起门来接着烧。”王倬的母亲叹了口气,接着烧。29日、30日,王倬看这么烧太慢,就在西小屋地上刨坑把钱埋了。
1960年7月28日王倬被判处死刑。对于犯有窝赃罪的王倬母亲,有人估计要从严惩处,周总理对此表示过自己的看法:还是不要重判,中国旧式妇女,有几个不顾儿子的,押押就算了。于是她在服刑三年后提前释放,直接回了东北老家。
王倬的妻子是个很有主见的女人,已经与丈夫貌合神离好长时间了,可以说,案发前她对王倬已经没有了感情。至于王倬的惊天大案,是否与他们夫妻关系有关,就不得而知了。她后来回忆,王倬作案后,她的单位也传达了案情,她下班回到家,婆婆说吃饺子吧。王倬和母亲只顾包饺子,谁也不搭话。王倬一个饺子也没吃,只喝了几碗饺子汤。王倬被处决两年后,她重新嫁人,依旧生活在那个院子里,直至1993年房屋拆迁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