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翎夜啼·蝶影2
【土人参:佳期别在春山里,应是人参五叶齐】
花影化身为蝶,在峭壁边的一棵野柿树上小栖。蝶影一直默默在身后尾随着她,她已不胜其烦,现在终于有片刻喘息的机会。这时一阵窸窣声惊醒了她。在峭壁边休息居然都会被人惊扰,花影有些恼怒地轻抬眼帘。面前是一个背着竹筐的中年汉子,正小心翼翼地站在树干上采摘野柿。
神经病!清影心想,正要闭上眼睛继续睡觉,中年汉子恰好转过身来,他手中握着一个饱满的野柿,一脸欣慰满足的笑——花影顿时怔呆了。
什么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就是!这些年清影一直在寻找千束和月华的下落,却不曾想千束自己送上门来——纵然他已面目沧桑,而她在梦里都能认出他来!
呵呵,千束,你将我害的如此之惨,死不足惜
花影不假思索地振翅而起,在千束眼前轻撒花粉,千束顿觉眼前一阵眩晕,站立不稳,双手在空中比划半天,一把抓空,失足坠下山崖……
“仇报了一部分了”花影阴笑。
蝶影来晚了半步。当她追赶妹妹到谷底时,发现因守护七彩绸缎失职而被贬下凡尘的千束已静静地长眠在谷底,身旁是一筐泼洒了的朱砂和几个散落的野柿,而他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野柿。他身上的血溅落到朱砂上,凝固成了深重的赤黑色。
蝶影知道自己来晚了。妹妹已经杳无踪迹。一想到妹妹还不知将屠戮多少无辜生灵,她便觉烈焰焚心,踉踉跄跄回到天庭。
不久后的一个深夜,蝶影思虑妹妹夜不能寐。突然听见蟠桃园外传来一阵叫嚣声。她看见一个高大强壮的身影跑进蟠桃园,茫然困顿地在憧憧桃树林中跌跌撞撞,最后竟一头栽倒在自己面前。蝶影弯下腰,关切地问他:“你怎么了?”
那壮汉捂着肚子,只顾呻吟,已说不出任何话语。蝶影注视着他的眸子,那邪恶凶煞的眼神中竟流露出一抹罕见的纯真。不知为什么,蝶影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她轻叹一口气:“你的眼神让我想起了我误入歧途的妹妹。”而壮汉并未听见她的话,他已晕厥过去。
众天将在后面锲而不舍地追进蟠桃园,边追边叫喊着“刺客!抓刺客!”刺客?蝶翼心头一凛。却只缘了他眼神中那抹残存的纯真,她瞬间松绑了自己内心的底线。
众天兵涌进蟠桃园后,蝶影及时轻展双翼,将晕厥的壮汉藏于翼下,面对众人的追问,她只是晏晏浅笑道:“适才看见一黑影往兜率宫方向跑去,众天神何不去那里查个究竟?”她的心慌乱地跃动着,所幸众天神随声散去。
“你为什么救我?”那个名叫邪的壮汉惶惑地问蝶翼,“我是刺客,你本应杀了我。”
“是的。我本不想救你。但你眼眸深处尚未褪去的一丝纯善打动了我,让我想起了我那误入歧途的妹妹。我觉得你根骨不恶,只是暂时被阴霾蒙住了视线。你是可以,也应该得到拯救的。”蝶影浅笑
“谢谢你。不过,真的不必了。”邪粗重地喘口气。他不是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有些是背离了内心初衷的,但知恩图报、忠义孝主向来是青鲨的禀性。他再怎么自责反思,也无法背离自己的禀性。
在蝶影的悉心照料下,几天后,邪的伤情好转。他向蝶影仙子提出告别。
“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蝶应再一次劝道。
“不会的。”邪坚定的说。
蝶影叹口气:“感恩图报自然是一种美德,但毫无原则地以伤害无辜作为报恩的代价,这样的感恩图报就衍变为一种愚忠。”
他不愿再多说什么。青鲨向来沉默,撕咬搏斗是他们唯一的语言。只是在离开蟠桃园时,他不禁回眸一望,眼前桃花灿烂,片片桃花开放成云霞,轻逸地起伏动荡。
而蝶影心里已经下定了去拯救妹妹的决心。当她再次回到妖界时,已经找不到花影了。她独身一人,郁闷地来到大唐南江州药坊,看见一个碾药小童正站在药坊门口努力够一只被挂在树梢上的风筝。那孩子的纯真无邪,令蝶影不由得想起从前自己和妹妹在一起的快乐无忧时光。
蝶影帮小童取下风筝,好奇地问他:“这树倒也不高,别的孩子都会爬树,你怎么就只知道站在树下傻够?”
小童嘻嘻笑道:“我去年爬树不小心从树下掉下来,脸上摔了好大一块疤,所以后来我再也不敢爬树了。”
蝶影奇怪地追问:“那为什么你脸上没有留下瘢痕呢?”
小童得意道:“都是爷爷帮我治好的!我爷爷孙思邈可是大唐著名的药圣哦。”
蝶影欣喜万分,她跟随小童走进药坊,找孙思邈求助。孙思邈告诉蝶影:“如果你能熬制出五行复颜汤,便可使你妹妹复容。只是这五行复颜汤罕世难求,需要五味药方,分别是土人参的茎块,金盏菊的花朵,水仙的蓓蕾,木芙蓉的花蕊和火石榴的果实。”
告辞前,孙思邈反复追问蝶影:“你真的决定要去找五行复颜汤的药材吗?这是需要付出巨大代价的事情,搞不好还要献出自己的多年道行。”
“我不介意的。”蝶影这时已经决定牺牲自己来拯救误入歧途的妹妹了。
蝶影在仙界就听说乌斯藏西万寿山五庄观有千年人参。去五庄观,路经长安,她看见芙蓉妹妹在街道上嚎啕大哭。芙蓉妹妹哭诉道,丈夫在卖包子的时候,一位蒙面女子上前购买,风吹起了她的面纱,她丈夫被她脸上的伤疤吓了一跳。那蒙面女子竟莫名地对丈夫下了毒手。
蝶影明白妹妹又害了一个无辜的人。她连忙追问芙蓉妹妹那蒙面女子的行踪。
芙蓉妹妹咬牙切齿地哭着说:“那恶毒女人往阳关方向去了。”
蝶影速追赶。终于追上了花影。
蝶影苦苦哀求妹妹,千万不要再害人了。
花影不听,反唇相讥道:“要不是念在姐妹情谊,我对你也不会客气的。只是我怀疑,做我的敌人,你到底能撑多久?你别再追我了,下次再看见你,我绝不会手下留情。”话音刚落,便飞入浓墨般的夜色里。
冷。她只觉得周身滚过寒冬时节最凉薄的初雪。她牙关僵紧,承受着无人知晓的五马分尸。
蝶影去五庄观找到庄主镇元大仙。镇元大仙早已听说过面前这位蟠桃园守护花神,倾听她的述说后,为难地说:“万寿山上确实暗藏着一些人参娃娃,是千年人参集天地灵气衍生出的精灵,只是,只是捕获他们,需要消耗自身的千年道行。”
蝶影想都没想便直奔万寿山。如果牺牲自身的千年道行便能改变妹妹的容颜,她自然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