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退隐江湖 I
明孝宗弘治二年,明孝宗竭力扭转宪宗时朝政**状况,驱逐奸佞,更新庶政,言路大开,致使天下逐渐太平。WenXueMi.CoM这年风调雨顺,百姓日子都过得不错,镇上集市热闹不凡。这一间“至福客栈”是此处最大的酒楼,又是百年老字号,日日更是客似云来,好不兴旺。这一天正好赶上墟日,楼上楼下,均是人山人海,一桌客人刚起身欲走,便有好几个客人涌上来抢位子,酒楼中有位子的客人都乐意融融的笑赞小菜美味,没有位子的客人只好站着干等,好生着急,一时之间,跑堂儿的、掌灶火的都忙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只掌柜一人忙得不亦乐乎,哈哈大笑。
到得申时,一辆马车“辘辘”而至,停在“至福客栈”前面。一个美貌男子跳下车来,扶下一位美妇,只见男的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女的如花似玉,光艳逼人,百般难描,身怀六甲,又似弱柳扶风。车上又下来一个中年妇人,那美妇娇声道:“容嫂,你这便去置办了货物罢,回头到酒楼找咱们。”那中年妇人应了一声,便和那车夫一起远去了。那美妇转身紧抱着那男子,将玉脸紧贴在他胸膛上,柔声道:“一郎,咱们走罢。”那男子低头朝她一笑,道:“嗯。”抽出左手,搂住她柔软的身子,两人相依而行。
入得酒楼,横眼扫去,但见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头,不见一张空桌,那个美妇微微皱眉道:“不若咱们到楼上去罢。”那男子道:“好!”二人走向楼梯,招来千百目光,所到之处,皆闻众人赞叹。酒楼内众嘴纷杂,闹哄哄的一片,只听得这边说道:“携佳人兮步迟迟,腰肢袅娜似弱柳!好美的女子!便如观音下凡一般!”那边喊道:“好俊俏的公子,不知是谁家麒麟?”这面赞道:“绝配!天赐的一对金童玉女!”那面叫道:“来!喝酒!咦!这娘儿们怎地这般娇,要是让老子早些年遇上了,准要她做媳妇儿,偏地如今娶了个母老虎!”那美妇听得心喜,得意一笑,更生百媚,惊羡旁人。
楼梯拥挤,本难前行,但众人竟不自已的让出一条道来,站立一旁看着这一对金童玉女般的夫妻。两人上得二楼,却见仍然一般的满座客人。那男子皱眉道:“飞儿,咱们换个地方罢。”那美妇抬头望着他,撒娇道:“不嘛,人家走得累了!”那男子苦笑一下,心道:“你这不是为难我么?成亲之前你便是这般性子,没想到成亲之后还是这个脾性。”却听得那美妇呼道:“小二!”一个小二听得呼声,回过头来,见到美妇面如桃花,一肌一容,尽态极妍,虽身怀六甲,仍遮掩不了她的婀娜体态,心中一惊:“莫非竟是仙女下凡?”忙高声应道:“诶!来嘞!”拨腿奔将过去。那美妇待他跑道跟前,娇声道:“有空位子么?”小二一呆:“这般热闹场面,哪来的空位子?”但为美人一言,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亦在所不辞,当下转身四顾,蓦地里看见一桌客人正欲起身离去,急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去,抢下位子,回头呼道:“有啦!有啦!”却不去理会站立身旁的一位客人。那客人怒从中生,心道:“分明是我先到的,你这厮却恁地欺负我?”使劲拍在桌子上,喝道:“小二!你欺我是外地来的么?”这声音犹如晴空霹雳,吓得小二“卜登”一声从板凳上跌将下来。那小二慌慌张张的爬起身来,赔笑道:“这位爷儿,你这是哪儿的话呢?你瞧瞧,我也不过是替客人办事罢了,哪有甚么欺负不欺负的?”那客人转身向男子、美妇二人望去,见到他二人神仙一般的人物,不由心生敬意,当下不再吱声,悄然离去。
那男子夫妻二人相视一笑,缓缓走了过去,小二忙抽下肩上抹布,把一张长凳擦得光亮,招呼二人坐下,倒茶递筷抹桌,大谈酒楼名菜,招待热情殷切,问道:“不知二位想要点甚么?”那美妇伸出一根细白嫩滑的手指抵在玉面上,沉吟道:“嗯,人家胃口不大好,便只来一壶雨前龙井和一碟馒头罢。”转头先那男子道:“一郎,你要些甚么?”那男子道:“不用了。”那美妇道:“好罢,那便只这些罢。”小二应了一声“是”,转身跑向厨房,一面高声呼道:“一壶上等雨前龙井,一碟大白馒头!”不过半响,那小二便端来一壶香茗和一碟馒头,招呼二人慢用,却不去招待其他客人,只呆站一旁,看着美妇的月貌花容。那美妇“噗嗤”一笑,掏出一块金锭子递给小二,道:“辛苦你啦,这个便赏了你罢!”那小二接过金子,捧在掌心,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然后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但仍然不离开,原地不动,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美妇看。那美妇心感不快,星眸微嗔,道:“你还在这儿干甚么?快去招待别的客人罢!”小二赧然一笑,搔首道:“是,是。”言罢向左走去,行得几步,又回头向美妇看上几眼,摇头晃脑地跑到隔壁一桌旁站着。
那美妇见小二走开,向右轻轻挪动身子,偎依在那男子身上,紧贴一张娇俏的脸庞在男子胸前,柔声道:“一郎,你说我长的好看么?”片刻过去,不见男子回应,仰头一看,见他正闭目沉思,眉心之间,似含愁意,不由轻叹一声,捧起一杯香茗,慢慢喝尽,然后轻轻搂住男子,闭目静息。
这时听得旁边一位客人说道:“宋大哥,你快给大伙儿说说,最近江湖上有甚么大事情发生啊?”一人应道:“司马兄弟,大事倒是没甚么,近来江湖上传的最热的便是那‘段家一郎’了!”那姓司马的道:“听说这‘段家一郎’武功盖世,天下无人能敌,也不知是真是假?”那姓宋的道:“这自然是真的!上一阵字京师传来消息,那‘段家一郎’单枪匹马直闯皇宫,力拼数百大内侍卫,何等英勇!这事你没听闻么?”那姓宋的道:“兄弟久居南方,孤陋寡闻,不曾听闻。这么看来段家‘天魔功’实在名不虚传,确是第一神功啊!”
那美妇轻声道:“一郎!一郎!”见男子仍无反应,星眸转动,计上心头,当下探头向由,往他耳朵轻轻吹了一口香气,要知道耳朵是人最敏感的部位之一,那男子经她这么一吹,立马回过神来,低首看着她柔声道:“飞儿,怎么了?”那美妇咯咯笑道:“你听,他们在说你呢!”那男子额头微微向前,抵住她的弯弯娥眉,笑道:“别人看说便由他说罢,反正咱们就要退隐江湖了。”那美妇喃喃道:“退隐江湖,退隐江湖,你素来喜爱热闹,却为了我……”那男子伸出手来,封住她的小嘴,道:“这算得甚么?你为了我,和你爹爹闹翻了脸,我还有甚么不能……”那美妇插嘴道:“那是爹爹他顽固罢了,人家便只爱你一人,这一辈子都只跟着你!”那男子低下头来,深深地在她的香唇上亲了一口,道:“飞儿,我也一般爱你。”
此时听得旁边又一人说道:“兄弟我还听说那‘段家一郎’今年正月娶了白家堡堡主的女儿呢,那新娘子可美得不得了,便是千个杨贵妃也顶不上她一个!”那小二突然插嘴道:“依我看来,要是那新娘子有这美妇一半的美,便已不错啦!”言罢又向那美妇看上一眼,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那美妇有沉鱼落雁之色,闭月羞花之容,不由目瞪口呆,痴痴地看着,那美妇嫣然一笑,更使众人神魂颠倒,久久不能自已。过了半响,听得那姓宋的道:“‘段家一郎’的妻子,那便是江湖上人称‘毒心菩萨’白飞了,听说这女子心狠手辣,行事诡异,别人只要多看她一眼,她便出辣手害人,当真惹不得!”那姓司马的说道:“没想到‘段家一郎’他锄强扶弱,一代侠士,却娶了个这般凶恶的妖女!”
那美妇撒娇道:“一郎,他们在说人家坏话啊,你快帮帮人家啊!”那男子苦笑道:“他们又没有说错,你确是‘毒心菩萨’嘛。”那美妇不服道:“人家为了你和孩子,已经改了许多了,你却这般说人家,教人家听着伤心。”那男子忙道:“飞儿,我说笑的罢了。你说的我自然知道,方才那小二这样看着你,若是换作以前的‘毒心菩萨’,他的小命早就不保啦。”那美妇笑道:“原来你都知道啦,从前人家只许你看,现在可不同了,等……”那男子亲了亲她的左颊,道:“等咱们退隐道南方,便种几亩田,养些小鸡小鸭……”那美妇沉吟道:“等咱们退隐道南方,便种几亩田,养些小鸡小鸭,那自然是好,可是,咱们真的便要退隐江湖么?”那男子淡淡一笑,道:“当然啦!我惹下了那么多仇家,还不得赶紧找个清静僻远的地方躲一躲么?就可惜不能再常常见到江大哥了,还有你爹爹娘亲。”那美妇低首不语,心道:“一郎啊一郎!你当我真的不知么?想你一人闯荡江湖时,四处除恶去奸,快意恩仇,又有谁能奈何得了你?你退隐江湖,不过是为了我和孩儿罢,一郎啊一郎!你对我的情意,教我怎么报还?”
忽听得那美妇“啊哟”一声痛叫,那男子神色慌张的问道:“飞儿,你怎么了?”那美妇见他这般着急自己,心头一暖,笑道:“没甚么啦!也不知是你的小一郎,还是小小一郎,又在踢我啦!”那男子伸手轻轻抚摩她的肚子,笑道:“一定是你的小飞儿,或是小小飞儿这么顽皮,还在肚子里头便会欺负娘了。”那美妇被他这么一逗,咯咯笑了起来,双颊微晕,红潮一线拂向桃腮红,一对笑涡霞光荡漾,伸出一只小手在他胸膛上轻轻捶打,娇声道:“你也来欺负人家,人家好顽皮么?”那男子紧紧握住她的小手,低首吻了吻她的额头,笑道:“不顽皮,我的飞儿最是乖巧了!”言罢拉过她紧依自己肩膀,左手绕到背后,来回抚摸她的云鬓晓鬟,道:“乖!好好歇会儿罢,待会便要赶路啦!”那美妇把脸贴在他胸前,摸了摸肚子,道:“一郎,你的小一郎饿啦!”那男子递给她一个馒头,道:“快吃罢,小飞儿,饿着了可教爹爹心痛死了!”那美妇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珍珠般亮白的贝齿,伸手接过馒头,细细地咬了一口,慢慢嚼咽,将身子躺在他的怀中,侧目观景,心中便似打翻了蜜糖罐儿一般,甜滋滋的感觉。
这一对夫妻,男的正是段一,女的便是白飞。段一名震江湖,恶人闻之丧胆,他自六岁起修炼家传绝学“天魔功”,苦练十载,竟通破第九重难关,内力已臻绝境,天下无人能敌,自此闯荡江湖,劫富济贫,锄强扶弱,扶危济困,行侠仗义,足迹所至,踏遍了中原之地,闯下了个“段家一郎”的名头。白飞年少时脾气古怪,性子高傲,爱四下惹祸,待人心狠手辣,又因她天生丽质,绝色容颜,常招来一群狂蜂浪蝶,但她眼角极高,便把这帮登徒浪子一一下重手教训了一顿,事后江湖中人便送了她一个外号“毒心菩萨”,“毒心”那是说她的性子,而“菩萨”便是说她的容貌了。后来段一、白飞二人偶然邂逅,一见钟情,私定终身。成亲怀孕之后,白飞心中善良母性被唤起,自此收起脾性,昔日性子已改大半,虽说不上是贤妻良母,也非再是“毒心菩萨”了。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分,忽听得白飞“咦”的一声惊叫,段一回过神来,问道:“飞儿,你怎么了?”白飞手指窗外,道:“一郎,你看!有人在当街行劫呢!”段一顺着她所指方向望去,只见一个彪形大汉左手高高举起,拿着一个青色袋子,左脚被一位老妇人紧紧抱住,他使劲起脚狠踢,无奈那老妇人死命抱紧,怎也挣脱不了。段一不禁怒从中生,环顾四周,竟无人上前相救,围着大汉、老妇二人看热闹的倒是不少,微皱眉头,心道:“天底下怎么总少不了恶人,然而好人却多不起来?但愿朝廷多得几位像江大哥一般的好官,那便天下太平啦!”他执起一只木筷,随手一挥,木筷激射出去,发出“嗡嗡”之声,飞向大汉面门。蓦地里金光一闪,那木筷断成两截,一截斜飞向上,一截直往下跌,落在地上。段一暗吃一惊,细眼看那金色物事时,见它体形薄小,状似枫叶,正是妻子惯用的“枫叶镖”。
眨眼之间那“枫叶镖”已打中大汉左臂,随之传来“啊哟”一声痛叫,那大汉左手吃痛,五指松开,手中袋子应势而下,直落地上,“叮叮当当”几声乱响,从袋子中散出一推铜钱,遍布四周。那老妇人见状赶忙松开双手,扑向那堆铜钱,紧紧搂在怀中,一面痛哭叫苦。那大汉看了看左手,咬牙瞪眼的骂道:“见鬼!”转身走入人群之中。那老妇人兀自趴在地上,一手抱住钱袋,一手捡拾铜钱,哭声凄切悲惨,教人听着心伤。这时人群跑出几个恶心鬼,冲将上来捡起铜钱便放入怀中,那老妇人指着几人痛骂:“畜生!畜生!”眼见那几人就要远去,老妇人却又不敢起身追赶,怕旁人把剩下的铜钱都拿走了,只好一面收拾铜钱,一面含泪痛骂。段一摇头叹息,心道:“‘人之初,性本善’何以世人如此沦落?”伸手入怀摸出一块金子,轻轻投入老妇人怀中。那老妇人斗然间见自己怀中多了一块金锭子,惊喜交集,“咚咚”几声,磕头拜天呼道:“菩萨显灵了!菩萨显灵了!多谢菩萨!多谢菩萨!”
白飞在一旁笑道:“好啊,一郎又在救苦救难了,就可惜小一郎看不着。”段一道:“飞儿,你刚才怎么出手拦我?”白飞伸手戳他鼻子,道:“你啊,好没良心,小一郎就要出生了,你却出手伤人,还好人家出手拦阻,不然那贼子吃了这一招便必死无疑了!你也不替小一郎打算,多积一些阴德。”段一道:“飞儿,看来这‘慈心菩萨’你是当定啦!但你可不能再出手了,你要小心别动了胎气。”心中却是苦笑:“难道饶过恶人便是积阴德了么?”白飞“噗嗤”一笑,道:“知道啦,人家会好好照看你的小一郎的。”言罢侧首投入段一怀中,左手轻轻抚摩肚子,遐想日后夫妻二人养儿育女的情景。
三刻过去,一个中年汉子偕同一个妇人走入酒店,登上二楼,径直走到段一夫妻二人背后,那妇人道:“公子,夫人,东西都买好了。”段一转身应了一声“嗯”,扶起白飞,道:“容叔,容嫂,咱们这边上路罢。”白飞喜笑道:“一郎,告诉你一件好事,你的小一郎又在踢人家了,想来是他在里面闷气,要出来叫爹爹啦!”段一喜道:“是么?那我快要做人爹爹啦!”伸手轻轻贴在她的肚子上,感觉有物事在震动,真似孩子在里面拳打脚踢一般,当下低首柔声道:“孩子乖,咱们这便到南方去。”抬头说道:“容叔,容嫂,这就启程罢。”言罢扶着白飞下楼,掏钱会钞,出门上车南行。16977.16977小游戏每天更新好玩的小游戏,等你来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