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爱情
年轻貌美(我指的是她减肥成功时,虽然这不大容易做到)的莫尼卡以为是——她说她只为了她的心;风韵犹存的希拉里以为是——多年辛勤培育的优质茄子一朝遭窃,她招谁惹谁了?外人眼里便宜占尽的克林顿也以为是——大概是觉得就得到的那一点乐趣来说,他付出的未免太多了。
作家出版社的文莉在QQ上说:我这有本新出的畅销书,可能适合你们杂志的读者阅读——《我的爱情》。
我闲闲问:谁的爱情啊?
文莉道:莱温斯基的。
我吃惊得半日无语,脑子里飞快旋转那个久已暌违的,有时还堪看,有时简直肥出意料的不幸女子新任情人的模样:那得是怎样一个实力不恶——曾经沧海,她还会真心爱上小河沟?便做戏也是撑不久的,除非她已然哀莫大于心死,除非,她是男人;胸怀广阔——纵然美国文化中并无“人所不欲,我亦不取”这项,牵联“曾与前总统染指,又众目睽睽下过过堂”的女子,终是需要相当定力的家伙啊。此外,历经那样的污糟,她还敢爱?不怕那小子只是想兜售仓中陈货,不过欲借她一膀东风?——我知道这样想十分十分之小人,然而……我是多么多么地渴望我想错了。
——遂兴致殷殷问:她和谁?和谁的爱情?
许是太过诧异我的寡闻,文莉只闷闷回得3个字:克林顿。
我大笑起来,实在不禁地:啊,这么些年了还是旧篇章——她以为是爱情,他不过是调戏。
文莉也笑了:她以为是就好。就怕夜半钟声之时,连自己也疑心起来,呵呵。
正午艳阳下,我忽然觉得有点冷: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文莉微笑:我想是我们对生活,或者说男人,要求太高了。
呵怨不得男人不愿找聪明女子,何必看穿所谓一池碧水下的沉渍泥淖?
比如1995年的莫尼卡·莱温斯基,但见他阔直脊背,飞扬发丝,挺括衣领,招摇排场间的金光玉缕,辉耀天堂,便迫不及待,倾身沥肝地扑了上去——时年48岁的希拉里不想吗?天下女子哪怕再冷酷再强势,心底也必有一块掘都掘不掉的温柔之乡。然而她太清楚扑过去的结局了,所以她隐忍地微笑着,伫在她的花心丈夫身边,向艳羡不已的朝贺众人柔曼挥手。
但是显然,21岁的少女莫尼卡一点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年轻的身体里正升腾出一蓬无以遏止的浩荡洪流,挟裹着她向她的英雄无可反顾奔驰而去——那段日子里,她的每一股细胞液的诞生与死亡都与他有关:他来了电话,或者不;他看了她一眼,也许没有;他在万众瞩目之下,打了她调动全身心力气挑选的领带——务必要看起来既适合他的气质,又时尚而不失稳重;他吻了她,吻她的时候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他已经2个多月没有理她了……
她承认:“之所以我这么热衷于这个游戏,其中一个因素确实是因为对方是美国总统。如果我否认了这点,我就是在说谎。”同时她又充满深情地道:“他身上有一种孩子气的味道,这最让我着迷。有一次我曾经对他说,他就像是一缕阳光,阳光是最美好的东西,它可以令万物生长,也可以让外界的色彩更鲜艳……”——她完全忘记阳光晒多了可导致灼伤,甚至皮肤癌了。或许这件事的归根结底是:从美国总统身上找优点,比从一个面包店伙身上容易得多。
所以,这本书可以搭克林顿《我的生活》,乃至希拉里《亲历历史》的顺风车卖个满堂彩。好笑的是,三本书中的每个主人公都以为自己是无辜的受害者:年轻貌美(我指的是她减肥成功时,虽然这不大容易做到)的莫尼卡以为是——她说她只为了她的心;风韵犹存的希拉里以为是——多年辛勤培育的优质茄子一朝遭窃,她招谁惹谁了?外人眼里便宜占尽的克林顿也以为是——大概是觉得就得到的那一点乐趣来说,他付出的未免太多了。
啊啊,还是怪社会吧——婚姻制度之泯灭人性云云虽然老掉牙,但十分有效于“全世界男人都会犯的错误”。所以至今,3个人都还是大大良民典范:她以甭管美名恶名,总之是有名,开创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品牌店,并主持一档知名电视节目;因为“超出常人的博大胸襟与冷静思维”,她极有可能成为史上首位白宫女主;而他,因为认错态度极其端正:“这事儿令我想起来就恶心!”而得以继续高调混迹江湖——爱情,谁的爱情?
文莉怅然:依你说,这个世界可往哪里去找爱情?
我太息:还记得《倾城之恋》里那一幕么?柳原叹道:“一炸,炸断了多少故事的尾巴!”流苏也怆然,半晌方道:“炸死了你,我的故事就完了。炸死了我,你的故事还长着呢。”——流苏的贴切归宿本就是那“在海关里做事,新故了太太,丢下五个孩子,急等着续弦”的“姓姜的”,与她乐不乐意无干。然而一念之贪,她纠葛上了倜傥钻贵范柳原,余生只得以匍匐姿态过活了——无论“张学家”李梵欧还是于青,于此续得的结局都是,只得都是仳离:对“舆论监督”无所谓的男人,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飞到哪里才是个头呢。
所以——文莉笑起来,我们异口同声:其一,不如门当户对,虽则小家气一点,到底窝心落胃;其二,嫁政客,就不为你,他总得为自己前程打算。
——谢天谢地,你看,关于爱情,我们尚有两条路可走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