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客栈怪缘 3
在吕记看来,惠长妮是一个非常令人不安的人。
他用短信追问她为什么会选择xīn激āng这条线骑行时,他好象又看见她的一次突如其来着超短裙的新cháo打扮一样,让他瞠目结舌。
她说:因为这条线上有你。她使用了少女的语言和少女的作派。
走哪条线,在一个骑行者未动身骑行时就应当决定的。虽然中国的季节xìng骑行者,大多选择从内地走五大线路进藏,但是往往会在正式进藏时,还要走很多自创的线路。比如他这一次就是从西安动身,然后路过桐川、络川、延安、靖边、乌审其、南海、右旗、张掖、酒泉然后进入南疆,正式踏上新藏线的。
他有他的理由:看一下完整的黄土高原、看一下延安宝塔晚上真的有点亮的油灯、看一下内蒙古高原上是否有一望无际的绿草,是否草里埋藏着白白的绵羊。
事实上,他是来验证大众化的想法的。中国人在压迫之下,容易陷在误说中。他们逃避现实的方法,即是从残酷的现实中逃脱出来,编织地理上的美梦和神话。他们缺少验证,他们不去验证,他们害怕梦碎,他们靠着梦润sè生活。
过之后,他才知道几千口油井插满陕北原本丰腴的身体,象注shè器一样,rì夜从她的体内抽吸着jīng血。而出了陕北,草原的身上到处都是丑陋的妊娠纹――她为了诞生一个又一个魔鬼般的孩子,耗尽所有地下水。并且化工企业不仅耗尽了地下水,还强行用高压把污水注入地下,把地球表面的污染,开始向看不见的地下转移。地下地上同时被污染。绿sè的草原长了难看而且传染的牛皮癣。
他不失望,就象几百里死人无数的纹川地震,他不感到害怕一样。当今的世界,只有旅行是真实的,他需要通过旅行获得真相和真实。他不需要为这些真相做些什么,相反他需要这些真相为自己服务,通过在外的真实感受达到内在的自我真实,并且因自我的真实而重燃希望,这于他很重要。他从一个地方倒到另一个地方,兴致勃勃地按下傻瓜相机的快门,陶醉在独一的发现和自我的真实及希望中。
而她呢?他实在不知道她是冲着一种致人误解的诗化意境而来,还是厌恶了浅薄和有害的对人赞美,并在之外想知道一点天地的异样?还有,她真的喜欢骑行?骑行是一种深思,并且这样的思考发生在流干汗水并在jīng疲力竭之后,一个官僚需要知道真实吗?不过,像夜袭队一样接近一个帮助者,并算见在异乡不会遭到拒绝,这还真就是她超能并且让人迷惑不解的多出来的智慧和可资辨认的处事而非为人特征。
艾力大妈正在院子里,摆弄她的土特产大芸。她借开旅馆便利,向客人推销诸如大芸、核桃、红枣、和田玉、水晶石、奇石等东西。小饭馆,有时忙,有时挺闲,主要看外地路过的大车司机是否决定在她门前踩下刹车。
本来准备她抵达小旅社后,她自己租住,并且她能回答他诸多疑问,可是她一见面便一头睡在他廉价租住的包房炕上。
“你老婆挺漂亮的,小伙子你有福啊,可不要冷落了她呀。”艾力大妈又说。她见他端详完单车,便又过来笑着和他说话。
吕记笑着点了一下头。来到xīn激āng,才感到xīn激āng人原来和自己在内地看到的xīn激āng人不一样。在内地原来看错了,也想错了。真正留在原地的xīn激āng人,与汉人并没有真正的不同。
惠长妮漂亮吗?老年人的审美结论,往往是一种感觉。他想,你看都没看到她的脸,怎么知道她漂亮?随即,他又向自己解释,也许大妈说的是她的身材,那当然,汉人要不放羊,她们有时间料理自己的身材。但是,难道惠长妮的身材好吗?照刚才看,她显然是魔鬼身材。但是,她的身材漂亮吗?原来还真不知道。
前几天,艾力大妈以为他是为2008奥运骑单车的,她说几天前,有一拨人扛着红旗,说是为奥运骑行,他们也要骑到xīzàng。所以,她以为他也是。吕记告诉她,他不喜欢奥运,更不喜欢红旗。他和雪灾和地震才有点关系。也许,惠长妮匆匆忙忙赶过来,就是要博一个迎奥运的名头?然后在那张地方小报上出个专题放点骑行照片?当然有这种可能。如果是,那可真让人起鸡皮疙瘩。另外,终南山的采访呢?去没有去啊?
他特意叫老妈妈做了50块钱的石锅尼雅羊肉,羊肉加生姜,在中医上是大补的,也算是给她接风洗尘。石锅,是用一种昆仑山山上冒险采回来的珍贵墨黑的石头做成,炖出来的东西,更加大补。不管怎么不喜欢她,好歹也算同事一场。
但是饭好之后,他去炕上叫她,蒙着头睡觉的她只说了一个字:累,便又梦游仙乡。他想拉一下她身上盖着的毯子,告诉她一条骑行手则:越累越要进食,但又觉得何必免强别人,他不是她,她也不是他。他的善意就是善意,他不会把善意演变成恶意。他不会强迫别人接受他的好意,他不会让别人在小事上,也要付出zìyóu。于是只能回到艾力大妈靠近马路的十几平方大小的小饭馆兼小士多店,和肚子商量下,多吃一点,再把剩下的捞干,打包带走,以备明天路上食用。
她说“累”,但是听起来她的口音好象有些改变啊。
过去他们之间不断的工作冲突和矛盾,以及极度的保守本质,也让他从未以一个异xìng应有的感知真正打量过她。他想,在一起渡过一个晚上,也许不是很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