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就在此时,正康帝突然从外面进来。他的身边,跟着一位低着头的女子,看装扮是个宫女。宫女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像是……
两人一进来,殿内就跪倒一大片。
「平身吧。」
正康帝摆着手,坐到程皇后的身边。程皇后亲自布着酒肉,他饮了一小杯,慢悠悠地细嚼完一片肉,指指那宫女,「红杉是你的宫女,朕有意抬举她,就封个贵人吧。」
那叫红杉的宫女连忙跪下,伏地谢恩。
「陛下眼光真好,红杉跟随臣妾多年,最是贴心不过。她能入陛下的眼,那是她的造化。」程皇后说着,看身那宫女,一脸的怜惜,「你起来吧,陛下已封你为贵人,以后就是主子。」
那宫女身体抖着,又是谢恩,就是不敢起身。
「来人哪,扶红贵人起身,看座!」
程皇后命令着,正康帝微皱一下眉,「红贵人听着不太好……」
珊贵人脸一沉,不叫红贵人,难不成叫杉贵人?陛下是什么意思?是厌弃自己,找了另一个人取代吗?
她咬着唇,把那红唇咬得泛白。露出委委屈屈的神色,哀怨地看着高高在上的帝王。正康帝眼风都没给一个,自是看不到她幽怨的眼神。
「陛下……」她娇声唤着,「臣妾刚刚等了您半天……」
余下的话,被正康帝的眼神一扫,立马噤声。
正康帝眯起眼,打量着她。先前还不觉得,此时看来,她身量与夕颜倒是很像。不光是身量,长相都有一分相似。
再看她的衣衫,荷色的广袖,正是夕颜以前爱穿的。
他眼冷下来,看向程皇后。
程皇后笑道:「陛下,若是叫杉贵人,又有些不妥。臣妾记得红杉姓薛,不如就叫薛贵人吧。」
正康帝低头,像是思索了一会儿,只把珊贵人一颗心呆得老高,差点喘不过气。良久,才听到他「嗯」了一声。
新封的薛贵人被宫女扶着,坐在珊贵人的身边。
因为陛下在,又加上新封了一个贵人,殿内的气氛有一些沉闷。在场的夫人们都是内宅混的,哪个不是人精。这新封的贵人是皇后娘娘的心腹,却爬了陛下的床。
说穿了,就是背主。
这样的女子,以后若是失宠,在后宫中还不知要受多少的磋磨。
正康帝略坐一会,就摆驾离开。
他走后,珊贵人的眼神就像刀子一样,剐向身边的薛美人。薛美人身体酸痛着,再是打起精神也还是一副娇软无力的模样,看得珊美人眼里的火光更盛。
「薛美人好手段!」
她的声音突兀,程皇后瞥她一眼,示意舞乐停下。
夫人们莫名,全部噤声,看向上面。
珊贵人年轻,本又是得宠的时候,哪里能容忍另一个新人来分一杯羹。她红唇抿着,毫不掩饰对薛美人的不满。
「胡闹!」程皇后冷喝着,「陛下临幸谁,就是谁的福气。薛贵人能得陛下看重,本宫感到很欣慰。」
「娘娘!臣妾是替您不值。红杉是您最信任的宫女,她背着您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不是背主是什么?」
确实是背主,在场的夫人们都赞同珊贵人的话。
薛贵人的脸色惨白,她是有苦说不出。自己何曾想过要当陛下的女人?可是陛下进到皇后的屋子后,不由分说拉着她就往内室走。
她挣扎过,差点惹得陛下大怒。
自己是奴才,哪里敢违抗陛下。
事已至此,她再解释都是没用的。她知道,皇后娘娘不会再信任她,就算她愿意留下来任娘娘使唤,娘娘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可怜她的老子娘兄弟,都在程府当差。自己原又是贱籍的身份,只怕是这个贵人的位份,能伴她到死。
她低着头,眼泪流下来。
「你还委屈了?」
珊贵人嚷着,最看不惯有人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德行。宫里的女人,有哪个不想一朝爬上龙榻当主子的?
「没有,奴婢……没有委屈……」
「好了,都少说两句,以后都是姐妹。还有薛贵人,你现在是主子,以后莫要再自称奴婢。」程皇后淡淡地说着,示意舞乐再起。
「是,臣……妾知道了。」
薛贵人的声音没在乐声中。
郁云慈鬼使神差般,看了安妃一眼。安妃神色平静,正与身后的嬷嬷说着什么。只见那嬷嬷微笑着,往碟子里夹了一块鹿肉。
倒像是半点不受影响的样子。
她有些失笑,这些宫里的女人都是成了精的,自己怎么就会觉得陛下宠幸别人,安妃是最伤心的。后宫的女子,像珊贵人这样事事都摆在脸上的很少,其他的女子便是争风吃醋,都是在暗处。
说句难听的话,珊贵人就是别人手中的炮灰。
要是没有利用价值,或是靠山失势,最后的下场肯定不会太好。
她做着抿酒的样子,看了一眼对面的成冰兰。
成冰兰正冷笑地看着新封的薛贵人,她想起对方说过的话。许是看到薛贵人痛苦,成冰兰心情看着不错。
这人是个疯子。
若今日想陷害她的人真是成冰兰,还好说些。如果另有他人,她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何谈防范?
程皇后自陛下走后,神色如常。
又过了一刻钟,她才露出些许倦色,打趣自己上了年纪,惹得一众夫人争相拍马。各种好听的话儿源源不绝,赞颂她保养得宜,如十七八的少女。
程皇后笑得开怀,与众人玩笑几句才离席。
紧接着安妃离开,然后是珊贵人。珊贵人走后,薛贵人受不住,跟着让人搀回去。席面上少了主子,命妇们自不会多留,三两两地起身,有说有笑走出殿外。
郁云慈走在后面,成冰兰在不远处站着,明显是在等她。
她冷着脸,不想理会。
「景夫人,干嘛走那么急?」
说着,成冰兰已走到她的面前。她不得已停下,直视着对方的眼神。
夜色中,灯火晕染,照在人的脸上,带着一种神秘的诡异。成冰兰眼里的疯狂毫不掩饰,疯狂之中还有兴奋。兴奋之下,她的笑都是扭曲的,透着狰狞。
「不知宋夫人唤我何事?」
「你看你,昨天还叫我成七小姐,今天又叫我宋夫人。听着还是那么的生分,真是不识好人心,我看这世上,除了我会与你说一句实话。其他的人,都想尽一切法子瞒着你。有时候我看到你,就像到我自己,真真是可怜。」
一边说着,成冰兰还装模作样地擦了一下眼角。
她皱起眉,这疯女人话里有话。
成冰兰收起帕子,欺身上前,压低声音问道:「我知道,你今晚碰到陛下了,对不对?」
她瞳孔一缩,暗道莫非想害自己的人真是成冰兰?很快在心里否认,成冰兰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就算是不是对方所为,至少是知情者。
她垂下眸子,一脸平静,「我听不懂宋夫人在说什么,今夜陛下出现在宴席上,所有人都看到了,何止我一人?」
「何必装傻,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成冰兰挑了一下眉,眼里的疯狂像要溢出来,得意的笑容挂在脸上,分外的诡异。
这样的成冰兰,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她往后退一步,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