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琦:就像一个嫁不出去的姑娘(1)
闫琦原为中国社科院研究生院图书馆副研究馆员,1995年8月任《三联生活周刊》编辑部主任,1998年4月离开后任《Newton-科学世界》执行主编,2002年11月返回生活周刊,任战略发展部主任。
1995年8月初的一天,我穿过雍和宫、国子监一直向西,来到了净土胡同,看到这名字,心里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宁静。
《三联生活周刊》坐落在一家倒闭工厂的厂房里。上得二楼,打听朱伟,等待接见。一个戴眼镜清瘦干练的人走了出来,互做介绍后,朱伟就直奔主题谈起了编辑部主任的工作,好像我这是第一天上班,而不是来面见。谈话间,副总编潘振平过来了,他为我倒了杯茶,没聊几句,就说一起去吃顿饭吧,我想这意味着我被他们接受了。
做好大姐
来到鼓楼著名的马凯餐厅,席间我才对编辑部的情况有了更多了解,朱伟刚来接任主编,我是他第一个找来的人,朋友推荐我给他当编辑部主任。此前,我没有做过编辑部主任,甚至没有编辑部工作经验,怎样担当好这个职责,我没底。潘振平非常和蔼,说话声音很轻很柔和,像个兄长,颇给人好感。事实证明他日后成了同事们释放压力和倾诉困惑的一个出口,尽管他从来都是只给一个耐心倾听的姿态,少有表态,他说他必须维护主编的权威。那天潘振平对我说,如果大家都把你当成了大姐,你就成功了。朱伟雄心勃勃,是个透着精明的人,他追求简单有效的操作模式,不惟资历,看中人的实际能力,正是这样,我侥幸进了生活周刊。
说实话,开始时我对"三联"并没有特殊的感情,只是找一个自己愿意呆的环境。来周刊前我在一家公司做了近两年总经理助理,那之前在社科院研究生院工作了很久。我"下海"出于三个考虑,一是想找一个说话自由、个人意志不被强迫的地方,二是逃避我始终应付不来的人际关系,三自然是想增收。
前些日子,同事王小峰把一张我大学时代的照片贴在网上,招来大家的议论,大致都认为那种精神气质和纯粹在今天已经十分稀缺。也许是他们年轻,其实即使在以往的年代,真正追求纯粹的人也是少数,因为那样的人很难生存。我不能再忍受那些形式主义的批评与自我批评,不能忍受为了几元钱的一级工资调整也勾心斗角,更不能忍受说假话比真话还多的政治生活,所以我想走。
当时的生活周刊真像一方净土,使我的心灵得以小憩,摆脱了想摆脱的东西,我很满足。当然,我也时刻记着自己的责任,努力去"做好大姐"。过去我在朋友圈中受的是他人的关照,但在同事中我总遭遇人际障碍,因为我太过爱憎分明,说话也太直截了当。如何"做好大姐",让我想了足有半个月。一开始,我还是脱离不开管人的思路,但后来,我真庆幸是这个可爱的集体让我自然发生了转变,我努力去了解伙伴们的价值观,熟悉他们的做事方式,最终我觉得,除了必要的管理外,对于一个人人都讲底线的集体,人性化管理是最好的选择,于是我把自己的责任更多地定位在"服务"上。而在这样的氛围里,首先获得滋养的是我自己。
别样生活,另一番天地
生活周刊的记者通常有两大头疼事,一是报选题,二是改稿。舒可文在周刊里年纪最大,以前还是朱伟的朋友,可她一直都对选题会严重过敏。他的先生赵汀阳说,舒可文一到周日就紧张,赶紧看电视,看报纸,听小道消息,觉也睡不塌实,一切都为了周一的选题会,生怕朱伟给脸看。选题会上最勇敢的是苗炜,十次里有八次没选题,但也是脸涨得通红,我想他是不习惯说话,下去了也就有了。朱伟可能了解这一点,总是对他网开一面,很少训斥。
记得第一次选题会要我先发言,因为是我负责搜集资讯。我不知道该如何报选题,拿着目录念,朱伟阴着脸叫停,捎带训斥了几句,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下去后,我暗自努力,终于两周后获得表扬,说我进步很快,我有了一点信心。
1995年底做年终专题,我领命做联合国,第一次作为记者采访了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政治与经济研究所所长李琮,我发现自己很是兴奋,文章也很轻松地完成了。此时我才发现原来自己也还有一点文字能力,以前我以为自己只会写报告。接着杂志开始按双周运作,我负责编辑资讯栏目《生活扫描》、《数据库》,编写轻松有趣的《街谈巷议》,还有时事类的《人物》。虽然这些栏目后来都被调整掉了,但通过它们,我对自己的笔增加了信心。记得毕淑敏来电话跟我聊《街谈巷议》,她的喜爱也给我带来不小的鼓励。
我大学的专业是情报收集和处理,媒体离不开资讯,一进门就被派了这活。那时网络没有普及,信息获得主要靠报纸,我每天要看几十种报纸做信息摘要。还好,钦峥也是学信息管理的,就抓他一起来干。我们给信息确定几个主题词便于检索,钦峥自己改造一个软件,使其具有检索功能,在仅有的两台386一体机上,秘书高媛每天做着输入和检索的工作,直到1998年我们从新华社购买了报刊文章检索系统。其实,那时我们的效率很差,与其说对记者们能有多大帮助,不如说对我和钦峥有帮助,对我而言,终于按照自己的意志做了一个检索系统,这是大学时代就向往的美国模式啊,虽然这只是一个超简单系统;我想对于钦峥好处就更大了,这个按记者招聘进来的小伙子却不善言谈,憷头记者工作,也许是从改造软件开始,他以正当的理由一头扎进了电脑和网络世界里,至今都在那里溜达着,这工作只用大脑不用说话,很适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