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节目(1)

午夜节目(1)

我遇到了一件麻烦事。

有一个女孩,叫张艺涓,算是我的读者,她读我的书《虫子》,被吓着了,见了陌生人就惊恐地大叫:“虫子!虫子!”

她母亲就把我告上了法庭。

我的心里也很难过,那毕竟是一个花季少女。

作为被告,我在出庭之前,去看望过那个女孩。那是一个很普通的住宅楼,巧合的是,我家住在801,她家也住在801。

是张艺涓的母亲开的门。她的脸色很憔悴。

她看了看我手里提的水果,问:“你找谁?”

“这是张艺涓家吗?”

“你是谁?”

我惭愧地说:“我是《虫子》的作者。”

那个母亲的脸色一下就变得十分难看,她冷冷地说:“你有事吗?”

“我来看看她……”

“你能治好我女儿的病?”她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仇恨的光:“我告诉你,这个状我是告定了,你怎么样都没用!”

说完,她就要关门。

我说:“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和她聊一聊,也许对她的病情有帮助,系铃还需解铃人,你说是吗?”

那个母亲想了想,闪开了身。

我走进去,看见那个女孩脸暗淡地坐在床上,怀里紧紧抱一个玩具熊,双眼无神地看着我。

奇怪的是,她见了谁都大喊大叫,只是见了我不叫。

尽管我不是精神病医生,但是,我还是觉得我能够开导她。

我坐在她的身边,轻轻地说:“艺娟,我就是那本恐怖小说《虫子》的作者,我想和你聊聊。”

那个母亲一直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我。

我和很多读者在一起聊过天,可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这种气氛。我感觉很怪。

“那本书里所有的故事,都是我编造出来的。我靠想像力吃饭。”

那女孩还是那样无神地看着我。

“原来我的胆子也特别小,我开始写恐怖小说的时候,非常害怕,可是写着写着我的脊梁骨就挺直了。我相信,读恐怖小说也一样,看多了就不怕了,熟视无恐。”

我尽量让我的口气显得轻松。

“只要心是干爽的,什么阴影都不会有。你看,外面的阳光多好,我领你出去晒一晒……”

她突然直直地指着我的脸,目光好像穿透了我的眼睛,直接看到我的大脑:“虫子!”

我笑吟吟地看着她:“你看错了,没有什么虫子……”

“有虫子!虫子从你的脑袋里爬出来了!”

说完,她一下跳到地上,惊恐地扑到了母亲的怀里……

最后,我难过地离开了她的家。

刚刚下楼,我就遇见了一个老太太,一看就是一个爱管闲事的热心老太太,她挤眉弄眼地把我拉到一边,小声说:“小伙子,我就住在张家对门,刚才你敲她家门,我都听见了,我告诉你,张家的那个女孩原来就有精神病史,不过,她不经常犯病……”

开庭那天,我去了。

数百个座位都坐满了人,还有很多媒体的记者。

那个母亲请了一个代理人,她本人一直坐在原告席上哭。

原告要求我赔偿张艺涓精神损失费10万元。

我在法庭上为自己辩护的时候,听众席上响起一片不满的喧哗声。我知道,那是针对我的,每个人都同情受害者。

我没有说张艺涓有精神病史,我没有证据。

法庭休庭。

我一直坐在被告席上,没有动。

经过合议厅紧急磋商,终于宣判了:原告索赔被告10万元精神损失费,法庭不予支持……

我胜诉了,但是我的心情并不好。那几天,我一直没有写东西。

张艺涓是我的读者,她掏她的钱在图书浩如烟海的书店,单单买了我的书。这就是一种缘分。

可是,现在出事了,我和我的读者立即成了敌人,开始互相指责,撕打……

终于,我又一次来到张艺涓家,把《虫子》一书的稿费存折放在了张艺涓的床头,然后黯然离开。

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这件事。

半年之后,北京人民广播电台文艺频道,调频兆赫,午夜零点开始连播我的恐怖小说。

接着,郊区电视台受到启发,开创了中国第一档午夜电视节目,每周五晚上播讲我的恐怖小说。

播讲者叫艺文,他同时也是编导。

他在策划这个节目的时候,曾经跟我进行过一次长谈,想让我给他出一些主意。

我们在电视台附近的一个酒吧见了面。那个酒吧叫粗口酒吧,人很少。

总共三个人,艺文,我,还有电视台的一个摄像。

那天,我很兴奋,喝了很多酒,讲了一大堆设想。

这有几个原因,一是喝酒他们付账,二是那个摄像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三是我的恐怖小说又可以扩大一部分受众了。

归纳起来,我总共说了几点意见:

对于恐怖故事,播讲的方式要创新,要完全打破传统。不能像讲评书一样,也不能像朗诵美文那样。那声调我们早听腻了。

我想像中的恐怖故事讲述者,应该是一种黑暗的口

气……

艺文插话:“什么是黑暗的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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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德东亲身经历的恐怖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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