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逼而死(1)
修园的风波刚刚停息,皇上就病了。
开始只是说出红斑,御医李德立开了几服药也就好了,接下来,又传出皇上出天花了。
阿鲁特氏焦急万分,立刻带领六宫供奉“痘花娘娘”,日日为皇上祈福,不仅如此,宫中处处悬挂红布,希望能够为皇上冲喜。
据太医院所保留的“进药簿”记载:同治是在十三年十月三十日生的天花,到十一月十四“痘皮外剥,痂疤渐平”,脉相也是“喜险化平,惟余毒未尽”。
天花已经好了“惟余毒未尽”的诊断说明同治还有其他的病,而且是不能写进皇家病历的只能以“余毒未尽”含混其词,阿鲁特氏自然知道其中的潜台词,她心急如焚,不知道皇帝能不能挺过这一关。
由于“余毒挟湿,袭入经络”,同治腰部红肿、溃烂以至流脓,“外用拔毒膏”根本不起作用,余毒的蔓延使他的“牙龈黑糜”……阿鲁特氏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病榻旁伺候皇帝,可慈禧不允许。
在慈禧看来,同治病到这个地步,都是皇后的错……阿鲁特氏终于有了一次单独看皇上的机会了,夫妻俩四目相望,千言万语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眼见曾经相敬如宾的丈夫已经病到万难康复的地步,阿鲁特氏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滚落下来。
同治心中更不是滋味,他强打起精神安慰阿鲁特氏说:“你暂且忍耐,总有出头的日子!”这短短的一句话却被慈禧的耳目听到了。
慈禧闻讯,勃然大怒,立即跑到阿鲁特氏面前,揪住她的头发,迎面就是一个耳光。
阿鲁特氏从未顶撞过慈禧,这次却不明就里地受到如此责罚,气急之下说了一句:“我是从大清门进来的,请给媳妇留一点体面。”慈禧太后是偏妃出身,不可能享受从大清门里抬进来的荣耀,皇后的话无意触到了她的伤疤,她决定给这个从大清门里抬进来的人一点颜色看看,立刻叫人杖责皇后。
只有出身低贱的婢女和太监才会使用杖责,现在慈禧却要用此责罚皇后。
同治闻讯大惊,顿时昏厥,这才让阿鲁特氏免除了刑罚。
本来同治已经病入膏肓,经此惊吓愈发衰弱,已经朝不保夕,他在死之前必须为皇后的后半生安排好。
病到这个份上,他最恨的就是自己的母亲,如果当初她不干涉自己的婚后生活,又怎会落得如此地步!是母亲给了自己的生命,但她也正是凭借儿子才当上太后的……同治设法把身边所有的侍从支开,偷偷叫来了阿鲁特氏和他最信任的师傅李鸿藻。
同治问皇后对嗣君有何考虑,皇后明确表示:“国赖长君,实不愿居太后之虚名,拥立稚子,贻误宗社”。
听了皇后深明大义的表述,同治如释重负,便向李鸿藻口述遗诏,立贝勒载澍为皇太子。
洋洋数千言的遗诏草稿拟好之后,同治要李鸿藻回去好生修改润色,拿出正式文本,第二天送回。
李鸿藻虽与同治有很深的感情,但他很清楚得罪慈禧会有什么后果,经过一番掂量,权衡利弊得失,他还是把遗诏草稿交给了慈禧。
慈禧见到遗诏,立刻将其扔到火盆销毁,她既恨同治不念母子之情,更对阿鲁特氏有说不出的仇恨。
若非阿鲁特氏的教唆,同治怎会撇开亲娘,来决定立嗣这种大事?而阿鲁特氏“国赖长君”的表态分明是冲着她慈禧来的。
慈禧只等同治一过世,就来处分这个冤家对头。
李鸿藻的一去不回头,使同治开始感到事态不妙。
他连急带病,不久就到了不能进食,不能入睡的地步。
可慈禧却在此时下达“尽断医药饮食,不许任何人入乾清宫的命令”,同治又熬了一天,终于怀着对皇后的无限牵挂驾崩了,时为同治十三年十二月初五。
慈禧给了同治生命,却又无情地摧残了他……而凭借儿子当上太后的慈禧,却在儿子死后依旧赖在太后的宝座上,继续垂帘听政。
在慈禧的主持下,清朝廷迅速立咸丰的侄子——醇亲王之子载为幼帝,年号为光绪。
当初支持同治册立阿鲁特氏为皇后的慈安也已经向慈禧屈服了。
实际上,伴随着同治的去世,慈禧已经没有资格再当太后了,但无论是皇室成员还是朝廷的官员,谁也不敢同慈禧去较真。
在慈禧的淫威下,同治皇后也就成为没有当太后命的女人。
在慈禧决定兄终弟及,立同治的堂弟光绪为君之后,崇绮曾试探地请示慈禧:如何安置同治的皇后?从慈禧的嘴里只蹦出两个字:“殉葬!”慈禧的话惊得崇绮目瞪口呆,但他也只能照办。
他送给阿鲁特氏一个空食盒,暗示女儿绝食而死。
阿鲁特氏当然悟出父亲的意思,也非常明白这就是慈禧的懿旨,摆在后妃五凤发簪她面前的只有一死,无论她愿意还是不愿意……就连父亲也来催她上路了。
同治的遗诏消失了,帝师李鸿藻出卖了同治皇帝和皇后,慈安太后更不会为同治皇后而得罪慈禧……阿鲁特氏并不是怕死,但在同治去世后她才知道自己已怀孕,的确像戏词中说的“娘怀儿一个月不知不觉,娘怀儿两个月方知有孕,娘怀儿三个月呕吐恶心”,从同治生天花去世一共是一个月零五天,正处于“不知不觉”之中;当她知道怀孕时虽然已经立了光绪,但她还是想把同治惟一的骨肉生下来,万一是个阿哥,大行皇帝也就有后嗣了;虽然慈禧已经给她断了御膳,但对于处在呕吐恶心状态的阿鲁特氏来说,她倒也无所谓,她相信太后一旦知道自己怀上同治的骨肉,起码也会让她活着把孩子生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