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攻日 三(3)
这是第七集团军接到的第一个好消息。他们士气高涨,结果当第十五集团军司令冯·萨尔穆斯建议把他的第三四六步兵师派来增援第七集团军时,竟被高傲地拒绝了。他被告知说:“我们不需要这支部队。”
尽管大家信心十足,第七集团军参谋长彭塞尔将军仍在试图分析出整个局势的确切状况。这是件困难的事情,因为他实际上没有任何通讯设备。电话与电报线路都已被法国抵抗组织破坏,或是被空降兵和来自海上与空中的轰击所摧毁。彭塞尔报告隆美尔的司令部:“我现在进行的战斗肯定是‘征服者威廉’[即威廉一世(约1028—1087),法国诺曼底公爵,英格兰第一位诺曼人国王]所进行过的:只能用耳朵和眼睛。”实际上彭塞尔并不知道他的通讯状况糟糕的确切程度。他以为在瑟堡半岛登陆的只是空降兵。此刻他根本不知道,海上登陆的行动已经在半岛东部的犹他海滩上展开了。彭塞尔很难确定进攻的确切地理位置,但是他敢肯定一件事:诺曼底战斗就是大反攻。他继续向隆美尔和冯·伦德施泰特司令部的上级重申这个观点,但是他始终无法赢得多数人的同意。B集团军群司令部和西线总司令部在上午的报告中说:“现在仍为时尚早,不能说明这是一次大规模的牵制性佯攻,还是主攻行动。”将军们继续寻找,而诺曼底沿线的任何一位士兵都能说出问题严重的地区到底在哪里。
在距离索德海滩半英里的地方,陆军一等兵约瑟夫·海格吓得浑身发抖,好不容易摸到了机枪的扳机,开始继续射击。噪音震耳欲聋。这位18岁的机枪手头脑发胀,吓得要命。他战斗得很英勇,从第七一六师在索德海滩的防线被击溃后,一直掩护他所在的连队撤退。海格不知道他已经打中了多少个英国兵,他惊讶地看着这些英国兵走上海滩,又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去。他以前经常想像杀死敌人是怎样的情形,他还曾多次与他的朋友胡夫、萨克斯勒和“费迪”克拉格谈起。现在海格明白了,这事简单极了。胡夫太短命,没来得及发现这事有多简单:在他们撤退时他就被打死了。海格把他的尸体放在一排灌木后面,他张着嘴,前额被打飞了。海格不知道萨克斯勒在哪儿,只有“费迪”还和他在一起,他已经视力大伤,爆炸的弹片使鲜血从他脸上流下来。海格现在已经明白,他们迟早会被打死,这只是个时间问题。全连只剩下他和另外19个人,当时他们还在一个小型掩体前的壕沟里。他们遭遇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机枪、迫击炮和步枪的袭击。他们被包围了。要么投降要么被杀,人人都了解这一点,只有连长除外,他正在后面的掩体中用机枪射击。他不让他们进掩体。“我们必须坚持!我们必须坚持!”他不停地大叫。
这是海格一生中最可怕的时刻。他已经不知道他在向谁射击。轰炸一停止,他就自动地扣动扳机,让机枪射出子弹。这给了他勇气。随后轰炸又重新开始,大家便一齐向连长喊道:“让我们进去!让我们进去!”
也许是坦克让连长改变了主意。他们全都听到了坦克发出的铿锵声和呼呼声。一共有两辆,其中一辆在不远处停住,另一辆缓慢而从容地向前开来,翻过一个小坡,从在附近草地上漠然吃草的三头牛旁经过。然后壕沟里的士兵们看到坦克上的机枪慢慢地放下来,准备近距离射击。就在这时,坦克突然令人难以置信地爆炸了。一个士兵放出最后一门火箭筒,他发射的那枚火箭刚刚击中目标。海格和他的朋友“费迪”简直中了魔,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他们看到燃烧的坦克上舱盖被掀开,在滚滚的浓烟中,一个人拼命想爬出来。他的衣服已经被烧着了,他尖叫着从舱口爬出一半便倒下了,身体倒挂在坦克车上。海格对“费迪”说:“但愿上帝让我们死得比他好些。”
第二辆坦克谨慎地停在火箭筒射程以外,并开始射击,连长终于命令大家进入掩体。海格和其他几位幸存者跌跌撞撞地走进掩体——走进了另一个噩梦般的世界。掩体还不如一间起居室大,挤满了死者与伤兵。此外掩体里还有30名士兵,他们挤得既无法坐下,也无法转身。里面又热又暗又吵。伤兵在呻吟。士兵中有俄国人和波兰人,他们同时在用几种语言交谈。连长不顾伤兵们“投降!投降”的叫喊,从始至终,在那个惟一的枪眼处向外面进行机枪射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