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青松往上爬

徐青跟着露露娜卡离开了房间。这对徐青来说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如果说这是好事的话，那说明露露娜卡深夜来访不是真的因为那什么夜半艳事，如果真的是那样，徐青说不定会吓死；如果说这是坏事的话，露露娜卡要带他去哪里？在这种人都没几个的地方，死个人很可能搞得人人皆知，当然，也有可能是无人知晓。谁会在乎一个陌生的外来人的踪迹呢，说不定自己就走了，而不是死在了悬崖底下。

徐青觉得自己胡思乱想得有点过分了，但是露露娜卡很容易让人产生这样的不安。她是个神秘不明的人物，完全无法理解她在想什么，而她表现出来的模样，也令人生疑。

徐青在廊下，看着在前面用轻盈的步伐碎步走着的露露娜卡。露露娜卡从未在他们面前表现出过除了快乐以外的模样，她那身姿洋溢着活力，不管怎么看都是个可爱的少女……仅仅只是初印象的话，确实如此。

也正因为这样，露露娜卡才显得如此异常。没有人能一直保持着快乐，总会有个起伏，但是露露娜卡的快乐似乎永远都维持在一个水平线上，既不会上扬，也不会跌下去，像是精心计算好的。在徐青眼里，这平稳根本不像是人该有的——不过眼前这个少女确实不是人，如果仅仅只是一个人的话，不可能会有这么多迷雾在身上，让徐青根本看不穿。而陈白户的态度，也没有忽悠他和兔菊，他是真的对这个露露娜卡的少女，抱有低头和谦卑的情绪的，这更加让人疑心。

一路上的经历也让徐青根本无法将露露娜卡当做一般人看待，而是一个和陈白户一样活了很久的老人，说难听点的话，就是和陈白户一样的老怪物。

这话可不能说出来，徐青嘴巴再怎么没谱，也不会说出这样失礼的话，但是叫她一声老婆婆，不知道算不算是尊老……这也算是有礼的表现吧？

“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徐青忍不住问道。露露娜卡带着他在接近这龙峰边缘的廊下走动，外面的风雪沸动，雪花总会打在他的脸上。这个地方很安静，人声稀罕，但是也很吵闹，风雪声不断，雪刃如恶犬般飞扑啃咬。

“和女孩在这样的深夜约会，不耐心点可不像个男人。”露露娜卡回头对徐青说道，“你很害怕会被我做什么不好的事吗？”露露娜卡摊开双手，一副无奈的样子，“我这样的少女，怎么可能会威胁一个刀口舔血的刽子手啊。”

“你过奖了，我也不算是那么凶恶的人吧。”徐青摸了摸下巴，胡茬有点扎手，也许明天该修一修了，只是手边那把小刀实在是不好使，刮起了不太舒服。“杀戮对你来说不算是好事吧？”

“因为我说你是刽子手？”露露娜卡说道，摇了摇头，“可不能这么说，你对我的印象，应该也不可能认为我和一般人的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吧。”

露露娜卡这话得到了徐青的认同，他点了点头，“难道对你来说刽子手也算是什么好人吗？”

“为什么非要分个好坏？”露露娜卡反问道。

徐青愣住了，他没想到露露娜卡会问这么一出。想了一会，他摇了摇头，“总要有个好坏的。”

露露娜卡笑了，她靠近徐青，拍了怕他的胸膛，“那你又何必在意刽子手什么性质，对你来说，干这个是好事还是坏事？”

徐青被拍了胸膛，倒是没想到露露娜卡会这么用力，沉得让他身体都晃了几下，他又想了想，然后说道：“到现在来说，还算是好事吧，不过我也说不好以后会不会变坏事。”

他从小颠破流离，什么磨难都遭受过，学有所成出师——虽然连个正经师傅都没，全是花钱学来或是偷师——在外面混，也多是干些杀人的活。也不算只是杀人，奇怪的东西也斩了不少，毕竟是斩妖除魔，做起来也算是心安理得。

不过要徐青自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到没杀错，他没有这脸皮，大概是有那么一些遗憾的，但是要是因此而不干这个了，他也做不到问心无愧。总要有人来做这种事的，不然指望神仙去杀那些根本碰不到他们脚底的妖魔鬼怪吗？战场上死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但是其他地方死人的话，可就不怎么令人高兴了，见得死人多了，就能明白死人该出现在哪里，而不该出现在哪里。

至少不该出现在那些过着安稳日子的人的人生中，对这些人来说，老死和病死就够了。

“能有个正当名头赚钱，又不会被当什么魔头，都是好事啊。”徐青说道，不知道是说给露露娜卡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露露娜卡盯着徐青看了一会，直到徐青感觉不自在了，才扭头继续往前走。不知道露露娜卡打什么主意的徐青，只能继续跟着露露娜卡走了。

不知道走了有多久，徐青开始怀疑露露娜卡带着他绕圈的时候，露露娜卡终于停了下来。她挑到了那些石柱围栏上，对徐青招了招手，“该换条路了。你身上没带什么沉重的东西吧。”

徐青摸了摸口袋，只有几个铜钱。这铜钱在离开中原后就基本不管用了，更像是护身符，提醒他从多远的地方来到了这里。至于刀，也没带在身上，那两把弯刀不是他的东西，他用起来再顺手也没法当自己伙计用，至于自己那根大烧棍，徐青觉得他大概是拿不回来了，搞不好早就被露露娜卡扔了。

“身轻如燕，在墙壁上走都没问题。”徐青说回道。

“走墙壁可以，那走这上面也没问题吧。”露露娜卡说道，然后往上一跃，攀住檐角爬了上去。徐青走近过去，一跃而起，直接到了走廊的上方。露露娜卡已经继续往上爬了——在这上方，是平整的峭壁，不知道会通往哪里。这个地方的建筑过于巨大，会让人产生已经到达了顶峰的错觉，现在看来的话，恐怕还有更高的地方。

露露娜卡已经走在了峭壁上，脚底贴在上面，一步步往上走，“跟上来，不然我可不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