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第一章》(2)

2月25日,星期三。

龙青正要从实验室出来时,脸略微有些苍白。他的几个研究生跟在身后,整整三个小时的实验使他有点疲惫不堪。王小盼做完了实验室走廊里的清洁,把那个老掉牙的拖把小心地放在窗台上,以免滑落。那拖把早该换了,它揉皱了的皮肤就像在风雨中行走了五十年的女人的裙裾。高飞有着一张差不多和白大褂一样白的脸,虽然是个阳光男孩,但脸上却缺少阳光的照射。他伸了个幅度很大的懒腰,留下一声令人想入非非的呻吟。江小擎已走到龙青的前面,腋下夹着一本《读者》,马尾一摆一摆的,和她腰肢扭动的方向刚好相反。她回眸一笑,甜甜地说了声:龙老师,拜——

龙青抬起手腕儿,一看表,时针与分针正在约会,它们在围城中的拥抱恰好被他捉到——中午12点。在龙青看来,钟表的婚姻价值观无疑是人类的表率:它们同心或疾驰或缓行,各有各的速度与目标,但始终在婚姻的围城里固守着自己的一份职责,当然,也不忘时不时来一个浪漫的拥抱,真顺应了那句“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龙青轻嘘了一口气,随之而来的是胃部的阵阵痉挛。正准备锁门回家,瞟了一眼台历,上面写着:天津一日游。龙青这才想起老婆刘念今天不在家。

龙青的儿子龙淼今年10岁,读小学四年级,中午在学校吃饭。龙淼曾说,他一走进那个学生食堂就头晕,里面好像总有一股来苏水的味道。龙青说,那是营养不良的典型症状,是感觉迁移,要多吃点。看来现在唯一没有着落的就是龙青自己了。他拖过椅子坐下,拉开抽屉,里面有点乱。他拿出香烟,黄鹤楼,一般他只抽这个牌子的。或许这与他骨子里的恋乡情结有关。龙青靠在椅子上,点燃了烟,微闭着眼,想像着自己被巨大的烟圈包围,并沉浸在黄鹤楼的烟雾中。

龙青来自武汉。曾有人说,武汉因为处于九省通衢的地理位置,所以是座最没有个性的城市,特别是武汉的女人,嗓门大得惊人。美其名曰是豪放,直言不讳是粗野。可在闭着眼陷入遐想的龙青看来,武汉自有它独特的魅力。

五年前,龙青从武汉来到了北京。

在常人看来,龙青处于幸福的最佳状态:在首都一所著名大学里工作,是一个公认的知识渊博的理学博士,有一套100多平米的房子,有一个聪明可爱的儿子。而且,他身高一米七八,虽说不上风度翩翩,潇洒倜傥,但仍然有种让人过目不忘的魅力。虽然他已经34岁,但任何一个看见过他的人都会认为他不会超过30岁。有人说,龙青最有魅力的部位是眉宇之间的那股英俊之气,特别是他在思考问题的时候,他的眉尖之间有个“川”字。因为这个“川”字,他被罩上了一层智慧的光环。一走上讲台,学生很快被他吸引,常私下议论说他是系里专业课最棒的老师。在办公室,他的幽默常常搏得同事们的开怀大笑。

总而言之,别人说龙青是幸福的。用他同事杜清远的话说:龙青,你有本子、房子、儿子、条子(指身高)、脉子(指长相)、票子。别人是五子登科,你可是六子啊!是的,龙青感谢生活对他如此厚爱、如此慷慨馈赠。当然,除此之外,他还有个脑子,它常常脱离龙青的轨道,在苦苦追问:龙青,你幸福吗?龙青常常坐在办公桌前呆呆望着窗外的那株枝繁叶茂的桂树。每年,它都要开一次花。星星点点的黄所播洒的淡雅而又浓郁的香气一层层包裹着他。他总是在这种郁香中不能自持。在无人的时候,他竟然会流下眼泪。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流泪,他的父母虽然多病,但他们都还健在,他们平静安详地生活在他的家乡。

所以,龙青问自己:我幸福吗?

他心里有个声音用一种很强硬的语气回答说:不,我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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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分子灵魂的拷问:期货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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