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如鲸向海
“近日，A市M湖水位离奇上涨，有可能达到历史最高点。”收音机里播报着今天的新闻。
“这年头儿总有怪事情。”老头儿喝了口茶，“你说是不是，叶克。”
“对啊，最近也没下雨，水位怎么会莫名其妙的上涨。”我翻看着库房明细，做一月一次的盘点，明细本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标记，不是店里的人看起来简直是天书，“老大，咱们是不是也考虑一下上一套电子系统啊，好保存，查找起来也方便，你看这本子都快烂了。”
“本子烂了就找个新的本子重新抄上，反正你每天都这么闲。”老头儿说。
田北杂货里，一切记录都是用手写，小到货物的标签，大至整个店铺的物品明细，这直接导致我每天有大量的时间都在进行各种抄写工作。而老头儿是一个特别固执的人，几十年来，无论社会如何进步，田北杂货都一直保持着几十年前的样子，手写台账，只收现金，没有空调，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没有手机，屋子里最先进的电器是仓库内的电磁炉。我问过老头儿为什么不改变一下，老头儿也从没有正面回答过我的问题。
不过，也没所谓了，毕竟晚上的客人们总是出手阔绰，所以白天再冷清，店铺也不会经营不下去，我就会一直有工资发。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意说的秘密，我也一样。
又到了半夜，今天的客人来的格外早，十二点的钟声刚敲响，我还没挂上铃铛，就听见了有人叫我的名字。
“您好，请问您是叶克先生吗？”沙哑的声音。
我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说话的家伙在哪儿，“你是谁？”我问道，有些警觉，以往的经验告诉我，不露面的家伙总会带来麻烦，毕竟妖怪也是有好有坏。
“我就在您面前啊。”声音沙哑的妖怪说道，“和传说中一样，您闻起来挺好吃的。”
“别闹了，有什么事儿出来说吧，不然我就请你出去了。”我有些不耐烦，连着几天都没好好睡觉，它还在这儿没完没了的闲聊。
这时，我看到地上有一滩水，奇怪，就算我早晨拖了地，这会儿也早该干透了。
我走到那滩水旁边，伸出一个手指，冲着水上方的空气轻轻点了一下，果然，我碰到了什么东西。
“好了，抓住你了，出来吧。”我话音刚落，一个半透明的妖怪出现了，是一只和人一样大的水母，飘浮在空气里，只不过触手还在滴着水，滴湿了店内的地板。
“和传说中一样，叶克大人果然很厉害，这么快就找到我了。”水母沙哑的声音听起来絮絮叨叨的。
“有什么事？难不成真是来吃我的？”看了一眼地上的水渍，我叹了口气，“你能先处理一下地上的水吗，你把我的店弄脏了。”
“真是不好意思，我刚从M湖来，没来得及擦干就赶来了。”
“M湖？”我起了早晨的广播。
“是的，不过不是我要找您，而是我的朋友想找您帮忙，但它的体型没办法来找您，就让我来邀请您过去一趟。”水母顿了顿，“费用不是问题。”
“你们很明白我这里的规矩吗，和你一起去可以，不过需要先预付一部分，后续不够的再补充。”我打开台账，写下日期时间和...“你叫什么名字？我需要做个记录。”
“和传说中的一样，叶克大人果然很贪心。”水母妖怪沙哑的声音嘿嘿嘿笑着，听着有点瘆人，“不过您不用知道我叫什么，因为有求于您的不是我，我只是传话的而已，”它拿出一个小布袋子放在桌上，“这是我那位朋友给您的报酬，不够的话等事成再给您更多。”
布袋子也和这水母一样湿答答的，我看着桌上蔓开来的水渍，发愁的揉了揉太阳穴，“好了你到屋外等我吧，我准备一下就和你去，你再待在这里屋里就哪儿哪儿都是水了。”
“和传说中一样，叶克大人果然....”水母还是唠唠叨叨。
“好了好了，叶克大人怎么都好，你到外面等我！”我把它推出门，感觉屋内清净多了，闻了闻碰过水母的双手，黏糊糊又湿答答的，一股鱼腥味儿。“诶，好恶心...大海里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A市。”冲洗了一下桌子上的布袋子，我打开一看，里面放满了大颗的黑珍珠，看样子是深海才有的货，“真是个有钱的妖怪啊。”我感慨道，穿上外套，拿上钢笔和本子，锁好店门。
按惯例我是很少出门见客人的，但这样的报酬让人无法拒绝，老头儿给我承诺将每晚收入的百分之十给我，这一大袋子黑珍珠肯定值不少钱，现在的我很需要钱。
可走在路上我就后悔了，这水母一路上都在不停的说话，沙哑的声音让我无比烦躁，更无语的是，白天的M湖虽然是旅游胜地，可晚上却是一片漆黑，湖边的栈道上空无一人，昏暗的灯光一闪一闪的，怎么看都不像正常人会来的地方，更何况，我还跟着一个不认识的妖怪。
“就是这里了，叶克大人。”水母停了下来，转过身面对着我，一路都能看见它滴下来的水。
“你的朋友在哪儿？”我也停下脚步。
“就在那里呀。”从一大堆触手中伸出一条，水母指了指M湖的方向。
我看了看湖面，黑乎乎的什么也没有，“我没看到。”
“嘿嘿嘿，叶克大人你仔细看。”水母走到离湖边更近的地方，挥动着触手示意我也过去。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了湖边，观察着静静的湖面，果然像新闻里说的，这水位上升的也太奇怪了。
突然，水位开始下降，水花溅了我一身一脸，我感觉有一个巨大的东西从湖底升了起来。
“邮轮？潜水艇？什么东西啊！”连着后退几步，我用袖子擦了擦脸，可怎么擦都还是水。
“叶克大人，这就是我的朋友。”水母说，“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和传说中一样，叶克大人果然是个热心的人。”它跳进湖里，消失了。
“很抱歉，这么晚，还叫您走这么远的路。”从湖面传来浑厚的声音，低沉但清晰。
我这才看清，眼前的不是什么船，也不是什么潜艇，而是一只长得像鲸鱼一样的妖怪，它半个身体都泡在水里，硕大的M湖看起来就像它的浴缸一样。
“你好大家伙。”我问候了一下，走到它脑袋的前面，终于看清了它的脸，“这段时间的水位上涨，就是你捣的鬼吧。”它的脸上有很多伤疤，有的伤疤一看就是很久以前造成的，而且是非常严重的伤害。
“是的，我非常不好意思，我本不想打扰人类的生活，我是跟着一位挚友的痕迹来到这里的，没想到就进入到这个湖中，现在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寻我的挚友，所以才求助到您这里。”声音在水面上荡漾起一阵阵水波，它的眼睛看着我，我也看着它，那是很真诚而深邃的目光，是来自大海的目光。
“你的挚友？”我也有些好奇，如此强大的妖怪，会有一个怎样的挚友。
“它是一只鹦鹉，叫做花羽。”
“...鹦鹉？你一个海洋里的家伙，怎么会认识一只鹦鹉。”
“我原本并不是现在你看到的样子，因为花羽崇拜鲸鱼，认为大海是最自由的地方，我才变成了鲸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