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恐怖的大火

最恐怖的大火

车在一个十字路口前停了下来。绿色的路牌上指示着,往西是银川,往东是抓吉。这样的路牌,在公路上常常可以见到,谁也没有太注意,只有妻子探出车窗的头稍稍地动了一下,几乎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声:抓吉?显然,这个抓吉的地名,像针刺了她一下,似乎不敢完全地确定。她问司机:这个抓吉是原来东方红农场在的那个抓吉吗?司机肯定地告诉她:是,就是那个抓吉。然后就打了一下方向盘,把车一弯,从主路拐到了往东的土路上。

妻子显得一下子激动起来,连连问司机:您这不就是往抓吉开吗?咱们真的能够路过抓吉呀?

司机告诉她:没错,咱们必须经过抓吉镇,然后才能够到乌苏镇。

这是我们的行程,到乌苏镇看乌苏里江。那里有东方第一哨,是祖国最东北角的边防哨所。那里也是最先能够看到太阳升起的地方。

妻子有些情不自禁地对一车的人说:我刚来北大荒的时候,到的就是东方红农场一队,就在抓吉!

司机回头告诉她:待会儿就路过你们东方红一队。

她没有想到,今天的行程中竟然有这样的巧合,让自己和青春相逢一把。此次重返北大荒,因为抓吉这个地方太远,远得到了乌苏里江江边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一个小镇上了,怎么可能去那里呢?她是想都没有想到能到这里来。这可真是有福之人不用想,得来全不费工夫,让抓吉一个跟头似的就跌进她的怀中。

这时候,车行进在漂亮的林间小道上,两旁的小白桦,夹道次第迎来,一株紧接着一株,密密实实,一直延伸到视线之外。树干并不粗,也不高,却是那样的清新爽目。天虽然有些阴,但白桦树洁白的树干,还是明亮得闪着光,亭亭玉立的姿态格外的秀气。迎风摇曳的叶子,迎着光的一面,被树干映得泛白,背光的一面,绿的特别明朗。在此次重返北大荒一路几千公里的路途中,这是我看到的数目最多也是样子最漂亮的白桦林了。可是,妻子却说:原来的树可比这多多了,也好看多了!就是这路和原来的差不多,还是土路,一下雨,翻了浆,根本没法跑车。那时候,我们只有用拖拉机拉着爬犁出来办事或买东西。就是拖拉机也打误。有一次,拖拉机在泥地里趴了窝,你不知道,以前这里的林子里有许多沼泽地,拖拉机趴了窝,越动陷得越厉害,一点儿办法没有,只能等再来一台拖拉机帮着把这台拖拉机拉出来。那天,我们就在这路上,缩在拖拉机里等了整整一宿,连拖拉机都不敢下……

说起以前的生活,她来了情绪,兴奋地站了起来,和大家讲起她的东方红农场。那是当年祖国最东北角的农场了。

1969年的春节刚过,她和几个同学从友谊农场来到了这里。那时,王少白带领大家向荒原进军,从各个农场抽调人马组建新的六师,浩浩荡荡开了进来,像突然的入侵者一样,进军到了这里的深山老林。那是建三江的腹地了,紧紧挨着边防线。东方红农场就是这样新建的农场,东方红一队就是这样新建的开荒点。那时,这里除了抓吉镇和乌苏镇有少数当地人和几个温州知青之外,几乎荒无人烟。也许因为太荒凉了,这里倒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童话世界。特别是冬天,这里是真正的林海雪原。白桦林是那样的高,那样的密,高得像是和天连在一起一样,密得像是根本走不到边似的。皑皑的白雪厚厚的有腿那么深,阳光从树叶间落下来,跳跃在雪上,映得雪像是染上了一层绿色,特别的明快。偶尔能够看到从林子里窜出的小松鼠或狍子,一串串小脚印印在雪地上,花瓣一样像串起的一个个花环。

这样美丽的童话,注定是长久不了的,只能在森林里自生自灭。春天来了,白桦树叶绿了,雪开始融化了,一片片金黄的蒲公英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耀眼的光,但灾难来临了。

那一年的4月,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让我永生难忘。那是我有生以来经历的最恐怖的大火了!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全车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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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土地上的如梦年华:黑白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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