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心是事可可八(1)

芳心是事可可八(1)

皇祐四年,在柳永被赶出朝廷的同时,秦时楼的楼主黄小云终于被自己一手扶植起来的已经四十多岁的小安安从第一把交椅上“请”了下来:

“黄妈妈,鸨儿轮着坐,今天到我家,你若依了我们,我们众位姐妹为你养老送终;你若不乐意,那只好猫儿狗儿一齐上,管保你临死也忘不了我们的情意。”

黄小云看着眼前这班一起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女儿们,平时的小心尊敬一扫而光,睁着各种形状的眼睛,带着各种含义的笑容面对着她。她将目光投向四娘,佳娘低头不语,酥娘仰脸看着屋顶,虫娘摆弄着手中的小玩艺儿,心娘和她四目相对,只是嘻嘻一笑。她的目光落到莺莺身上,五十多岁的莺莺撇撇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你倒是表个态呀!”柳枝催道。

“表态不表态都一样了。”海棠说。

西西站出来说:“黄妈妈,你老了,总不能占着这个位置吧,实际些说,你那老一套拉客的办法已经不灵了,如果你还不退,不出一年,我们可都得喝西北风!”

“是呀,”燕燕道,“想当年,我楼是何等红火,可如今门可罗雀呀——别的不说,黄妈妈,我们干了三十多年了,总得换个班吧。”

黄小云见大势所趋,只得颤巍巍从椅子上下来:

“我要眼看着你安安一败涂地!”

安安坐在椅子上道:“有妈妈你这双眼睛盯着,秦时楼再败也败不到今天这个地步。佳娘——

“在!”佳娘像被点的将帅一样站出。

“从今日起,任你为本楼采花大臣,而今山东、山西、江苏、浙江各地的饥民云集京城,其中必有人才,你要尽全力收拢在秦时楼。”

“遵令!”佳娘应声退下。

“虫娘听令!”

“虫娘在此!”

“老大姐呀,”安安心事重重地吩咐道,“佳娘收进人后,这教练之事就靠你了,常言道玉不琢不成器,你要在这京城寻找最好的教师,教她们学词唱曲,教她们逢迎讨好客人。”

“请楼主放心。”

安安又一一吩咐楼中一些老姑娘的职位,最后将目光落到师师身上:

“师师呀,你想做什么?”

“全由楼主安排。”

“可惜呀可惜,你杨师师本来花容月貌,是咱楼中一宝,如果你接客挣钱,现在也该是腰缠万贯,而今你老了,脱光了放在街上也没人看,你说怎么办吧,如今天灾连年,咱楼的生意也很不好做,总不能白养着你吧——已经白养你三十多年了。”

师师双目垂泪,仆身倒地道:

“请楼主念旧日姐妹情分,收留奴才在楼里做个杂役吧……”

“你手无缚鸡之力,能做什么呢?”安安说着将目光投向众位姐妹,希望有谁能站出来为她讲几句话,可惜师师人缘不好,竟无一人出来为她讲话。

“这样吧,我从自己的份里抽出十两银子作为你的生活费,从明日起,你就自谋生路去吧——酥娘——”

“在!”

“每月月底从我份里扣出十两银子给她。”

“记住了。”

师师道声谢,泪涟涟站起来,来到黄小云面前:

“妈妈,谢谢你多年的养育之恩!”黄小云搂住她,在她身边说:

“孩子,我再也帮不了你了,现在谁不讲个实际效益,也怪不得她们,不过你一定要将你那名贵的柳琴带走,那可是你的看家之宝,也许是你的衣食来源。”

第二天一清早,心娘向安安汇报,杨师师已不辞而别,那把楼里最好的柳琴也被带走了。

“让她去吧,”安安抹把泪道,“她也怪可怜的。”

杨师师从秦时楼出来,毫无目的地往前走,虽在东京生活了将近三十年,可她一点也不熟悉这座城市。她不敢往大道上走,挨着墙根走几步停一会,天快黑的时候,她还不知道该往何处。

晚上,路边点了许多灯,许多年轻漂亮的小姐三五成群来到街头、小楼、酒馆里响起了拉琴唱曲的声音,她来到一座楼门口,犹豫片刻,不知该进不该进。

“这位大姐,你有什么事?”

师师羞于回答,赶忙离开。她来到一片僻静处,将包袱铺在地上坐下。晚风习习,吹起她散乱的头发,或远或近的琴声使她情不自禁地拿起柳琴,轻轻拨弄起来。

有一个人从她面前走过,顺手将一块铜板扔在脚下,她叫一声:“相公,你的钱丢了。”可那人已经远去。又一个人从她面前走过,又一块铜板丢在她的脚下,等到脚边已有二十多枚铜板时,她知道自己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了。

从此之后,夜晚东京的街头多了一个弹琴唱曲挣钱活命的孤单身影。

“听说了吗,”虫娘对安安说,“这街头有个唱柳词弹柳琴最出色的女子,她只在夜深时黑暗处弹唱,许多客人都去那儿听曲呢。楼主,咱们是不是将她请来?”

“是杨师师。艺术从此落到街头,唉,真是……”

一年之后,杨师师已用不着每月到秦时楼领那十两银子。

“据说她和一个说书的艺人住一块了,夫妻二人一个白天说书,一个夜晚唱曲,日子过得还挺红火。”

安安听到这个消息,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那个说书人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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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荡不羁、风流成性:花台弟子柳永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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