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回京

第143章 回京

柳易带着人马下山与秦扬的人汇合。

阿木在屋顶上远远地就见了后山涌出了大批人马,与向云一样,他发觉中计了,他看着秦扬被他激怒的样子神色沉了沉。

此时虽然还不见得会败,但既人已被他们救走,这凡院又被发现已没有再隐藏的必要,再打下去只会添加无谓的伤亡。

因此他当即立断不再恋战,三箭连发射下了要冲上来的敌人后,他便吹了声响亮的口哨招呼剩余的人马撤退。

而秦扬虽然恼怒,却也并不打算追击败将,看着阿木带着人马撤退,他笑了一声,这小子倒是挺懂得观形势,他们此番的目的只是为了救出萧姑娘,既然目的已达到,他们又火烧了苏达永的府第,实在已是人生一大快事,便放这阿木小子一马又如何?

因此在天光大亮时,战斗已经结束了,秦扬和宋楷主动留下清理现场。

把烧着的房屋扑灭,以免烧到后山连绵开了牵累到附近的百姓,又把凡院前前后后的搜了个遍,把己方死伤的人数与敌方死伤的人数清点,救的救埋的埋,恰好又在凡院中找到了个大夫,秦扬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就将他强硬扣留了下来治理伤患。

雪早已下停了,园子里的树木却仍是光秃秃的,若是在颂国,这时候的树上已经抽出嫩芽了罢。

两个月过去了,原来她已经离开了颂国这么久,也不知道家中现在怎么样了?范采清她们想必也已经回了崔百城。她望着萧冷的园子,微微有些失神。

柳易从外面走进来,看见她出神地倚靠在窗边,眉头便微微蹙了蹙,这时候虽是初春,可是晋国的天气仍是寒冷彻骨,她的病才刚好,如何能这般吹得了风?

走过去他轻叹了口气牵着她的手往里走,萧知秋也任由着随着他进去。

两人坐了下来,然后他端凝了她片刻,轻声说道:“马车在门外已经准备好了,没什么事情,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萧知秋望着他,一时无言。

距离那天的战斗已经过去了七八天,她身上的病已经养好,唐寂的一些小伤也都痊愈了,而在这七八天里,柳易还进宫去见了几次晋王赵术。

苏达永果然不出所料,在虎城起兵造反,他之所以选择对赵国的丹阳发起攻击,原因除了丹阳的地理位置易守难攻外,更因为守卫虎城的令狐亮将军、平武的节度使万海清都是一直跟随他的人。

所以当秦扬放火烧了他的十威侯爷府与凡院的消息传到他手上后,他就已经明白一切,不再犹豫,一面令万海清领兵二十万取睢城,目标直击晋国王宫,而他自己则不变原意,带领二十万兵马进攻丹阳,继续他的复仇大业。

赵术早就料想到他会有造反的举动,他手上的兵权过重,那些武将又有大半都是经他手提拔上来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但幸好,在这个节骨眼上,颂国、晋国、赵国已经达成了一致的协议,共同铲除苏达永这个忧患。

三国由柳易作纽带进行谈判,为赵术送来了赵国与颂国的书信,以三国十年不交战的合约与赵晋两国对颂国作出一系列的交易条件,顺利地促成了这次的三国联手合作,铲除苏达永这个符国的旧子民。

而秦樊手上的二十万人马也早在半途就改了道迎上了万海亮的二十万兵马,如今在睢城两方是激战正烈,而赵国的三十万大军亦早已预备好了兵粮、擂木炮石、箭弩刀枪在丹阳城死防严守,即使苏达永的兵马一旦破城成功,那么峡谷里所预备的一切,也亦将会成为苏达永葬身丹阳的陪葬品。

所以苏达永此刻的造反当真是不成则已,一成要么就是晋国易了国姓,赵国也有丢城陷池的危险,要么就是他自己葬身丹阳,被赵国与晋国联手击败。

他虽分受两面夹击,但他手上的兵将与令狐亮万海清手上的兵将相结合兵马人数之多亦是不容小觑的。

所以说这一战,当真是凶险万分。

若不是崔山元老谋深道想得深远,又有柳易写了加急情报说服了颂王与颂国的大臣,拿到了协议的认可,赵术与秦樊也联手同心合作,恐怕这一次苏达永制造的危机也没那么容易过得了。

而对于颂国来说,达成这个协议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苏达永是个比赵术更难对付的,他是晋国的十威侯爷,战功赫赫,匹勇强悍,即使是颂国历经百战的梁将军对上他,也不敢掉以轻心小瞧了他,所以对比打破如今尚算稳定的局面,对于刚达成和亲的三国来说,自然是保持现状更加稳当。

柳易不负重望,他以他的才智敏捷,为赵晋两国解除了这次的严重危机,又为颂国收获了更多的利益,毕竟那条约里上等战马是颂国一直以来都很头疼的事情,想必回到颂国后,他的名气必定更上一层,而镇国公府的地位亦是更让人高不可攀。

凝望着他,萧知秋微微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将心中的心事与他说出。

两个月的被掳经历,与当初只是被秦扬掳去了半天,就已经传得满城风雨相比,这两个月,又有谁会相信她的清白?虽说清者自清,可毕竟人言亦可畏,镇国公府更是注重这些脸面的东西。

当初的亲事,柳易的祖母与母亲都是极力反对,所以才会有柳易写书信退婚之事,现如今,情况只会更糟,即使柳易仍是一力护她在后,可没有经过他家中长辈的同意,她又如何能顺顺利利嫁与他与他共此一生?

“在想什么?”柳易说道。

“回去以后……我们该怎么办?”她轻垂了眉眼。

以前她觉得清者自清没必要跟世人解释太多,可如今,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的心境变了,这不是自由恋爱的时代,本就是门不当户不对,如今再添了这些事情,可想也知,镇国公府的偏见不是简单可以化解的。

她是觉得,这一次,在世人眼中,原本就配上他的她是更配不上他了。

柳易望着她,其实这些天,他也察觉出来她的情绪有些低落,除了刚找回她的那两天,这几天她就一直有意无意地躲避着他,他用手轻轻抚着她的手,看着她低垂的眉眼,他语气并不凝重:

“这次我立了功,回去以后王上肯定会赏赐我,我正好可以请求王上为我们赐婚。”

萧知秋不由抬眼看着他:“赐婚?”

她有些诧异,看着他,她心里的情绪当真是复杂得难以表达,从被救到现在,虽然他从没怀疑过她与唐寂,她亦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她很感激他的信任,可是就这样请求王上赐婚,还是出乎她的意料。

他是当真喜欢她非她不可,还是只是因为这次的事件而对她更加歉疚?本为她并不这么想,只是认为,她和他的感情时日尚短……她反而有些不敢肯定,是愧疚还是情深?

柳易伸手替她拭去她脸上掉落的一颗泪珠,看着她低垂着眼睑心事重重的样子,道:“你不要去想一些不可能的事情,我柳易此生认定了你,就是认定了你,不管是谁,都不要妄想我会和你分开,包括你,即使是你想要退缩,我也不会放开你的。”

她抬眼看他。

“除了你,我谁也不会娶,所以如果你不肯嫁与我,那我也就只好孑然一身了。”他道。

看着他此时似喟叹似承诺的神色,不知为何,她的心里反而感到更是难过了。

以前或许是她想得太简单,认为只要她和他相爱就一定能冲破各种的阻碍困难。

可经过被苏达永的被掳以后,她才想到,如果不能得到他家中人的肯定认可与祝福,即使是成亲了,可婚后的生活会否能过得如她所想的平静安稳?

她看着他此时的神色,终究还是把心里的那些不安按下,勉强笑了一笑。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还可以有一段时间可以再思考清楚,从晋国回去,慢走的话也需一个月的时间,只是她望着他,或许是心里的不安作崇,她终是出声问道:

“柳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以前她没问过他这个,甚至在他跟她说的那个时候,她还并没有想过她将来会去与他怎么样。

可现在感情一波三折,她才觉得有些不明白,京都有那么多的女子,各种才情品性的都有,配得上镇国公府的人家也不少,他既与她写了退婚书,又为什么要反悔,他为什么莫名地就喜欢她了呢?

柳易有好半晌都没出声,望着她,他知道经此一事后,她可能没办法在短时间内信任他想娶她是他的真心,所以他心里有些黯然,是这次的事情令她的心对他隔开了距离。

他只是就这么看着她,然后问道:“那你呢?你又为什么会喜欢上我?我曾经与你退过婚,令你被世人嘲笑过,还两次连累了你,你又为什么直到现在还要喜欢我?”

萧知秋微微一怔,并没有想到他会反过来问她。

但她低头想想,也承认感情确是很奇妙的事情,她并没有意识到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的他,而又为什么喜欢他,只是此时此刻,她知道她的心里有他,在乎他,所以才会有患得患失与胡思乱想的心神不宁。

就如同跟唐寂在一起的这一个多月里,她心心念念萦绕在脑海里的仍是他,想他必会来救她,想他会不会遇到危险?只要想到他,哪怕再难,她也觉得可以等待得下去。

所以感情,是不问为什么,谁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千万人中只单看上了一个他,只或许在某一刻,他落进了她眼里,她对他上了心,就容不进别的人了。

就像此刻,她看着他的眼里,她能看到他眼中的自己,没有怀疑,没有否定,她能很清楚地感受到那里面传达给她的意思,那就是,此时此刻,这个人的眼里心里,满满的都只有她。

她眼眶微润,靠进他怀里,她低声问他:“柳易,你将来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后悔娶了我?”

柳易想这一刻已经很久了,有好几天了,他想跟她说说心里话,可她总避开他的眼神,所以此时她的主动,令他松了一口气。

双手微微搂紧,他只感受到他的心早已被她填得满满的了,叫他怎么会后悔?

“我真的很后悔,在我跟你定亲的这十年里,竟没有想过早一点去认识你,若是早点相遇,你现在或许早已经成为了我的妻子,所以现在这一切的波澜,只是命运对我的一些惩罚,在那天,我也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这些日子以来的苦,所以你现在的忐忑不定,对我的不信任,亦是上苍对我处出的惩罚。”

萧知秋听着已微微脱开他的怀抱,转而饱含着复杂情绪抬眼望着他,他真的这样想?

一重一重的山,一程一程的路,进入了颂国的境内,潜伏的危机基本就已经解除了,一行人的心境由开始的还有些担忧转而享受起路上的美景来。

树上的嫩芽虽然才刚刚开始抽出,但春的气息已经遍洒各处。

那绿草冒出浅浅的一层,显得可爱,那山林里有了青色的点缀,不再单调,那湖水清可见底鱼儿在底下嬉戏游来,又是那样的活泼,一切的一切都显出了生机勃勃、春意盎然,使人的心情也不禁跟着放松轻快起来。

这天,正好经过一个小镇,众人找了一家客栈休息吃饭。

客栈里南来北往行商的人很多,众人都是见识过世面的,客栈里谁进来谁出去也不会有谁大惊小怪,但萧知秋一行人走进客栈时,客栈里的众人还是被惊艳到了,明显说话声小了下来,眼睛全都不由自主地往他们这群人身上瞧。

也难怪他们,虽然走南闯北的做生意,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见识到这样一群容貌英俊又明显家世不俗的人,而且这么多英俊的男子,中间却又只围着一个美貌女子,也不得不让人暇思,这些人都是什么身份?

“阿善,吃饭。”坐在靠窗的一边,有两个女人,一老一少,老的头发虽然略白,但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华,而且气度超过一般的老人家,有种平稳不疾不徐的心境流露出来。

而那叫阿善的少女也大概十六七岁,身材高挑,容貌也颇有姿色,此刻看着那走进来的一行人,眼里好奇之中亦有略略打量探究的意思。

这些人都是什么人?她的目光不禁最后落在那个年轻女子身上。

然后阿善问道:“姑姑,你看他们的马车很是讲究,会不会跟我们是同路,要去京城的?”

将白依刚才也看见了那辆马车,确实是很华丽,阿善在这之前一直居住在山谷里,对世俗之事难免样样都觉得新鲜好奇,而这样一辆华丽的马车,以及这样一群英俊漂亮的年轻男女,也难怪会引起阿善的注意。

“兴许吧,我们先吃饭,吃完饭还要继续赶路呢。”将白依收回视线,并没想多说什么。

她这一趟出谷,只是想去完结一些事情,左虞阳给她传书,她也没想到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妹妹的性子还是那样偏激。

她带着阿善来颂国,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情。

毕竟当年,若不是她和左虞阳都走了,将白芷也不会一直到现在都还是放不下这件事情,到如今,竟还是冥顽不宁,她的心压抑得太久了,解铃还须系铃人。

她们的事情,还是要见上一面才能完结。毕竟人也老了,她们姐妹之间这么多年没见,再不见就没有机会了。

她想想,也觉得这一趟是非出来不可。

而且考虑到也该让阿善多出来走走,在山谷里除了和山下的那些人家偶尔来往之外也没别的事儿了,阿善也大了,将来她去了,总放心不下她一个人。

将白依想着便微微有些出神了,而阿善见姑姑这个样子,也知道她定是又想到那封书信上的事情去了,便没打扰她,而又再次地将眼神转向那个年轻女子身上。

大概是这眼神太过直接,旁的人多是偷偷打量几眼的,所以当感受到有处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时,萧知秋便不由抬眼去看那人。

而阿善也没想到她会抬眼看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她其实什么意思也没有,只是真的是很好奇,但想想自己这样也确实不太好,便只好朝她友善地笑了笑。

萧知秋向来是人对她友善,她亦对人友善,因此虽然觉得不太自在,但还是向她点头微笑回了个礼。

柳易见了便朝阿善督去一眼,然后在那老人家脸上也停留了一瞬,便收回了目光,说道:“这几天有些下雨,天气又阴寒下来了,我看马车里也不够暖和,已经叫人去买了些银丝炭,放在车上你也好舒服一些。”

她的病虽然养好了,但身体还是消瘦了许多,柳易还是不敢大意。

萧知秋微微一笑:“好,你们在外面骑马,也很冷,现在也没什么危险了,不如你们都上马车来坐坐,连路奔波,你们也都累了,还是要注意身体。”

宋楷笑道:“我就不坐马车了,这路上景色难得一见,路途也不赶,慢慢悠悠地骑着马,倒是也有些趣味,以后回想起来这路途上的景色,也有个念想。”

“我也算了,你也知道,我是经常到处走的人,骑马也惯了,你不用担心我。”凌殊笑道,看着唐寂:“你呢,做惯了富贵王爷,这两个月又是吃尽了苦头,要不然也给你弄辆马车来坐坐?放心,没人笑话你。”

唐寂现如今也与他们几个混熟了些,对凌殊的这调侃自是一笑:“你以为这喜欢四处行走的人只有你,你到京城以后打听打听,我宁王是否常年呆在京中?这三五个月不见人影,也是常事。”

凌殊笑道:“哦,那倒是有些意思了,要不,咱们以后结个伴,到江南走走?”

唐寂挑眉:“有何不可?江南佳丽众多,正好可以散散心。”

众人听了不由一笑,连柳易的嘴角也带了一丝笑意,此情此景,彼此消除了之前的一些敌意,倒也显得难得温馨融洽,毕竟共患难过,又有这半个多月的相处,足以让他们有时间去了解对方。

饭吃完以后,一行人又继续上路了,只是行没多久,便见前面一辆马车挡了道,似乎是马车出了什么问题。

“姑姑,有人来了。”

阿善看着正朝着她们缓缓而来的那群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隐隐有些期待,其实这一群人若真是跟她们同路,她倒是真的挺想和他们一起走的,毕竟人多也热闹一点嘛。

“你们的马车怎么了?需要帮忙吗?”唐寂拉着缰绳在她们马车边停下,询问道。

将白依抬眼看着唐寂,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有些莫名的熟悉,这种熟悉让她觉得有那么一丝故人的感觉。

“大概很快就修好了,不好意思,担误你们行路了。”将白依不急不缓地说道,然后回头看了看骑在马上的几个少年人。

真是个个都相貌堂堂,举止不俗,就这样的风采气度,也不知道是哪些人家能教出来这么优秀的孩子,她看着身边的阿善,心想也难怪阿善会被他们吸引到了。

唐寂便不再问什么,调转马头重走了回去。

又等了一会儿,马车修好了,两行人便一同上路,阿善偶尔揭开车帘往后看看,总能看到他们不紧不慢地跟着一段距离,便不由微微笑了笑。

这天中午时分,众人已行到了大昭寺附近,眼看着就要到家了,众人的心思都不免有些低沉,这一进京,想必又是漫天的闲言碎语,知秋一个姑娘家失踪了两个月,哪怕什么事也没有,可又怎么解释得清呢?

而萧知秋的心情也是越近京就越是沉重,她的思想很是茅盾,回到京城就可以回家报个平安了,可然后呢,她又能怎么做?至于柳易说的想让颂王赐婚的事情,她到现在也还不敢回复他。

所以眼见大昭寺就在跟前,众人为了求个心安,便决定在这里停留一下,进去拜佛吃个斋饭,调剂一下有些紧张的心情。

将白依与左虞阳约好了一家客栈,并没有作停留,而是直接往京城里去了,阿善在马车上看见他们调头往大昭寺去了,心里颇有些失落落的。

这一路上,虽然他们并没深交,可是毕竟同路,稍作休息时也曾交谈过几句,阿善觉得他们人都很好很有趣,尤其是那个穿青色锦衣的男子,风趣又有谈吐,给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吃过斋饭后,萧知秋便在寺庙的菩提树下坐着。

她看着眼前熟悉的寺庙,当初,秦樊的人便是在这里掳走了她,也是在这里,她遇上了柳易,还跟柳易的母亲镇国公夫人有过一次很不愉快的谈话。

她的手微微握紧,想着每一次见到镇国公夫人的情形,便不由得心上又沉了一分。

柳易站在台阶上,看着她半晌,然后走了过去。

“柳易,”听见了他的脚步声,萧知秋并没回头,她说道:“赐婚的事情可不可以再等等?我不想让别人以为,我是抓住了这件事情要你负责的,再给我一段时间好不好?”

话说出来好一会儿,萧知秋都没有听见他的回答,便转过身去看他,却看见他一言不发,神色有些冷峻地看着她。

“你就这么对我没有自信?”他说道。

萧知秋微微一怔,随即不敢再看他,她低垂了眉头。

她承认,她确实是有些退缩了,因为只要一进京,京都里对她的流言必定传满了大街小巷,当初的退婚连崔百城里的老百姓们都还热烈谈论着,若是这次柳易再去请求赐婚,岂不更惹人非议?

“知秋,我希望你信任我,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家中的事情,确实可能会有阻挠,但如果因为阻挠,你就要放弃我吗?”

萧知秋抬头看着他:“可我不希望得不到你家人的认同,更何况这次的事情,我不想让你的家里人认为,是我在要你负责任,我只是希望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努力去得到她们的喜欢。”

“柳易,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请求王上赐婚,不也是因为,怕经过这次的事情,如果你没有抓住机会请求赐婚,我和你,就可能再也不会有可能了,对吗?”

柳易神色沉沉,看着她,他道:“不对。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不和你一起。请求赐婚,只是因为这样更快捷一些。”

“我想早一些把你娶进来,不是因为我害怕,而是因为,我想和你一起,这样就可以更好地保护你。在你被苏达永掳走的这些日子里,我每一天都在自责、害怕,你能想象到我的那种恐惧的感受吗?如果你真出了什么事情,你叫我怎么办?你以为我就会忘了你然后转头去娶别的女人吗?”

他的眼眶赤红,就好像当日听到她失踪的消息一样,这样的心情他已不想再体会。

所以当此刻听到她仍然误解他想请求赐婚的意图,即使是向来不易情绪激动的他,也忍不住心绪涌了上来,对她剖白了自己当日慌乱的心境。

萧知秋望着他赤红的眼,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红了眼眶,哪怕现在她已平平安安地站在他面前了,可他的神色却仍可使她清楚感受到他现存内心的那些害怕与恐惧。

萧知秋此刻终于可以肯定了,他是,真的,很在乎她。

“对不起,我……我不该这么胡思乱想。”

她也有些情绪翻涌,所以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明,她只是想得到他家人的认同,可也知道,若是他不请求赐婚,那么她若想嫁他,是真的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

柳易深深吸了口气,那些不想再回首的失去她消息的那种感觉令他感到心在纠着疼痛,但幸好,她就在他眼前,所以看着她,他不禁伸手拥了她进怀里,这种真实的感觉令他慢慢地平复了内心的翻涌。

“答应我,我去请求赐婚,其他的事情,我们慢慢再商量。”他闭着眼叹道。

这种失而复得的复杂感,令他不想再有任何的闪失,所以赐婚,是最稳妥的办法。

听着他的这声叹,萧知秋即使再有担忧,也都不想再拒绝他了,她微微点了个头。

将白依带着阿善刚刚住进了客栈,听到消息的左虞阳便来了,两个曾经相爱过的人相见,自是也有一番心酸的感触,只是都这把年纪了,感触归感触,也没什么好尴尬的,这些年虽然彼此都没见过面,可那种亲近感却仍如当年。

左虞阳和将白依坐下叙旧了一会儿,便带着将白依和阿善去了镇国公府。

当将白芷看着也已经头发略有些白了的将白依时,人便已经情绪激动得说不出话了,两人相见,回想起当年的事情,姐妹二人竟然因为同时爱上了同一个男人,便彼此四十余年不再会面,都不知话一时该从何说起。

将白依的心情也很是激动,她的这个妹妹,事事要强,什么都要争个第一最好,也正因为这副性子,才造就了这些年来各人的各奔东西,可如今她也老了,看着她亦有些花白的鬓发,她便不能不感叹,真是世事弄人。

若是有重来,她倒宁愿当年,她不再出走,把左虞阳让给她,这样至少她们和小弟就可以不必再分开了,也不至于小弟如今的报仇之心越发加重。

当情绪平复后,将白依见将白芷眼看着阿善,便笑了笑,道:“这是我收养的孩子,叫阿善,她平时就叫我姑姑,我也让她叫你一声姑姑吧。”她说着拉了阿善的手道:“阿善,这是姑娘的亲妹妹,你去行礼磕个头,叫她一声姑姑吧。”

阿善对他们的事情一概都不了解,只是知道有过那么一封书信,当接到这封信时,姑姑就带着她出谷来颂国了。

所以此时阿善听了姑姑的话,便走了出来,安安静静地给面前的这位老人家行了个磕头礼:“阿善见过姑姑。”

将白芷见阿善年纪十五六岁,又见将白依特意叫她给自己磕个头,心里便有了个猜测,她招了招手:“阿善,你过来,叫姑姑瞧瞧你。”

阿善看了一眼将白芷,便垂着眉头走了过去。

将白芷拉着她的手,仔细地看了看她的五官,然后看了一眼将白依,方才让人拿了一对贵重的玉佩过来,说道:“这是给你的,你拿着,我要和你姑姑说几句话,让人带你去花园里走走,可好?”

阿善自然说好,她也感觉到此时的气氛很是古怪,但她也不便多问,因此拿着玉佩便跟着那老人家身边的侍女走了出来。

等阿善走出去了,将白芷便问道:“这个阿善是……”

“是小弟的亲生女儿,只是刚出生就送来给我抚养了,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将白依也知道瞒不住她,便实话交代了。

将白芷所料不差,便点头道:“我就知道,她的眼睛像极了小弟,都是那样的有神灵动,他的复仇之心那样重,女儿肯定不好带在身边,所以送了给你……”

两人一时无言,谈起小弟来,她们两人都深感到愧疚,若不是她们的当年离开,也不会让小弟性情大变。

有侍女脚步急急地走了进来,行礼说道:“老夫人,世子回来了。”

将白芷顿时是又喜又有些担忧,看着将白依,她的双手微微握紧:“这是我的孙子,他……他去给和亲的郡主送嫁去了,没想到今天正好回来了。”

将白依看着她那神色,竟像四十几年前那样的带着又喜又忧的年轻少女一样,情绪都带在脸上,便不由微微有些失笑,说道:“你呀,真是一点都没变,一遇到你在乎的人,他的所有事情都成了你最紧张关心的事情。”

将白芷微微一怔,回想起自己的这些年,一时也无语反驳。

将白依温柔地看着她,就像在看年轻时的她,劝道:“其实,你也有你自己的人生,你活得高兴才是他们最想看到的。”

“你那孙子,他也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就像阿善一样,我带着她居住在山谷里,即使不让她出去,可她想去飞的想法就像长了翅膀一样,谁能管得住?又能管得了多久呢?所以呀,让他们有自己的天地,让他们放飞去翱翔,这是他们的人生,没飞过的鸟是被关在鸟笼子里的,难道他们还会感激你禁固了他们的自由?你放松些,有需要的时候,他们自然会来请教你的。”

将白芷看着她,听着这番话,她知道,这是她当姐姐对自己最善意的劝告,所以她并没有感到反感,只是要让她一时之间去承认自己的错误,她还是没能适应。

柳易穿过假山时,微微顿了下步,看着那里出了一会儿神,方才提步向前走去。

左虞阳正好和阿善在桥边看湖水,见了他走来,便笑道:“回来了,一切都还很好吧?”

柳易微微一笑,他刚进府管家就跟他汇报了,大哥柳量已经稍稍能站起来了,这个消息令他宽慰欣喜,所以此时见了左虞阳,便不由心里带了感激。

“一切都很顺利,我大哥的病,着实让……让左先生费心了。”

左虞阳看着他亦笑:“是要去你祖母那儿,她今天有个很重要的客人来了,也许这个客人呀,对你会有些帮助。”

柳易听了,便看向他身边站着的阿善:“这位是……”

阿善也些有惊呆了,她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同行了一路的这人,竟然会是那位姑姑的孙子,这个这么大的府第,居然是他的家?

她有些拘束不安,又有些羞怯,便微微垂了眉。

左虞阳笑道:“这是阿善,你去见了你祖母,就知道你家来了什么客人了,我带着阿善在园子里转转,一会儿再跟你说话。”

柳易点头,然后拱手向他郑重地行了个礼,便过桥去了。

侍女打着帘子,柳易走进去,没有惊讶地果然就看见了那位与叫阿善在一起的老人家,他向前跟祖母行礼:“祖母,孙儿回来了。”

将白芷原本是很担心柳易回来后对她的态度的,可如今看着他一如往日看不出表情的神色,紧张的心情便略略安了回去:“回来了,路上可都还好?进宫去了吗?”

柳易抬眼看着她,说道:“去了,一切都还顺利。”

将白芷张口想跟他打探唐寂和那人的情况,可看着柳易沉静的神色,却又什么都不敢问。

唐寂,若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叫她怎么跟左虞阳他们交代?还有那个人,她看了看柳易的神色,他是救了人还是没救到?

柳易见祖母神色忐忑,便转眼去看坐在她左首下的客人:“祖母来客人了?”便对老人家微微点了个头:“我们路上曾经见过。”

将白芷收起了那些絮乱不安的神绪,转而看向将白依:“你们见过?路上一起回来的吗?”

将白依笑道:“是呀,他们好几个年轻人一起,阿善有了他们同行,人也高兴了不少,这孩子缺少同龄的朋友,刚才还有些失落落的呢,若是知道这么凑巧,她怕是要高兴极了。”

好几个年轻人?那是找到人了吗?

她看向柳易,心里也不知是沉重些了还是放心些了,她勉强笑道:“这是我的姐姐,你应该叫她姨奶奶。”

柳易便点头行了个见长辈的礼:“给姨奶奶请安。”

将白依笑道:“这倒是第一回有人这么称呼我。”说着在身上拿出了一对玉镯子,笑道:“第一回见你,别嫌弃,这对玉镯子我备了好久的,若是有心上人,可以替我送给她。”

柳易接过她手中的玉镯子,看着她温和的神色,想到刚才左虞阳所说的话,便猜出来了一些她的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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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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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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