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在玻璃瓶里的爱心(1)

装在玻璃瓶里的爱心(1)

甄吉利(多么不吉利的名字)一直在想,子弹射进后脑勺会是什么感觉。

一想到这个问题,他的腹内就空落落的。

他呆在死囚牢里,戴着死重死重的手铐和脚镣,寸步难行,等待那一颗将和他一起火化的金属弹头。

而现在,那一颗冰冷的弹头还在弹壳上,还在某一个年轻警察的枪套上。

那个年轻的警察此时也许正和漂亮的女友约会,在拥吻时那女孩纤细的手还抚摸到了它。

她的小手温暖又绵软,极其性感……

这一天终于临近了。

好像是调戏甄吉利一样,处死他不是用枪,而是改成了药物注射。

他为了适应那种恐怖,在幻觉中被枪杀了无数次,每一次假想都是极其痛苦的。

可是,现在人家随便就改变了主意。

据说他是第一例接受注射死亡的囚犯,不知这是幸运还是倒霉。

他似乎更愿意接受弹头。

他对枪啊弹啊有点常识,有点准备,有点想象。对于注射死亡他却毫无所知,心一下没了底,坠入恐惧的深渊。

他觉得,子弹带给他的死亡感觉应该是瞬间的,是一个精致的深邃的点。而药物带给他的死亡感觉极有可能是绵长的,像黄昏的血色云海一样,是一个古怪而飘渺的面。

他自从被判死刑之后,就一直心如死灰,像一具行尸走肉,每时每刻假想子弹飞来。可是当他得知将被注射死亡的消息,突然失重了,像发疯了一样想逃。

可四周是墙,连坦克都撞不开……

他没有亲人,都死了。

直到他被处死前,都没有一个人来。

连小乔都没有来。

他总觉得,他应该算是为小乔犯下死罪的。

日子到了。

这一天的天气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甄吉利被带出死囚牢。

这一刻到了,他要被送进行刑房了。

其实刑场就在监狱大院里,离他的牢房只有几百米远。

那行刑房里空空荡荡,挺干净。有一个特别的铁架,犯人躺上去,甚至还有点舒服,只是四肢和脑袋要固定住,然后穿白大褂的人就过来温柔地打针。

但是死囚车要拉开警笛去大街上转一个大大的圈,再回来行刑,也许是为了让他再看一眼这繁华的人世,也许是为了造一造正义之势,镇一镇那些有犯罪倾向的人。

甄吉利坐不起来,瘫仰在车里。

他的裤子有点热,很快又特别凉。

死囚车里,坐着两个医生,法医。

两个医生都是男的,都有50多岁,都很慈祥,都穿着不算很干净的白大褂。

甄吉利认识其中一个,他当然认识,他是小乔的父亲。

如果不是他百般阻挠,他现在已经成了甄吉利的另一个爸爸。

乔大夫好像不认识甄吉利一样,和另一个穿白大褂的人悠闲地聊天。

他们谈到了物价问题。

乔大夫说起他家门口的菜市场,土豆价竟然在半年内翻了一倍,很是气愤。后来他们又谈到了电影票价。

终于,乔大夫指着甄吉利问另一个穿白大褂的人:“你看过这个死囚的体检报告吗?”

另一个说:“看过,他除了胃有点毛病,其它都没什么问题。”

乔大夫伸手轻轻按了按甄吉利的胸部,说:“一会儿我摘他的心脏。”

另一个说:“我取他的眼角膜吧。”

心脏和眼角膜都是甄吉利主动提出捐献的。

此时,甄吉利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这两个大夫的嘴,像一只动物。他已经不会悲伤,不会抱怨,不会害怕。

他的眼神木木的,他的躯体似乎提前变成了一堆与他毫无关系的尸首。

甄吉利读中学的时候,经常做一个怪梦:

黑夜,他迷迷瞪瞪地走在一条空旷的马路上,后面响着清脆的铃铛声:“丁零丁零丁零……”

回头看,一辆马车跑过来。

马车上,有一个方方正正的黑色车厢,车厢上有个门,挡着黑色帘子。奇怪的是,没有人赶车。

他想,也许车主坐在车厢里吧。

果然,那辆马车经过他身旁时,停下来,那个门掀开了一角,露出一张脸,那脸很白很白,他说:“上车走吧?”

他警惕地摇了摇头。

那黑色帘子就放下了,马车继续朝前走了。

铃铛声越来越远,世界恢复了寂静。

接着,他又听见遥远的地方传来和尚念经的声音,很整齐,很急促。

走着走着,他又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他回头一看,那是一双棕色的雨靴。没有人穿它,它却在地上走着。

他猛地停下来,死死盯住这双雨靴。

它经过甄吉利身旁时,似乎停了停,就像它上面有个看不见的人,那个人想跟他说点什么,终于没有说,加快了脚步,朝前走了。

它越来越远……

一双雨靴怎么可能在地上走呢?甄吉利害怕极了,决定追上它,整个明白。

他错就错在这一点上。其实有很多事情是永远也整不明白的。

他奔跑起来,一点点接近了那双奔走的雨靴。

它好像不是成人雨靴,也不是儿童雨靴,比成人小一点,比儿童大一点。它走着走着,似乎感觉到有人跟随,转过来,两只脚尖朝着他,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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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德东恐怖故事:爱情呵 你别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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