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的鹦鹉(8)
为了这只鹦鹉能长出新羽毛,我费尽了心机。
除了不断给它补充各种无机盐、微量元素和维生素,我还天天清洗它的餐具,更换垫沙,而且经常给笼子喷洒一些水,保持一定湿度,
可是,它的羽毛还在继续掉着,越来越少。它依然看着我。
这天,我拎起铁笼子,走出家门,四处打听鸟市。
原来的鸟市在玉蜓桥,前不久被取缔了,如今北京的鸟市开始走入“地下”。
终于,我在官园找到了一个黑鸟市。
天气很好,人多极了,吵吵闹闹,再加上鸟叫,乱成了一锅粥。
这里的鹦鹉太多了,它们叫声不同,形态各异。
每只鹦鹉都标着牌子———小型的有灰头鹦鹉,和尚鹦鹉,鸡尾鹦鹉,牡丹鹦鹉,横斑鹦鹉,红腰鹦鹉,四玫瑰鹦鹉,塞内加尔鹦鹉;中型的有葵花鹦鹉,喋喋吸蜜鹦鹉;甚至有大型的红绿金刚鹦鹉……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提的鹦鹉,感到很羞愧。
它的羽毛已经很少了,就像一个人得了斑秃病一样。
它好像已经病得十分严重了,不再看我,病歪歪地打量着这个乱糟糟的世界,打量着密麻麻的同类。
我转悠了半个多钟头,只有一个老头走过来看了看。
“您这是什么品种啊?”他问道。
“我也不知道。”
“我在鸟市玩几十年了,从来没见过,开眼了。”他一边说一边俯下身,说:“羽毛都快掉光了。”
“我一直不知道怎么治。”
“它会说话吗?”
“会。”
我刚说完,它突然抬头看了我一眼。
“您给演示演示。”
“……我试试。”
我蹲下身,看着它那双红红的眼睛,低声说:“这么美的花。”
它盯着我,不语。
我又说:“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暗暗地对你好……”
它的眼里闪过一丝冷意。
我想了想,突然恶狠狠地说:“撞死你。”
它终于把头转向了别处。
那个老头直起身,不屑一顾地说:“这是什么呀?像个鸡。”然后,他起身就要走了。
我说:“大爷,这样吧,我一分钱不要,送给您。”
他突然回过头,眼睛射过来,这让我一下就想起了魔术师最后那个眼神。
他看了我一会儿,聪明地摇了摇脑袋。
我不自然地笑了笑,问:“您为什么不要呢?”
他也笑了笑,说:“您为什么要送人呢?”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他走回来几步,压低声音说:“我告诉您,我为什么不要———我觉得它的长相不吉祥,您哪,还是把它扔了吧。”
说完,他走了,再没有回头。
我开车回家时,给年总打了个电话。今天他就要飞香港了。
“年总,您上飞机了吗?”
“我正在登机。有事吗?”
“我问一下,您那个叫王欣的同学是不是在机关工作?”
“不是。”
“过去呢?”
“过去也不是。”
我有点愣了,又问:“这个王欣是男的是女的?”
“是女的。”
嘈杂
这只鹦鹉又跟我回家了。
噢,它不是王欣,它就是一只鹦鹉,一只恐怖的鹦鹉。它没有名字。
那个同样没有名字的魔术师把它留给我,绝不是偶然,肯定是有预谋的。
即使我放了它也没有用,它还会飞回来。就算我住在100楼,或者住在地下室,依然无法摆脱它。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天晚上,我又做梦了。
我梦见我在杀它。
我把它的头摆了一个很不错的姿势,用刀一点点割它的脖子。
它的脑袋掉下来,却没有死去,睁大了眼睛在猜测我要做什么。
我把它的身子放进了一堆火里,那几根羽毛一下就烧成灰了,接着,它的肉发出“吱啦吱啦”的响声,很快就有了焦糊味。
它慢慢把脑袋转过去,紧紧盯着自己那被烧焦的身子。
很快,它的肉就熟了,我要当着它的面,把它的身子吃掉。我不想放盐,身边也没有盐,那味道也许很难吃,但是我一定要吃。
我想那时候,它就会说话了……
它会说什么?
终于,我把它焦黑的身子从火堆里扒拉出来,趴在地上用力吹。过了一会儿,它不那么烫了,我把它拿起来,看着它的眼睛,一口口吃起来……
它定定地看着我。
我慢慢吃着,终于有点恶心,不过这时候已经快完了。我把最后一口塞进嘴里,掏出雪白的餐巾纸擦手。
它只剩下一个脑袋了,或者说,它只剩下一张脸了。那张脸突然笑起来。
我大惊,一下就醒了。
房间里很黑,很静。那只鹦鹉没有一点声响。
但是,我却睡不着了。我把胳膊枕在脑袋下,开始思考怎么处理这只鹦鹉。
老实讲,让我杀了它,我一定下不去手。
但是,我不可能让它永远留在我的房子里。
很多鹦鹉的寿命比人都长,我可不想让恐怖日日夜夜伴随着我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