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时期的文化为骗子发展创造条件(3)
受时代风潮的影响,在文化启蒙理性高扬的直接推启之下,明清小说的叙述主题与对象已然发生了转移,关注黎民苍生、描述市井风情一时成为了小说的主流。虽则小说在明清时代被视为“小道”,为士大夫所不齿,但终究其广泛的影响力与普泛的传播面是世人无可忽略的存在,在浩如烟海的明清小说著述中,骗子、骗技、骗语等骗例实施过程多有展露。本书从其中选录若干篇节以慰读者。
《喻世明言》第一卷第一篇《蒋兴哥重会珍珠衫》中就有一则骗色的过程实录:
光阴似箭,又是一年的七月初七了,正是三巧儿的生日。婆子早备下两盒礼品,与她做生日。三巧称谢了。留她吃面。婆子说:“老身今日有些穷忙,晚上再来陪大娘,看牛郎织女做亲。”说罢自去了。下得台阶走了不几步,正遇着陈大郎。路上不好讲话,走到一外僻静地。陈大郎皱着眉头埋怨婆子说:“干娘,你真是个慢性子!春去夏来,如今又立秋了。你今日也说尚早,明日也说尚早,却不知道我是度是如年。你再拖延几天,他家丈夫回来了,此事便付了东流水,却不活活害死了我,阴间我也要来索你的命。”婆子说:“你休胡说,老身正要相请,你来得恰好。事情成与不成,只在今天晚上了,你必须依我行事。如此这般,全要轻轻悄悄,不要带累他人。”陈大郎点头称是,说:“好计,好计!事成之后,定将厚报。”说罢,欣然而去。
午后细雨微茫,到晚上却没有星月。婆子黑暗里引着陈大郎埋伏在附近,自己却去敲门。晴云点了个纸灯,开门出来。婆子故意把衣袖一摸,说:“失落了一条临清汗巾儿。姐姐,劳烦你帮忙寻一寻。”哄得晴云提了灯往街上走了几步去寻,这边薛婆得了空,先引陈大郎到楼梯背后的空处埋伏好,便叫起来:“有了,不要寻了。”晴云说:“恰好火也没了,我再去点个灯来照你。”婆子道:“走熟的路,不消用火。”两个黑暗里关了门,摸上楼来。
三巧儿说:“你什么东西丢了?”婆子说:“就是一条小手帕,是个冤家给的,虽不值什么钱儿。”三巧儿取笑道:“莫非是你的老相好送的表记。”婆子笑道:“也差不多。”当夜两人耍笑饮酒。婆子说;“既是节夜,不如赏下人也都吃点酒,有点节日夜的气氛。”三巧儿听了,便吩咐下去,众下人喝得大醉。一边饮酒,二人一边说话。婆子问:“官人如何还不回家?”三巧儿说:“算起来也有一年半没回来了。”婆子说:“牛郎织女,也是一年一相会,你倒比他多隔了半年。常言说得好,一品官,二品客。做客的人哪一处不是风花雪月,只是苦了家中娘子。”三巧儿叹了一口气,低头不语。婆子说:“是老身多嘴了,今夜里牛郎织女佳期相会,我们也只管饮酒作乐,不该说伤情话儿。”说罢,便斟酒去劝那妇人。约莫半醉时,婆子问道:“大娘几时上嫁的?”三巧儿说:“十七岁。”婆子说:“破身迟了些,却也不吃亏。我是十三岁上就破了身。”三巧儿问道:“你怎么嫁得如此早?”婆子回答道:“论起嫁,倒是十八岁了。不瞒大娘说,因为我自小在隔壁东家学针指,被他家小官调戏,一时间贪他生得俊俏,就应承下来了,刚开始时觉得很痛,后来就觉得快活了。大娘你可是这样?”三巧儿只是笑,不说话。婆子又说:“自从开了头,以后便丢不下了,心坎里时时发痒,日间还好过,夜晚就好难过哩。”三巧儿说:“想你在娘家时破了身子,以后又是如何妆成黄花闺女嫁出去的?”婆子说:“我的老娘替我想了个办法,也就教了我一个童女方子。”三巧儿说;“你做女儿时,夜间也少不得独睡的。”婆子说:“记得我在娘家时节,哥哥经常出外,我便和嫂子做一头睡,偷偷学男子汉行事。”三巧儿说:“两个女人做对,有什么好事?”婆子走过来,挨着三巧儿那边,坐了下来,说道:“大娘,你有所不知,只要大家知情知意,也一般有趣,也撒得火。”三巧儿举手将婆子的肩胛上按了一下,说道:“我就不信,你只是撒谎。”婆子见她春心己动,便有心去调戏她,说:“老身今年五十二岁了,夜间常痴性发作,打熬不过,亏得你少年老成。”三巧儿说:“你老人家打熬不过,终不成还去偷汉?”婆子说:“我是个残花败柳,如今有哪个要我呢?不瞒大娘说,我也有个自得其乐的救急法子,等会儿上床上去与你细讲。”
正说着,一只飞蛾在油灯上盘旋,婆子便把扇子来一扑,故意扑灭了灯,叫一声:“唉呀,老身自去点个灯来。”说着,便去开楼门。陈大郎已自走上楼梯,伏在门边多时了。——这都是薛婆预先设下的圈套。婆子道:“忘带个取灯儿去了。”又走转来,引着陈大郎到自己榻上伏着。婆子下楼去了一回,又上来道:“夜深了,厨下火种都熄了,怎么办?”三巧儿说:“我点灯睡惯了,黑乎乎地,好怕人!”婆子道:“我来伴你睡怎么样?”三巧儿心里正想问她救急的方法是什么,便应道:“也好。”婆子说:“大娘先上床,待老身关了门来。”三巧儿自先脱了衣服,上到床上去了,叫道:“你老人家快睡罢。”婆子应道:“就来了。”就在榻上拖陈大郎下来,陈大郎已自先脱了衣服,赤条条地就往三巧儿床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