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复仇(7)
“见过,我还以为是自己的影子呢!”她笑了笑。她的笑就像我对着镜子笑一样的真切。
“我怎么没见你呢?”
“我不愿在那种地方露面。可以到里边坐会儿吗?去咖啡茶座。”
我不想离开她,那种感觉很奇怪,买枪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们一同进了咖啡茶座,她要来两杯咖啡,一杯推到我面前:
“喜欢吗,这洋玩艺儿劲挺大的。”她又笑了笑,我的感觉完全是在看镜子里的我。
“你在酒店上班?”我问。
“不,在电视台,是做主持人,你呢?”她很有礼貌。
“做小生意,混饭吃。”我很不好意思,因为我的“工作”是不能告诉别人的,特别是女人。
“是本市人吗?”她又问,好像有目的地探询着什么。
“不,是乡下,乡下人。”我回答道。
“家里还有谁呀?”她越来越认真,“比如说父母,爷爷,外公……”
“就我一个,父母连面都没见过。”我如实地说道。
“那你,你姓啥?”她有些激动。
“于,干钩于。”
“啊!你,你叫……于金香?”
“你咋知道……”
“金香,我是玉香,玉香……”
她猛地扑过来抱住了我,椅子也推倒了。我恍然大悟,是姐姐,是失散了十几年的姐姐玉香,我忍不住了,不自主地喊了声“姐姐”,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她也哭了,姐妹的哭声引来了客人们的目光。
她忽然推开我,问:
“香子,外公呢?外公他,他还好吗?”
我怎么说呢?怎么可能把这个不幸告诉她呢?让她刚刚见到亲妹妹的心情又受打击,这太残酷了!我不能说,只能搪塞,以后再慢慢告诉她,我反问道:
“姐姐,上人院庙会失散后,你去了哪里,我被外公狠狠地骂了一顿。外公好些天吃不下饭,人都老了,你去……”
“香子,快,快领我去见外公,我想外公……香子!”她一副心酸感,焦急的样子一下揪痛了我思念外公的心。
“不,先说你,先说你嘛!”我似乎回到童年,完全变成了童年的小香子,我想借此把外公的不幸遮掩过去。
“好,香子,姐姐先说,说完了,说完了也不要你说,我要你领我去见外公,让外公告诉我。”姐姐的希望又一次刺痛了我,我强制着自己。也许我已磨练出来了,我以为我比姐姐坚强得多。
姐姐是被一对没有儿女的夫妇领走的,他们是都峪市的老干部,是来上人院求神许愿的。姐姐从小嘴馋,喜欢吃零食,跟卖灶糖的挑担人走了一阵就迷路了,姐姐边哭边喊:“外公——外公——”天渐渐黑了,她遇到这对老夫妇。打那以后,姐姐便进入了天堂般的生活。
姐姐的养父母很爱她,高中毕业后就进了电视台,是因为姐姐长相上镜头,声音又甜甜的蛮有磁性,这便成了她的本钱,后来又去了京都广播电视学院进修,她说她的经历就这么简单。
余姬这个名字是养父母改的,父亲姓姬,母亲姓余,为了好听,把母亲的余姓放在了前边,这就是姐姐名字的来由。
姐姐又逼我了,我实在不能说出来,这不只是外公的惨死对她的打击,我后来的遭遇对她这样一个没经受过磨难的人打击更大,特别是我为了报仇身落烟花的行为,她是接受不了的。可我又无法回避她的追问,也许亲情是泪水的催生剂,她越是追问我越心酸,实在没法推了,起身朝酒店外走去。她好像预感到了什么,结账后追了上来。
“香子,外,外公他,他怎么了?”
我没回答,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说呀!”她声音提高了,又马上放低了下来,“香子,外公是不是出事了?”
我还是说不出口。
她紧走几步,挡在了前面,双手紧抓我的两肩哀求道:
“香子,算姐姐求你,好妹妹,你告诉我吧!”她的眼泪和乞求声同时刺痛着我的心。
我的苦水决堤了,我扑向了她,“呜呜”地大哭了出来。姐姐感觉到了,她的泪水从我的肩膀直往下淌。
我忽然想起了买枪的事,而且明天就要用它,忙对姐姐道:
“姐姐,我还有点急事,咱们再联系吧!我没有电话,把你的电话给我留下,我跟你联系。”
“香子,你怎么会这样?”姐姐生气了,声泪俱下地吼了声,“好不易找见了你,这些年,我找得好苦,你怎么能这样走开呢!好妹妹,你就,陪陪姐姐吧!”
姐姐的话语我好像不习惯接受,又好像撕心裂肺地痛。多少年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我多么希望能听到这样的话,这样亲切的话,对我这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来说,多么渴望有这样的声音出现在我的耳边啊!我听到了,亲切极了,如同冰冷的冬天晒上了阳光一样暖和,我怎么会把这样的时光抛开而离去呢!可这一切,一切都晚了,我要去报仇,要和刘飞同归于尽,又要把她一个人抛在这个世上,我怎么能忍心呢?可一想到刘飞,报仇的火焰又燃烧了起来,忽地冒出了一句:
“姐姐,你不知道,我,我必须杀了刘飞,杀了他才有脸去见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