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阳县

旬阳县

第二天我们在旬阳县这个小城的前面登了岸。这个县城坐落在一个离江岸有一段距离的高地上,周围全都是崇山峻岭。从江边望上去,那县城就像被分作三层,就像三个圆形的舞台,其形状颇似一个式样独特、呈半圆形的露天剧场。

另一件令人感到奇怪的事情是停泊在城前江岸上的船寥寥无几,总共加起来也不过一打左右。我后来才知道,原来大部分船只都隐藏在一条环城的小河(旬河)里,因为汉江在流经这个地方时水流特别湍急。船的航行也非常困难,我们不得不在纤绳的牵引下把船停在上游很远的地方,并且靠划桨的方式渡河;然而湍急的水流又将我们卷到了下游,然后再靠纤绳的牵引才使我们把船停好。

分层次建在一座小山上的县城并没有展现出任何与众不同的东西:房屋都很小,有三个墙被刷成粉红色的寺庙,一座建在山顶的宝塔,在城市的中央还有一个郁郁葱葱的小树林。

很少有人从城里出来看我们,因为县城离汉江还有一点距离,而且必须要穿越旬河。那些来看热闹的都是些粗鲁的人,他们取笑我们的鼻子,并且管我们叫“洋鬼子”。尽管如此,我还是决定要进城去,正在这时,有人劝阻我不要去,说有位信使要给我们带信件来,所以叫我再等一等。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尽管这儿没有电报,但中国的消息传播还是那么的迅疾。例如,我不明白人们怎么知道,一位来自汉口的信使带着要送给我们的信件和包裹居然会到达了这儿?这可能只是个假定吧?但是中国人的口气却很肯定:“信使马上就要到了,他离这儿已经不远了。”信使送来的信件原来是从俄国寄出,再由汉口那些热心的同胞们加急转送来的。在中国并没有邮政系统,所有加急的官方信件都是由信使通过驿站的快马层层传递的,有时候同一个信使要带着邮件走很长的距离;然而他所传递的银两和信件都可以准确无误地到达目的地。那些在中国生活了很长时间的人向我保证说,信使们是值得信赖的,从来没有过邮件丢失或送错的先例。

我们在船上给信使发了赏金,并让他把我们写好的信件再带回去。

兴安府就在江的右岸,我们已经能够看到它的城墙,在城墙的后面还可以看到许多寺院的屋顶;在兴安府的后面还有一些远山耸立在树林和一些光秃秃树干之上。远远望去,那些光秃秃的树干酷似一根根的立柱。

汉江的河床变得很宽,我们把船停在了城市的对面,即汉江的左岸,从附近村庄来的一群中国人围住了我们这条船。兵勇们将人群驱散,而后者在说话的时候丝毫没有显示不满的情绪。在他们中间有一位十八岁的年轻人,面目清秀。他问我们是否卖“外国眼镜”,也就是双筒望远镜,以及想要知道我们做买卖的商品种类。人们向他解释说,我们根本就不是商人,他对此表示十分遗憾。我建议为他画一幅肖像画,他很爽快地同意了。当这幅肖像画快要完成的时候,人群中有人对他喊了一声;他非常激动地突然起身,对那张画连看都没看一眼,就跳下船去。我想他可能想起了什么事情,人们只是为了某件急事才叫他的名字,所以我也不再为他感到担心,他的肖像画几乎已经完成了。

突然间,他又出现在我的面前,但却在转瞬间变得气势汹汹,他不再是那个彬彬有礼的年轻人,而变成了一个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疯子。

“把我的画像交给我!”他声嘶力竭地喊道。“拿来,快把那幅画拿来交给我,我要那幅画,我要拿走。”

这是一个十分令人尴尬的场面,但我不想失去那张放在船舱内的肖像画。那年轻人趁我不注意,一头闯了进去,正要伸手去拿那张画时,我成功地抓住了他的手,这时那个哥萨克人像老鹰抓小鸡一样用胳膊夹住他,把他拎到了门外。

哥萨克人把他放在了船的甲板上,正好碰上了船主,跟他进行了一番神秘的交谈,在那之后,年轻人似乎渐渐镇静下来,下了船,消失在人群之中。

我后来问船主,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他回答说是那些看热闹的人使那位年轻人感到害怕的,因为他们告诉他,如果他的肖像画留在洋鬼子的手里,那么他将必死无疑,年轻人问他怎样才能躲避死亡。“我安慰了他几句,他就安静下来了。”

谜底终于得到了解释。人们在自己的肖像画完成后对于死亡的恐惧,这种情况也存在于欧洲的一些民族之中。在中国,我已经给人画过好几幅肖像画,然而还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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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人眼中的近代中国:晚清映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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