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280 苦练七十二变,笑对八十一难 大年初二棒棒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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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泽凯的一句话,犹如惊雷轰得一声在在场所有人的耳中炸开了。品书网(.VoDt.coM)
随浅这一晚上的担心,终于变成了现实。一早上都惴惴不安的心,反而因为顾泽凯的出言而奇迹般得归于了平静。
她面色淡然地站在主席台上,目光掠过顾泽凯,和顾景桓的对上。
她看他,想看进他的凤眸,看进他的心里,看看他左胸腔那里,跳动的心脏是否鲜红,是否温热。
“随董,不给个解释么?”顾泽凯皮笑肉不笑地道。透明镜片后面的那双和顾景桓很相似的凤眸里,有薄薄的寒光,犹如封存万年的宝剑利刃,出鞘斩喉。
他单手插在米色长风衣的兜里,另一只手将装有APP的手机递给凑上来的记者们参观。
然而,即使是面对气势咄咄逼人的顾泽凯,随浅仍旧犹如一堵四九城里老厚的城墙,平稳淡定。就如莫文霆曾经感受到的那般,她岿然不动不被影响的情绪,都好像这事儿和她没关系,她只是来看戏的。
但是可惜,今天看戏的人显然不是她,演戏的人却又不得不是她。
“顾总的意思,我不懂。难道按着顾总的意思,这个软件并不是我们首创,而是剽窃你们顾氏的么?”
随浅故意扬起声调,冷哼一声,“如果是这样,那今天我们大张旗鼓地举办这场发布会,还请顾总进来观看,难不成是所有人的脑子都进水了么?更何况,顾总手机里的软件和我们的一模一样,难道我们剽窃了你们的软件,会连改都不改么?依着你的思路来说,这不是明摆着说明了我们的是剽窃的吗?”
随浅一口一个“剽窃”,说得顺溜至极。这样磊落的态度反而让记者们觉得她的话真实可信。
想来也确实是,随氏今天举办的发布会规模极大,看这架势就是想要把“随氏银行”作为重点项目,让它占领线上金融市场。
如果是剽窃的,随氏怎么会去做这么大的战略计划?
“随董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果随董你这么说,那我倒要问问了。”顾泽凯脸色一沉,“随氏在准备这么大的项目,为什么我们一丁点风声都没听见过?即使你们有心低调保密,但是在场的媒体朋友们应该都能看得出来,这个软件工程之庞大根本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做得出来的。能够做到如此密不透风,到底是保密工作做的严谨呢,还是这个项目根本没存在过呢?”顾泽凯直视随浅,句句在理。瞬间就让本来被随浅说动摇了的众位媒体再度将天平偏向了他。
随浅听了顾泽凯的话,心下微冷,这是她最担心顾泽凯会问的问题,虽然随氏对外说了这个项目是随氏的子公司江氏全权负责的,但如果顾泽凯真的较真儿,只怕真的负责团队很快就会露馅。
如果让媒体们知道这个软件是由顾少清、韩承这几位大佬一齐完成的,那事情的牵扯就复杂了。
“这个项目当然存在,不但存在,还是由我和我手下的众位精英完成的。为此,我们都很荣幸。”音响里传来温和的男中音,是一身紫色西装的江离再度走上了台。
他走到随浅身边,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随即应对上顾泽凯的责问。
随浅对他点了点头,眼里的冰封也化开了些。只是这时,她却突然感受到两道极其锋利的目光打在自己的身上。
那个方向,随浅不看都知道是谁。
“如果顾总还有任何疑问,我们可以提供我们的设计原稿,流程记录日志,以及相关人员名单,供顾总发问。”江离滴水不漏地道。而他语气的沉稳与大度都让媒体们再次摇摆不定。
经过了家道中落,突然丧父的人生变故,当初的那个风流不羁的大男孩江离,如今已经长成了沉稳从容,做事妥帖到可以托付的真正男子汉。
随浅心中忽然觉得很慰藉,或许这就是人生吧?
经历了,就成长了。
江离的话让顾泽凯也闭上了嘴。
他没有再反驳,只是顿了顿,想了想又好整以暇地看着江离道,“既然江总说团队牢靠,你全程负责。那么现在你就给大家解释解释,为什么我的手机上会有你们随氏即将发布的APP吧。”
一句话,轻飘飘地就堵住了江离的嘴,更是让在场所有人心中那颗疑惑的种子生根发芽。
大家都看向江离和随浅。
随后,就听到随浅铿锵有力地道,“各位,出了这样的事情,现在我宣布:‘随氏银行’的发布会暂时推迟。等我们查清楚,随氏即将发布的APP为什么会出现在顾总的手机上之后,再决定重新发布的时间。届时我们会通知大家。感谢各位的到来。”
随浅说完看了眼台下的梁子文,她立刻会意,召公关经理出来招呼随氏邀请来的合作伙伴以及各位媒体。
“今天辛苦大家了。现在也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各位媒体朋友请留步,随氏为大家准备了午宴。请跟我来。”公关部经理站在出口处,沉稳从容地对大家礼貌地说道。
这边随浅也下了主席台和几个生意伙伴告别。待送走了几人,顾泽凯从不远处带着人走出来,“随董,今天的事情你不会怪我吧?”
顾泽凯慈祥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气势汹汹地与她对峙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随浅看着忽然觉得有些恶心。
“不会。”当然不会,随浅心说你在我面前不过就是一根会说会动的大萝卜,我怪一根大萝卜?我脑子有包么?
“那我就放心了。随氏和顾氏,其实原本是友好亲密的合作关系。毕竟有你和景桓的关系在,顾氏和随氏,起码也算是亲家呢。随董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我那天的建议,或许你应该考虑考虑。”
“不必了。要说建议,我也有一个。那就是希望顾总做事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否则等到随氏收购了顾氏,顾总到时候又要如何自处呢?”
“哈哈哈,小丫头,性格还是这么倔啊,这话说得有志气,嗯,我等着这一天。”顾泽凯俊容上满是笑意,但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
“对了,随董还是考虑考虑我那个建议吧。记住,顾氏的大门随时向随氏敞开。”顾泽凯双手插着风衣兜,悠闲地迈开步子消失在了随浅的视线之中。
随浅漠然地盯着他的背影片刻,返回了会场。
此时会场里的人基本都走了。
只剩下,一个人。
“还没走?”随浅走向顾景桓,淡淡地问,不带感情。
顾景桓表情淡淡地笑着看她,他的笑你看进去,不冷不热,不温不火。但他看她的眼神里却仿佛藏着一整个星空。
他不说话,她却不能将他视为空气。
“我先走了。”她平静地看着他,实际上她心里有些发毛。在他面前,她始终会紧张。尤其是他现在这样,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眸子里欣赏与深邃兼而有之。
他的心犹如藏在深海中的秘密,让她窥伺不得。
“没什么要对我说的?”顾景桓问。
他的问话让她了然,心下顿时冰凉一片,原本藏在心里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他给她的,答案。
“是谁?”她硬邦邦地问。
她的冷静淡漠,他总能轻而易举撕碎,让她重新成为四海汪洋上的一叶扁舟,飘摇无依。
顾景桓终于站起身,望着她的目光却更加炽热。
他走近她,走近,再走近。直到他的鞋尖与她的碰上。
他的人也与她几乎贴上。
他低头,附在她耳畔,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瞬间,随浅全身战栗,细腻的皮肤上泛起了一层层鸡皮疙瘩。干净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个彻底。
她听到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幽幽地响起,“究竟是谁呢?猜猜?”
“……”
“走了。”说完,顾景桓站直了身体,绕过她,离开了。
只留下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味,萦绕着她,发酵,发酵……
……
“随氏银行”的APP被泄露,无论是顾泽凯的表现还是顾景桓说的那些话,都在提醒她,有内鬼。有人将APP给了顾氏,还让顾景桓知道了这件事。
下午,随浅坐在咖啡屋里,还是那间叫做“回头”的咖啡屋。老板已经换了,但是名字被保留下来了。
她窝在自己的老位置里,高跟鞋被甩掉,她斜靠着沙发角落,握着一杯黑咖,像是靠在自家的床头一样惬意悠闲。
她的这个位置地段极好,阴凉的角落里,无论冬夏,阳光都直射不到她。由于这是角落里的死角,没什么阳光,外面的行人也看不清她。但她却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感受到洒在桌上,洒在对面座位上的阳光。连带着,她这里也明亮却不刺眼。
她一边喝咖啡,一边想着上午发布会的事情。手中温热干滑的被子触感在她手心的掌纹上流动,脑子里一会儿一个猜想几乎将她胸中残存的最后一点赤诚湮灭。
少清,韩承,路子遇,江离,梁子文,还有,她。
这几个人当中必定有一个内鬼。一个将他们千辛万苦呕心沥血完成的APP泄露给顾泽凯的内应。
但这里面的每个人,都有绝对忠诚的理由,而且每一个理由都让她无从辩驳。
少清,她从不怀疑。即使她怀疑自己,也不会怀疑少清。倘若有一天连顾少清她都不相信了,那这大千世界,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
韩承,因为宋晓静还有顾景莲的缘故,顾泽凯恨不得直接把他灭口,他应该不会傻到暴露自己让顾泽凯灭他。况且顾泽凯是害死韩承母亲的帮凶。即使他性子飘忽,平时也时常对她冷言冷语,但依照韩承孝顺他母亲的程度,他绝对不会和顾泽凯同流合污。
路子遇,他会么?虽然她发现了他出轨的事情,但路子遇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况且他和顾氏一向没有任何交集。和顾景桓倒是认识,但是点头之交值当他出卖自己最爱的人的最好闺蜜么?值得他将心爱之人费尽心血开创出的局面彻底毁掉么?答案自然是不值得。
江离,如果是他的话,那么他今天的表现真的堪称最完美的伪装。完美得无懈可击,连她都找不出一丝一毫的错处。
梁子文……
会是她么?
随浅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五点四十九分。
她约了梁子文,让她六点过来。上午的事情让随氏原本的计划全部推迟,市场部、公关部、推广部全都是一片混乱,随浅想偷个清静,就让梁子文先支应着,自己躲了出来。
梁子文是在六点零一分的时候匆匆忙忙地跑过来的。
“随董,抱歉,我来晚了。”梁子文气喘吁吁地站定在随浅面前,身板笔直。因为迟到,表情还有些严肃。
她是知道随浅的,从来准时,也讨厌不准时的人。随浅认为不准时是另外一种没诚信的表现,跟在她身边久了,梁子文也是从来守时。
“没事儿。坐。”随浅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夕阳西斜,对面的座位只剩下之前阳光的一阵暖意,却感觉不到任何刺眼和炙热。是个舒服又温暖的位置。
见随浅意态慵懒,梁子文忐忑的心安了不少。
她乖乖地坐下,听随浅问,“你来随氏,多少年了?”
“从大学毕业就来了。到今年为止,十五年了。”
“大学毕业之后就来了啊。”随浅呢喃着,她端详着梁子文,接近四十岁的女人,保养得宜,一身精致的西装透露出她的精干练达。
“十五年,升到了首席总裁秘书。时间刚刚好。”
梁子文不知道随浅这两句话意味是什么,但想起上午发生的事,两者相连,她的眼中立即浮现出惊惧慌乱和无辜的神色,“随董,今天上午的事情真的与我无关,我不可能把随氏出卖给顾氏的。我,我没有理由啊。我能从孤儿走到今天,全靠随氏的栽培和重用。况且我现在又是总裁秘书,我犯不上把APP卖给顾氏的。”
见随浅不言不语,对她的话也无动于衷。
梁子文这次急了,她急忙道,“随董,您可以随意调查我,停我的职也可以,调查我的财务信息也可以,我全部都配合。只是请您一定不要冤枉我啊。真的不是我。您知道的,对吧?真的不是我。”
接近四十岁的人,往常沉稳从容,现在却红着眼睛差点哭出来。
只因为,随浅那一双淡漠冰冷的眼。
忽然,那双眼破冰消融,融成了一轮暖阳。
“梁秘书,你这是干什么,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随浅笑了,笑得比平时和暖。
“那随董您……”
“我叫你来,只是觉得你这两天太辛苦了,请你吃个饭,这里的煲仔饭还不错。吃完了回家洗个热水澡,早点休息。”随浅淡淡地答。
梁子文吃了饭以后,离开了。她吃得战战兢兢,五分钟不到,一碗饭连滋味儿都没吃出来,就狼吞虎咽一样划拉了个干干净净,然后逃似地跑了。
随浅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微微发笑,至于的么,她也不吃人。
殊不知,外人眼中的随浅,却真的是比老虎还恐怕的存在。因为她总是披着低调无害的外衣,却会在你得意忘形企图对付她的时候先给你致命一击,让你彻底失去所有信仰。只剩下大写的懵逼。
七点钟,随浅的对坐,又来了一个人。
江离。
“你怎么来了?”随浅表情丝毫不见惊讶,却又“惊讶”地问。
“问了梁秘书,说你应该在这里。”
服务生走过来,江离点了一杯摩卡,等摩卡上来,江离也开口了,“上午的事情基本都压下来了。只是下次如果再发布,恐怕APP里面需要做些调整。”
“怎么调整?”随浅换了个姿势窝着,意态仍旧慵懒。
“外观和布局设计需要重新做了。现在外人都知道顾氏APP是什么样子了,我们再原样照搬,消费者会弄混。”江离道。
“可以,你去办吧。”随浅想了想,温和地道。
“我思来想去,觉得今天上午的事情有些不对劲。顾泽凯怎么会那么恰好有我们的APP?要说他们也恰好在这个时候研发出了和我们一模一样的APP,那根本就不可能。所以原因只可能有一个。就是有人泄密。我思来想去,也想不到会是谁。”江离皱着眉头思索着。
“我也毫无头绪。”随浅耸耸肩,实话实说。
“每个人都有足够的理由不泄密,可如果说泄密的理由,我真的想不出。”江离摇摇头,随后似是想到什么,他苦笑一声,摊摊手,“我盘算了一下,结果发现这几个人里,看起来嫌疑最大的竟然是我。”
“那么是你么?”随浅抿了口咖啡,一派悠闲,那感觉好像俩人在聊新上映的电影好不好看。
“不是。”江离毫不躲闪地回应,“那天我就说过,随氏和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眼看着随氏资金链断裂,江氏又帮不上什么大忙,我们两个谁都清楚,如果APP发布再失败,那将会使随氏受到致命一击。到时候江氏也会元气大伤,彻底沦落。就算我为了江氏能有棵好乘凉的大树,我也不可能选择顾氏。这么多年,江氏都和随氏交好,和顾氏关系不过泛泛。如果让顾氏得到了江氏的股份,顾泽凯恐怕会直接吞并江氏,让江氏彻底不复存在。”
江离给随浅分析着不可能是他的原因。随浅认真地听着,脑袋里却又开了小差。
梁子文说不是她,江离说不是他,那么还剩下韩承、路子遇和少清。会是他们三个里的一个么?
江离的话,她又能不能相信呢?
当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在和你说假话,你自己还能记得,真话怎么说么?
随浅看着对面江离一张一合的薄唇,脑袋里蹦出了这样的想法——或许真话就是假话,假话就是真话吧。
就好像如果你倒立过来看这个世界,世界在你眼里都是反的。然而你在别人的眼里,也是反的。
“浅浅,你相信我么?”见随浅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江离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相信你。”随浅缓缓地答,随带着还露出了一个抚慰似的微笑,安慰江离。
“时间不早了,你回吧。我还想再做一会儿。”随浅赶人。
她现在只想要清静。
“咖啡对睡眠不好,你也别喝了。”江离关切地看了她一眼,拎着外套走了。
对面的座位又空下来,连带着随浅的心也空了。
只是没空上两秒,路子遇给她打来了电话。
“子遇。”随浅语气平和。
“丹丹睡了,我才有空给你打个电话。”路子遇道,“丹丹今天精神状态也很好,就是听说了上午的事情,然后骂了顾泽凯和顾景桓一下午。说顾景桓为什么不帮你,还坐在那儿看戏。我以后可千万不能惹丹丹生气,我怕他把我骂得我回家连我妈都不认识。”路子遇半开玩笑着夸张地笑道。
提起盛丹的时候,语气中还有浓浓的宠溺。
而随浅听说了盛丹下午一直在骂顾景桓的时候,鼻头忽然就是一酸。一整天都麻痹的神经,在这一刻有了复苏的迹象。
她懂她。
“打电话,有什么事儿吗?”随浅问。
“本来不想打这个电话的,但是考虑到我之前的劣迹……”路子遇说到这儿尴尬地顿了顿,转了话头,“不是我。”
“嗯。”
“行了,我把意思传达到了。信不信就是你的事情了。”
“这阵子辛苦你了,好好休息。”随浅说。
“用不着谢我。回头多给我们丹丹几天年假就行了。”
“妥。”随浅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路子遇挂了电话,随浅脸上的笑意消弭不见。
还剩下韩承和少清。
随浅只觉得,重重的迷雾拨开之后,却还是重重迷雾。仿佛那个“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说……”的故事,无限循环,没有尽头。
半晌,随浅主动给韩承拨了电话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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