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295 信仰(三)

卷一 295 信仰(三)

“随浅,你醒醒吧!你以为顾景桓是铁人么?他以一人之力护下你,护下随家、顾家这些人,已经是他能够做到的最大的努力了。那些人也绝对不会允许他们精心布置了多年的局毁在一个顾景桓的手里!这笔账,得有人扛!顾景桓替你扛着,你能活,他就得死!你以为这是在跟你过家家么?!你以为你随浅是随家的继承人你就了不起了?那些人是主宰,是天!你小小一个随浅能斗得过?如果不是顾景桓,你,还有你的随氏,你的随园,”萧之雪手指划过随浅,划过莫文霆,划过江离,

“你们莫家,你们江家,还有顾家!你们谁还能好好地活着!顾景桓那么厉害聪明的人,对方又怎么让他活着再干扰他们的计划?你醒醒吧,顾景桓这一次,是真得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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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跟了你几十年的人,这些年鞍前马后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为了你他连亲生儿子都杀了,难道不值得你救救他?”顾景桓终于起身,长腿缓缓地迈向莫世亨,“不过看来他还是很了解你的,竟然从事发到现在,根本没想过要求你。品书网想来他也是知道你肯定不会救他的。”

“顾董这话我倒是不懂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如果顾总真得有罪,法律自然会给他应有的惩罚,如果他没有罪,法律也自然会还给他一个公道。我区区一个普通人,纵使今天有幸成为随氏董事长,又拿什么去和法律相抗衡?”

“拿什么?当然是拿你的身份啊。”顾景桓勾起唇角,幽幽地道,“难道你以为我会相信,单单凭你莫家二爷的身份,靠着一个莫家,就能扳倒三大家族?让顾泽凯对你俯首称臣?将随氏股权拿捏在手里?让毫无血缘关系的莫家家主唯你马首是瞻?”

莫世亨轻松的神色缓缓有了变化,他看向顾景桓,丹凤眼中多了一丝危险。

“顾董何出此言?”

“董老,您不出来说句话么?”顾景桓猛地提高声调,突兀地道,“别人不明白我在说什么,难道您也不明白么?如今A市的四大家族,三大家族都已经在你们手里,说两句真话给我们听听,不过分吧?”

“咔哒。”一扇门打开,董鹏从房中踱出来,声音沉静地道,“景桓,你喝多了。去休息吧。”

像董鹏、顾长风这些名重年迈的长辈,为了他们不受小辈打扰,今天随浅都给他们分别安排了房间,毕竟人能到场已经很给面子了,是不是出席在公众视野里已经并不重要。

此刻董老从他的房间出来,不少人立刻认出了这位大人物,毕竟曾经天天都能在新闻里看见,今天有幸见到真人都是立刻恭敬万分。而另一方面,众人也都在唏嘘,随氏能将董老这样的人物请过来,可见随氏的实力和地位是何等雄厚。

“我猜你的人很快就会到了吧?”

“你竟然知道?”董鹏老眼微眯,平和的目光背后却隐藏着阴冷的杀意。

“你放心,我今天既然来了,就不会再走。也没打算破坏你的计划。现在顾氏都在我的手上,莫世亨帮你做的,我也会配合你。”

“你是个聪明人,我没看错你。”董鹏满意地点头称赞道。

“我希望在这之前料理几件事情。应该还有时间,你的人不是还没来么?”顾景桓走到主席台前,不在意台面的尘土,坐到了主席台的台阶上。

始终站在一旁的随浅,此时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而其余所有人,则被他们刚才的对话听得一头雾水。

董鹏眼睛扫过今天在场的社会各界精英名流,最终才镇定平和地缓缓道,“可以。”

这厢,顾景桓转向随浅,冲她招招手,“丫头,来,你过来。”

一句“丫头”,随浅的心仿佛被烫了一下。

她提着裙子,走下台阶,安静地蹲在顾景桓面前。

“知道么?你刚才宣布卸任随氏董事长的时候,是我这一年来最轻松的时候。”顾景桓拉住随浅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吻。

“顾景桓。”随浅心慌地叫他。

“小不点还好么?我这个爸爸自打她出生开始,还没见过她呢。”顾景桓俊颜露出淡淡的笑意。

“长得像你。很漂亮。”随浅点头,一脸认真。

“呵呵。”似乎是终于听到来自随浅的夸赞,顾景桓忽然笑出声来,“记不记得?你还欠我两千块钱呢。”

“嗯。”

“别还,永远都别还我。”顾景桓笑说,但凤眸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微微泛红。见随浅一脸担忧,他轻轻地抚摸她修长的脖颈,自嘲地笑,“我曾无数次想过,如果到了今天这个时候,我要和你说些什么,总觉得有无数的话要和你说。随浅。”

“嗯,我在。”随浅双手紧紧地握住顾景桓的手臂。却仍旧不敌他的力气,被他扯进了怀里。

“我顾景桓这辈子,做过的唯一不后悔的事情,就是爱上你。”

“顾景桓。”随浅探寻地看向顾景桓,却在看到他微红的眼眶时,眼中忽然落下泪来,像雨滴一样,一颗接着一颗。

顾景桓缓缓笑开,随浅看到,一颗泪从他的凤眸中掉下来。

外面响起比刚才更剧烈的轰鸣声,是直升机的声音。

“我该走了。”顾景桓揉揉眼前女人的头发,“我知道你今天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你让他亲口承认你是他的亲生女儿,只要他死了,他名下所有股份你自然有办法名正言顺地弄过来。”

“嗯。”丝毫不惊讶顾景桓猜到她的想法,随浅答得很干脆。

“但是并不需要。”

随浅仰头,刚想问为什么,董老的声音已经响起。

“他们来了,该走了。”

“不等人进来么?”顾景桓双手插着口袋,缓缓地起身,却站在原地未动。

“你又想干什么?”董老眉头微蹙,俨然已经失了耐心。

顾景桓仍旧嘴角噙着一抹邪魅的笑,静静地看向从外面走进来的人。

果然,这次来的人与之前的截然不同。每个人都是一身军装,职位最低都达团级。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人和刚才来逮捕顾泽凯的人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来人之中,为首的走上前,与所有人预想地不同,他直接走向了莫世亨。

“莫世亨先生是么?”他冷漠地道。

莫世亨眉头微蹙,他看了眼董鹏,见他微微点头,这才回道,“是我。”

“随氏,莫氏,江氏的法人代表,都是您么?”

“……是。”莫世亨警惕地道。

“随氏、莫氏、江氏之前都涉嫌多项跨国经济犯罪,现在怀疑你是商业间谍,跟我们走一趟吧。”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是今天才接任随氏董事长的,即使有违法情况,该追究责任的也不是我,不是么?”

“没错,这件事与顾先生也有脱不开的关联。而他曾指控过你,称是受你的指使。况且即使你与这件事情无关,作为随氏的法人代表,你也要承担相应责任!这个道理,难道还用我说么?”

莫世亨不解地看向董鹏,却见他一脸不知所措。心下立刻冷了几分。

“指控我?证据呢?”莫世亨冷声道。

“证据?”警官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严肃冷峻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不是没有证据,而是太多了。你涉嫌谋杀莫苏眉、顾少清,杀害证人妨害司法公正,恶意收购大型集团,每一项人证物证都齐全!其实这些还都不重要,作为随氏的董事长,如今你要面临的是叛国罪!”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知道我是谁么?”莫世亨身形已经不稳,这样的罪名扣在他的头上,即使是他,额头也沁出了薄汗。

“你似乎还没搞清形势?”警官低声道,“你应该问我,我是谁?或者我的上司是谁?知道了你就不会问我这个问题了。因为不论你还是你的上司,你们现在都自身难保!”

莫世亨惊恐地看向董鹏,果然已经有两个军官已经一左一右将他架住,形势变得太快了,快得连董鹏自己都没反映过来。

莫世亨像是想到什么,他猛然看向顾景桓,脸色骤然变得铁青,“顾景桓,是你阴我?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是不是!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知道我的真实目的!所以你才会让我顺利拿到随浅手里的所有股份!就是为了让我代她受过是不是!”

看见顾景桓脸上的一丝微笑,莫世亨彻底明白了,他一直以为顾景桓之所以会保持中立是因为他故意向他泄露自己的靠山惹得他后怕了。

没想到他竟然早就做了另外的打算!

“走吧?”警官阴阳怪调地道。

“不对,顾景桓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莫世亨还是不能相信。

他想方设法扳倒四大家族,这是上头授意的,没有任何一个上位者能够容忍一国经济会被几个家族影响!

如今随氏、莫氏、江氏的股份都在他手中!他还有利用价值,他们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对他下手?

“想不明白么?”顾景桓笑着问,“莫总,还记得随董把股份转给你的时间么?”

“昨天凌晨。”

“噢,那就是了。我与随董已经于前天白天离婚。根据离婚协议,随董名下动产、不动产均有我一半。这是离婚协议!”顾景桓从怀里掏出一张薄纸。

随浅注意到日期,回想起来这确实是她那天寄给顾景桓的离婚协议书。

那天夜里他们在医院,原本她还说让他撕了。可他当时只是笑笑没说话,没想到,他竟然是早已签了。

“我与随浅早已经没有关系。你虽然还是随氏的法人代表。但是我手里的股份,与你一边多。莫总,难道你就想拿一个有名无实的随氏董事长去向你的上司交差么?”

“顾景桓!你竟然……”莫世亨看着眼前的男人,眼中充满了震惊。他莫世亨自诩绝顶聪明,心智更非常人可比。当年在那么多的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成为上司选中的商业间谍,却在今天短短几分钟内,连续两次栽在同一个人的手上,却连怎么载得都不知道!

“你做了这么多,就为了保住一个随浅?”莫世亨像是看一个疯子一样看着顾景桓。

“行了,时候不早了。”警官看了眼手表,指挥两个军官过来将莫世亨推走。

转而亲自走到顾景桓身边,做了个“请”的手势,“顾先生,走吧。”

顾景桓点点头,目光划过随浅,却并未在她身上多停留一分。

如来时潇洒邪魅,走时他仍旧脊背挺直,英姿勃发。

即使他的前面就是万丈深渊。

“顾景桓!”随浅忽然开口,叫他的名字。

顾景桓身形微微一滞,却并未停留,仿佛根本没有听到。

“顾景桓,我也不后悔!”随浅大喊。

终究,顾景桓在离开那一刻身形僵住,转过头,朝她露出一抹飞扬的笑容。

直升机隆隆声响,有心细的人注意到,这架直升机竟然就是刚才送顾景桓来的那一架。

许多人似乎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直升机越飞越远,最后消失在夜空里。而也有许多人,知道今夜的一切注定会改变将来的经济格局。也有一些人,心中唏嘘叹息一代英才就此陨落,再无光华。

刚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闹剧,但顾景桓被带走了,董鹏被带走了,莫世亨也被带走了。没人能说这真的只是一场闹剧。

经历了这一场,也没什么人有兴致再参加年会。但是今年年会安排的流程还要照走。

接下来就是一场大型歌舞秀表演,其中不乏一线明星歌手,只是所有人味同嚼蜡。随浅更是接下来全程不见人影。

待年会拉上帷幕,已是深夜。

距离顾景桓被带走,已经有三个小时。

……

月落日升,一切都好像没有变化。但一切又好像都变了。

随园里,随浅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盛丹和路子遇因为要招呼因为这次年会远道而来的客人,一夜未归。韩承、莫文霆和江离则想方设法地去打探顾景桓和顾泽凯的最新消息。

而这几个小时,她什么事都没有,就这么坐着,却想明白了很多事。为什么一向奉公守法的随氏会有经济犯罪,而那军官却说这是和顾先生有关系。

随浅左思右想,最后命人将她怀孕那时候顾景桓替她签过的文件都看了一遍,答案便已明了。

原来,他一直在盘一个局,在这个局里,他将自己都算计进去,就为了救活一个人,一个叫做随浅的人。

随浅握着手里那张已经被她揉搓得看不出自己的离婚协议,怔怔发愣。

直到韩承从外面返回来。他疲惫地将外套递给佣人,将自己扔在沙发上。

“顾泽凯被连夜审问,痛痛快快地都招了。”

“宋晓静呢?”

“一整夜都在公安局,陪着他。视频交上去了,我和宋晓静也都录了供词。”韩承捏着眉心,“这次顾泽凯的死罪他应该是逃不了了。不出意外,今天就能定下来了。”

“嗯。”随浅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都说人间正道是沧桑,殊不知邪道更不好走。顾泽凯这些年应该也不好过吧。”韩承叹了口气,“我听了他的口供。从一心想要维护顾氏,将顾氏家族看得比儿子的命还重要,到如今竟然想要彻底颠覆顾氏,他的心理应该在深夜里应该也挣扎过无数次吧?问自己值不值得,问自己应不应该。或许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身不由己么?”随浅轻笑一声。

“大小姐,诚源集团的董总来了,说想要见您。”荣伯走上前,说道。

“他来干什么?”韩承赶紧坐起来,接过佣人递上来的咖啡,灌了一大口问。

“请他进来吧。”随浅眉头微蹙说道。

昨晚随氏年会的事情,知情的人全部被警告不得将事情说出去,只有极少数人走漏了风声,但那些消息也已经被不知名的手按了下去。

而今天传出来的只有结果,莫世亨和顾景桓失踪,顾泽凯被公安局逮捕。

诚源集团虽然是随氏多年的合作伙伴,但之前诚源集团被顾景桓收购,一夕之间背叛随氏,与随氏多年合作关系一夕斩断,即使随浅也邀请了董忠生,但他自然是没有脸面来的。只是让助理送上了厚礼。

只是昨晚都没出现的人,今天来随园干什么呢。

佣人请董忠生进来,随浅一如往常面如表情。

“董总来了,请坐。”随浅指了指客座,韩承则直接站起来和董忠生握手。

“没有提前打个招呼,就冒昧前来,没有打扰吧?”董忠生穿着一身休闲唐装,气色似乎不大好。但他始终面带笑容,毕竟之前的事情是他不仗义在先,此时在随浅面前总是有些心虚。

“董叔叔客气了。”

董忠生前脚坐下,后脚就有手脚麻利的佣人将香醇的茶递到董忠生面前,只是此时他却没心情细品。

“浅浅,叔叔这次前来呢,是因为有件事情始终搁在心里,但是左思右想总觉得还是要告诉你。原本这件事,叔叔答应了别人会一直瞒着你,但我听说顾董昨晚上宣布和你离婚了,而后他又失踪了,就觉得这件事应该告诉你。”

“哦?您说。”随浅握着手中的茶杯微微晃动,她微微扯出一抹笑,专注地看向董忠生。

“其实之前你向我抵押随园的时候,我手里并没有足够的钱。这件事情说来惭愧,我们家的情况你应该或多或少地也听过一些。我老婆娘家的人这几年把公司败了个差不多,要不是资金不足,我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手创立的公司被收购。所以其实那个时候,我就没钱了。给你的那些钱,其实全部都是顾董出的。”

“那笔巨款竟然是他出的?”韩承诧异道。

董忠生点点头,惭愧地低下头,“是,顾董在浅浅来之前就找过我,而在那个时候,作为交换,他以超出市价一倍的股价收购了我公司的股份。”

“购买随园本来就是天价,还要收购你公司的股份。怪不得当时圈子里都说顾景桓缺钱,当时还有媒体猜他是被净身出户了。原来他竟然是把钱都拿给你了。”韩承恍然大悟,却不知心理是何滋味。

“这么说在我们知道诚源集团被收购的时候,其实股份早就已经是他的了?”

“是。”

“可为什么?”韩承不解地问。

“我也问过顾董为什么,他说必须要演出戏给人看。”

董忠生的话让随浅醍醐灌顶,记忆中那个时候是他和顾泽凯走得近的时候,想必那时候他已经知道莫世亨的存在了。

耳边韩承还在问董忠生什么,随浅却已经全然听不见了。

顾景桓,你到底还为我做了多少事?

能不能不要这样,宠坏了我?

……

韩承将董忠生亲自送出去,随浅则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入夜,莫文霆和江离才风尘仆仆地赶回来。

莫家和江家的势力都不算小,但想要打听到顾景桓和莫世亨的消息,却仍旧难如登天。

“查到了么?”见两人神色都十分萎靡,韩承问。

“我们两个动用了所有家族势力,只查到了一个消息。”江离眼神沉重地看向随浅,似乎预示着接下来的消息并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莫世亨,死了。听说是昨晚他随身带着的一枚戒指不小心掉进了海里,他跳下去捡戒指了,就再也没上来。早上尸体浮了上来,被打捞的工作队发现了。”江离低下头,一旁的莫文霆抬手在眼睛上抹了一把,又仿若无事发生过,只是眼眶红了。

“他死的时候,手里紧紧地握着那只戒指。笑得很安详。”江离担忧地看着随浅。

纵使再没有感情,莫世亨终究是随浅的亲生父亲。

知道他死得没有痛苦,她也应该有所安慰了。

“嗯。”

随浅想她大概知道是哪一枚戒指,从她第一次见到莫世亨的时候,她就注意到莫世亨的无名指上有一枚不甚值钱的银戒指,那戒指与现在动辄百万的名设计师设计的多有寓意的戒指不同,它很普通,是那种大街上任何一家金店你都能买到的款式。

她想,或许那枚戒指有什么寓意吧。

“妈妈。”小包子从楼上撒着欢儿跑下来,见随浅眼神深沉,立刻就乖了。

“来,路衡你过来。”随浅微笑着向他招手。

“妈妈。”小包子乖巧地扑进随浅的怀里,紧紧地抱住她。

“向着北方,给你的外公磕三个头。愿他在天堂一切安好。”

“奥。”懵懂的小包子听话地朝着北方跪下,“砰砰砰”三个头磕在地毯上,毫无敷衍。

重新将小包子抱进怀里,那一刻随浅忽然就湿了眼眶。

所有人都看出了随浅的情绪波动,客厅里一时间寂静无声。

……

随氏、顾氏、莫氏三大家族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随氏年会之后,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全部换了董事长。各个家族的股份不变,但是家族生意却全部交给了职业经理人打理。

虽然说是这样,但是知情人都知道,这是带走顾景桓的那位大人物,有所动作了。

时至今日,傻子也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彻底瓦解四大家族的势力,让四大家族再也无法影响整个城市乃至整个社会的经济命脉。

而随浅这两日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

随氏家族旁支以及随氏各个分公司纷纷有人打来诉苦,某条原本属于随氏的街道忽然被无条件征收,某块随氏百年的地皮忽然有居民投诉说它违法,某个随氏旗下的建筑工程,无端被勒令停工。形势一时间仿佛多米诺骨牌,一张倒,全盘输。

不但如此,就连随园,都有人几次三番上门调查地契、房契等等。即使明知道他们是有意的,却也没人去和他们分辩。曾经威名赫赫的随氏家族,一夕之间却连百年居所都即将保不住了。

可悲的是,随浅现在手里连随园的地契都没有。她拿什么让人检查?

而这样的窘境直到一个人的到来才终于扭转。

“之雪?你这些日子去哪儿了?”看到一身狼狈和年会那天相比瘦了一大圈的萧之雪,韩承心疼地走上前搂住她。

“我没事。”萧之雪疲惫地摇摇头,脚步虚浮地走向随浅,韩承原本要扶她,却被她推开。

“这个,给你。随园的地契。”萧之雪冷笑着将手里那张纸递给随浅,随浅却并未伸手去接。

“不要么?你可知道换回你这张地契有多难?”萧之雪笑着,眼中却溢出泪水,“这是用顾景桓的命换来的。知道么?”

随浅忽然像是被蛰了一般,震惊地抬头看向萧之雪。

“你说你有什么好?值得他这么待你?就连我,自小和他一起长大,他那些孤单的日子都是我陪他度过的,而我外公更是对他有知遇之恩。说是救命恩人都不为过。你呢?你为他做过什么?如果没有我假意和顾泽凯合作,做他的内应,今天被定叛国罪的就是你随浅!”

“你这话什么意思?谁被定了罪?”随浅一把扣住萧之雪的肩膀,脸上是再也掩饰不住的慌张。

“你说呢?”忍着随浅几乎要捏碎她骨头的痛,萧之雪迎上她的目光,“他用全部身家换来的无期徒刑,却为了帮你保住这一张地契,保住你在乎的这个家!重新接受死刑!怎么?这张地契你还是不屑要么?”

“死刑?”随浅瞪大了眼睛,第一次像个傻子一样,好像听不懂别人的话。

“死刑?谁允许他这么做的?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快,你既然能得到消息,那你去帮我告诉他,我不要随园,我不要随园,我只要他。就算是无期徒刑也没关系,只要他活着,我只要他活着!”随浅握住萧之雪的手,第一次用乞求的眼神看她。

“那你求我啊,兴许我心情好会帮你去传个话。”萧之雪不屑地看着随浅,冷笑一声。

“之雪,现在不是闹的时候。”韩承低声斥责。

“萧之雪,你干什么?”莫文霆拦在随浅身前,面色愠怒。

“好,我求你。”然而随浅却轻轻地推开莫文霆,就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膝盖弯下,她已经缓缓地跪了下去。

“萧之雪,我求你,马上去告诉顾景桓。我不要随园,我不要随氏。我只要他活着。”一滴泪从她面无表情的脸上滑落,“你告诉他,我知道错了,我不要随氏了。再也不要了。我只要他,求求你帮我把他找回来。我知道他一定有自救的办法。我不要随氏,不要随氏,不要随氏了……”

说到最后,随浅的声音低入尘埃。

所有人都在这一幕前红了眼眶。

“晚了,随浅,已经晚了。地契都已经在我手上,你以为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么?”萧之雪的眼神中一片空茫,即使是看见随浅卑微得像条狗一样,她也没有一丝快感。

然而随浅仍旧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忽然,萧之雪像是疯了一样,猛地揪住随浅的衣领,尖声怒吼,“你聋了么?听不见我说的么?晚了!早就已经晚了!顾景桓他死了!他死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到了最后,萧之雪猛地放开随浅,捂着脸嚎啕大哭。

原本进来禀报的荣伯看见随浅跪在地上,立刻满眼心疼地上前搀扶,将随浅扶起来,他才道,“大小姐,苏秘书来了。”

“苏秘书?让她进来。”随浅的眼中终于又有了一丝光亮。

苏曼还是一如既往的干练,一身黑色西装,十公分的高跟鞋,与平时唯一的不同是今天的她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

“太太。”

“苏秘书,你来得正好,你有没有办法给顾景桓带个话。”随浅踉跄着跑到苏曼面前,“你告诉他,我不要随园,不要随氏。我只要他活着。”

“太太,先生临走前有几句话让我交代给您。”苏曼的眼眶也是红得彻底,“他说如果……就让我告诉您。”

“他说他给您留过一张签了他名字的白纸。先生在瑞士银行户头上还有一笔钱。那些钱是他们查不到的,等避过了这阵风头,我会用上面的签名帮您做资产转移。先生说这笔钱……”苏曼忽然哽咽,眼里有大颗大颗的泪落下来,“先生说这笔钱,是他给女儿的嫁妆。至于儿子的聘礼,就让那小子自己去赚吧。”

“先生还说,离婚协议已经生效了。今后您婚嫁自由。”

苏曼的哭声逸出喉咙,终于压抑不住。

“还有这个……”苏曼从包里掏出一个钱夹,专柜常见的款式,却被那个男人当宝贝一样每天揣在兜里,“这张欠条,是您写的。现在给您。先生说,您不欠他什么了。”

“这算什么?交代后事么?”随浅擦掉模糊双眼的水渍,看向苏曼。

“不!我不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相信,顾景桓会抛下我一个人走!”

“随浅,你醒醒吧!你以为顾景桓是铁人么?他以一人之力护下你,护下随家、顾家这些人,已经是他能够做到的最大的努力了。那些人也绝对不会允许他们精心布置了多年的局毁在一个顾景桓的手里!这笔账,得有人扛!顾景桓替你扛着,你能活,他就得死!你以为这是在跟你过家家么?!你以为你随浅是随家的继承人你就了不起了?那些人是主宰,是天!你小小一个随浅能斗得过?如果不是顾景桓,你,还有你的随氏,你的随园,”萧之雪手指划过随浅,划过莫文霆,划过江离,“你们莫家,你们江家,还有顾家!你们谁还能好好地活着!顾景桓那么厉害聪明的人,对方又怎么让他活着再干扰他们的计划?你醒醒吧,顾景桓这一次,是真得回不来了!”

蓦地,随浅身子一软,坐在了地上。

“回不来了……”

“顾景桓,真得回不来了……”

“顾景桓,你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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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豪门不好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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