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有钱人
我从小就“有钱”。
我是在台北的台大医院出生的——有钱人的大医院。
襁褓时期,我就是小老板——我爸是大老板,我当然是小老板。
幼儿园我念“再兴”,当时它是所私立的贵族学校。这所学校的学生,他们的家长多半不是大官,就是巨贾。
在汽车不普及的年代,我每天上课是坐人力三轮车去的:我们家的私人三轮车,还有个车夫叫“老罗”。
在电视不普及的年代,我家有一台可以关上两扇木质卷门、长着四只脚的电视机,它的牌子是“日立”。
在音响不普及的年代,我家有电唱机——“哥伦比亚”,它的商标是一只听着大喇叭的狗。在电话还不普及的年代,我家就有黑色铜转盘,号码只有三位数的“九一九”电话。
在一般公立小学的学费只是几十元的时代里,我念的小学,它一学期要交三四百元。
我每天都带不一样的进口铅笔盒、各式新奇文具去上课,因为我家自己开的书店就有卖。下课之后的活动是:去武昌街的“明星咖啡厅”吃巧克力冰淇淋,到“隆记”吃饭,到“太阳饭店”喝奶茶,到“公园号”喝酸梅汤,到“快乐池”、“逍遥池”洗上海浴——快乐逍遥。
假期里,我总是到罗东去玩,每个街上的人都认识我——那个“书店的小老板”。
学踢踏舞,我穿着专程去西门町订做的舞鞋。
每天晚上,我都可以吃“克林冰果室”的手工红豆牛奶冰。
至于口袋里的零用钱,只要靠嘴巴甜、乖巧懂事就能够有。万一零用钱不够(其实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或者想要额外多一点钱花的时候,只要背一首绝句就有2毛,一首律诗就有5毛,一首长诗就有1元!(我从来没吃亏,我会先数清楚字数,不会上长短诗的当。现在主持节目能够倒背如流、引经据典,就是那个时候的成果——可见爱钱真是好事。现在想想,背诵那每一首诗所为我创造的价值都应该乘以10万倍。)我有感觉,我是个有钱的小孩——钱虽然不在我的口袋里,我还是觉得我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