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看够了吗?
“赶紧拿药回去擦好吧!”御风催着她,‘还笑!’这两个字被他藏在心里,没有对她说出口。
“嗯,我这就回去。”她仍旧笑着,将手里的小瓷瓶握紧,往云水阁走去。
御风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一点点融入夜色中,直到看不见了,这才转身离去。
江晚吟失手之后,便一直在秋阑苑中待着,王氏来找过她几次,大抵是让她不要再因为滑胎而郁郁寡欢之类的话,她说他们二人还年轻,日后还有的是机会。
可她并未听进王氏的话,宋轻歌说的那些话一直萦绕在她耳边。这几日来她一直在告诉自己,不要轻易听信宋轻歌的话,她不过是想这件事推脱到轩辕靖头上罢了。
若真是他做的,她又岂会这么好心将真相告诉她?
可她越是这么想,就越是怀疑这件事真是轩辕靖做的。她知道最近轩辕帝要为他在长安城中选拔谋士,辅佐他将来登上皇位,之后便是立他为太子了。若是他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这么一出事,他在朝中的名声一定会大落。
在秋阑苑中思来想去好几日之后,她还是决定去靖王府一趟。
“夫人,这个时候去靖王府,只怕侯爷知道了会不高兴。”芸香一边扶着她往外走,一边小心翼翼提醒她。
她微微皱眉,“这个用不着你来提醒我,他知道便知道了。我与他的孩子被人害了,他不追究也就算了,难道还不许我去追究了吗?”
她话里透着冷意,眸光中也现了寒光。
芸香知晓自己戳中了她的痛处,便不再说话,由着她去了。
轩辕靖这些日子也并不闲着,他知道轩辕帝为自己选谋士是为了能巩固他的根基,他进宫的次数便也频了起来,至少要在轩辕靖面前讨好他,让他看自己再顺眼一些。
江晚吟去到靖王府时,恰好碰到他从宫里回来。
两辆马车迎面走来,下马车时轩辕靖的眸中现了一丝复杂的神色。方才他看到了江晚吟的那个脸色,明显是不太好。
“四哥哥近来可是忙得很呐。”她走到他面前,勾起唇角,方才那副不好看的脸色被她掩了去。
“吟儿,你怎么来了?”
轩辕靖看着她,脸上依旧透着一丝柔意。
“想来看你一眼,便来了。”她扬起眉梢,先抬脚往他的王府内走去。府上的小厮见她来的次数多,还未等她走到门口,便低着头让开。
轩辕靖眯了眯眼睛,跟上她的脚步。
入了寝殿中,齐元兆给他们二人倒下一杯茶水,便倾身退了下去。寝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江晚吟额间的碎发被微风轻轻吹拂着。
“说吧,有什么事?”轩辕靖喝下一口茶水,抬起头看向她。
江晚吟的眸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对上他那双桃花眼,她微微滞了滞,“我腹中的胎儿是不是你害的?”
没有一丝犹豫,她直接开口问他。
轩辕靖松开握着茶杯的手,修长的手指头动了一下,他轻轻开口,“是宋轻歌告诉你的?”
江晚吟睁大双眸,脸上现了怒意,“果真是你干的!”
“我只是把药给了她,做不做由她决定。”他倒是爽快,将自己去到竹云苑的事告诉了她。
她冷哼一声,一个字一个字说着,“可是,她并没有这么做。”
轩辕靖冷峻的脸上划过一丝诧异,“不可能,我一把药给了她你便滑胎了,不是她还能有谁?!”
“你说呢?”她挑了挑眉,话里透着冷嗤。
轩辕靖终于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冷笑一声,“你真认为是我做的?”尔后看着她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戏谑,“那么,你今日是来问罪的?”
“宋轻歌说她并未在安胎药里放你给她的滑胎药,除了她便是你最想让我流掉腹中的胎儿,不是你还能有谁?!”
江晚吟觉得他可笑得很,自己把药给了宋轻歌,却还不承认是他害了她的孩子,她和段忘尘的孩子。
“是本王做过的本王会认,可不是本王做的,本王便是半点都不会认!”她的话,激怒了轩辕靖。
江晚吟凝着他,眸中有一团水雾在打转着。片刻后,她自嘲地笑了一声,“好,我早就猜到你不会认。哪一次你不是这样,我真不知道我为何还要来找你,指望着你认下这件事来。”
“本王说了,不是本王做的!”轩辕靖脸上的怒意愈发浓郁,他用手重重敲了一下桌子,茶杯中的茶水被震得溅出来几滴。
“四皇子说不是便不是,皇上就要立您为太子了,等您登上皇位更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做了什么也不会认。这才是您的作风,不是吗?”江晚吟的脸上没有一丝畏惧,对他满是冷嘲热讽。
“你在含沙射影什么?”
轩辕靖气得连脖子都红了,眉眼在微微发颤。
“您是四皇子,将来的太子,我可不敢。”她话里的轻蔑愈加放肆,透满了不尊重。
“你还真说对了,本王是将来的太子,想打掉你腹中的胎儿便打掉你打掉你腹中的胎儿。”
他往前倾着身子,朝着毫无畏惧的脸凑近了一些。
江晚吟站起身子,亦是朝他凑近了一些,“你信不信,我将你滑掉我腹中胎儿的事宣扬出去,那时候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太子之位还能不能登得上去。”
她睨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轩辕靖立时站起身子,往前奔了几步,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回拉,“既然你总认为当年那件事是我居心不良,也认为你腹中的胎儿是我滑掉的,今日我便真的要让这两件事成真!”
他本一直在忍着,可她一次次挑战他的底线,她真的以为他是可以任由她这么践踏的吗?!
“你干什么?干什么?唔...”江晚吟将他推开,想要让他松开手,可没想到他越抱越紧,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噙上她的唇,堵住了她的嘴,让她说不出话来。
“你个禽兽!”好不容易,他松开口,她立刻骂了他一句。
“你过来,过来!”
轩辕靖紧紧抓着她的手,将她往里面拉。
“你要干什么?...”
江晚吟慌了,此刻她的脸上满是恐惧,方才那些底气,理直气壮全然消失不见。
轩辕靖一边拉着她一边褪去身上的锦袍,那双桃花眼里的怒意丝毫未散,还带着一丝强烈的占有欲。
“你别,别干蠢事...”说完这最后一句话,江晚吟已经给他甩到软榻上,他欺身而上,一把扯下她身上的衣衫。
芸香在外面等了江晚吟许久,到了傍晚时分,才看到她失魂落魄地从轩辕靖的寝殿里出来。
她的身上换了一身新的衣裳,是靖王府里的丫鬟替她换上的。
芸香怔了怔,急忙跑上前去,搀住她,“夫人,您,您没事吧...”问出这句话,她用了很大的勇气。
“这件事给我保密,一个人都不能告诉。”江晚吟眼眸都没抬,冷声冷语叮嘱她。
“奴,奴婢知道了。”
芸香咽下喉间的惊愕,小声应承下来。
“舍得回来了?”一回到秋阑苑,江晚吟便撞上了段忘尘,他这个人嘴上虽说着不在意,可这心眼比谁都还要小。
“你管我作甚?”
江晚吟的心神还未完全恢复过来,心中烦闷得很,没给他太好的脸色。
“你是这侯公府里的大夫人,叫我不管你?”段忘尘坐在长椅上,睨着她这副满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累了。”她淡淡吐出这三个字,就要往里屋里走去。
“轩辕靖将你的魂都勾走了,让你这般的心不在焉?”段忘尘冷嘲热讽的挖苦她。
“既然你知道我腹中的胎儿是轩辕靖干的,你为何不到皇上跟前告发他?难道你心里一点都不在乎我们的孩子?”
江晚吟抬起头来,她不明白他为何还要这般嘲讽她。
兴许是她的话触动到了他,他怔了怔,尔后才开口问她,“他承认了?”
“他会承认吗?他是高高在上的四皇子,他对我做过的事哪一件承认过了?可我最不明白的是,我们的孩子被他害了,你为何还能这般无动于衷?你就这么憎恨我?憎恨到不喜欢我与你的孩子?”
她今日在靖王府中收到的刺激本就够多的了,回来还要听他的冷嘲热讽,心底掩埋的痛楚一下子被他勾出来。
段忘尘的眉眼动了动,眸中现过一丝躲闪之意。突然,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回她的问题,只能保持沉默。
“我没想到,你憎恨我爹也就算了,我没想到你竟也如此憎恨我。”等了一刻,没等到他的回答,江晚吟自嘲地笑了一声,便从他面前走过。
他面前的烛光被她遮住时,他扣着桌角的手一点点收紧。
有那么一刻,段忘尘觉得她是无辜的,她肚里的孩子也是无辜的。可是已经做了,他回不了头,也不会回头。
“侯爷,回去吗?”
见他在屋子里久久坐着,未有起身的意思,侍书走上前提醒他一声。
这下,他才站起身子来,要往屋外走时,转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帘子。江晚吟躺在里面,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侍书顺着他的视线往里面看了一眼,只看到垂放下来的帘子。
“走吧。”
他开口说道。
见他往外走,侍书也跟了出去,只落下一地烛光。
第二日,宋轻歌在院子里看戏文时,江晚吟破天荒的出现在了她的院子里。石桌上,放着上次段忘尘说的,他让侍书送过来的戏文。
侍书带来了很多,不似段忘尘口中说的那般只是送几本过来。
宋轻歌抬起头,看着被日光笼罩的江晚吟,一句话也不说,便又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戏文。
“你过得倒是悠闲。”
她在她身旁坐下,说出口的这句话不似以往的冷言冷语,倒是带着一丝羡慕。江晚吟知道,上次有刺客闯到她这里来,伤了她。
“想不到姐姐还会羡慕我。”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宋轻歌倒是觉得稀奇得很。
“我信我腹中的胎儿不是你害的。”突然,她开口说道。
宋轻歌抬起双眸,不太敢相信地看着她,“你居然也会信我?”她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
“为何不会?”江晚吟亦是看着她,脸上没有了平日的轻蔑。
“自打你进府以来,不是污蔑我便是对我使坏,恨不得让我从这侯公府里消失,此刻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看着江晚吟,揶揄了她一番。
“我知道,你心中定是以为我是心狠手辣的人,可我没有如你想你的那般那么坏,当初我那么做,不过是为了想要将尘哥哥从你手中抢过来。可现在,不需要了。”
她笑了笑,是对自己的自嘲。
“你确实不需要,因为我不会跟你抢他。”她将手里的戏文重新拿起来,眸光落到书卷上。
“你放心,我今日来就是想同你说说话,没别的意思。”走之前,她留下了此趟前来的意思。
宋轻歌依旧没理她,只看着手里的戏文。
她当初对她做的那些事,她不会忘记,也不会原谅。如今,这府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可她没想的是,江晚吟居然去到王氏面前,告诉王氏她滑胎的事不是宋轻歌做的,让她放了她。
她走后没多久,府外的侍卫便被撤了去,连同段忘尘遣来的那些。
“小姐,今个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她居然会去替您求情。”扶柔一脸地不可置信,将手里的莲子汤呈到她面前。
“兴许是她良心发现了吧。”宋轻歌并未说太多,低下头,舀起一勺莲子汤。
冰凉的莲子汤滑入喉间,让她觉得全身上下舒适了不少。眸子落到碗中的莲子汤时,她眸间微微生恙。
她不知晓江晚吟是受了什么刺激,可她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她对段忘尘失望到了极致。
但如今她不再被关在竹云苑里,便能随意出入了。
她去到长乐府里时,落镜笙还不知道她会来,他还在阁楼上思衬着轩辕帝为轩辕靖选拔谋士一事。
宋轻歌站到他身旁时,他正在翻阅那些谋术。她的脚步极轻,兴许是他看得太过入迷,并未留意到她的到来。
窗外投射进来的光线落到他轮廓分明的下颚上,整张脸看起来棱角分明,眉宇间散发出一阵阵睿智的气息。
她稍稍歪着头,看着此刻在认真看书的他,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看着看着便入了迷。
“看够了吗?”
落镜笙侧过脸,一双宛若星辰闪耀的眸子落到她脸上。她顿觉失了脸面,脸色“唰”地一下红了起来。
“呃,我,那个...”
她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见到她这般手足无措的样子,落镜笙笑了笑,伸手一把将她捞到怀中,“看到你相安无事我便放心了,抱歉,我并没能帮上你什么忙。”他将下颌抵到她肩上,向她道歉。
“没事的,外祖母已经不再关着我了,所以我今日才能过来找你。”她还有些手足无措,急忙安慰他。
“所以你一出来便过来找我了,可见你有多牵挂着我。”他勾起唇角,温声细语在她耳畔说道。
宋轻歌眨了眨眼睛,没好气地质问他,“那是不是,方才我一进来你便知道我来了?”
“你说呢?”
落镜笙笑了一声,温柔地看着她。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亦是只看到了她精致的侧脸。
“好啊,你居然敢戏弄我!”宋轻歌转过身子,打了他一下。她就知道,以他的伸手,怎会察觉不到她来到他的身侧。
落镜笙没制止她落在自己身上的拳头,只笑着,“我便是故意的,你打吧,想打多久都行。”
话里,透着一丝丝宠溺的意味。
“不行,若是打残了,那我岂不是很后悔。”他刚说完,她便停了下来,靠到他的肩上。
只是,刚靠了没多久,她的脸上便现出一阵失落感来,她与段忘尘的事还没个着落。
此刻与他,也不过是短暂的温存,还是带着世间不堪入目的礼俗的。
“怎么了?”落镜笙低下头,不知晓她又因为什么事突然变了脸色。
她摇了摇头,轻声笑着,“没事,我只是太久没见到你了,心里高兴。”她没说实话。
落镜笙抚了抚她的后脑勺,“是因为你与段忘尘之间的关系?”眉宇间,透着几分心疼。
“就算是到最后弄得两败俱伤,他也不会轻易放我离开的。”这一点,她心里有数。
“那便弄得两败俱伤,伤我一人便够了,你要相安无事才行。”落镜笙凝着她,眸中的深情未减。
宋轻歌皱了皱眉头,“不许你这么说,我不希望你出事。”
“那便都不要出事,接下来的事交给我,我来想办法,你只需在侯公府里好好待着便可。”
他握紧她的手,手背上传来一阵阵暖意。
看着他蕴满坚定的眸子,宋轻歌勾起唇角点了点头。午后的日光落到她的发丝上,生出一点点金黄色的亮光,映入落镜笙的双眸里。
云舞去到关雎阁外时,看到了窗口里那两个交缠在一起的身影,急忙往后退了一步,身后撞到了一个人,她立时转回头,是御风。
她只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端着的参汤递到他手里,便低下头往阁楼下走去。
御风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她那个失落的样子,让他皱了一下眉头。
段忘尘一回到侯公府,便知道了王氏将宋轻歌从竹云苑放出来的消息,而且,这件事是江晚吟替她求的情。
这一点,倒是让他觉得惊诧得很。
他没有去竹云苑寻宋轻歌,径直朝秋阑苑走去。江晚吟正站在亭子里,靠在栏杆上,看着池中抢食的鱼。
“你为何要替阿歌求情?”他不知道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但凡是能忤逆你意思的事,我都会去做。”她看着池子中抢食的鱼,眸光间晦涩难明。
“你要与我作对?”
段忘尘的语气加重了几分,脸上一片冰冷。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江晚吟不太理睬他,有以下没一下的往水池里投鱼食。
他皱了皱眉头,“这于你一点好处也没有。”她一点优势都不占,到头来只会自讨苦吃。
“我要那些好处来作甚?”她将手里剩下的鱼食尽数往水池里抛去,池里又掀起一阵闹腾,抢食的鱼儿抢食完又慢慢散去。
直到水面的波纹尽数消失,她才转过头来。
“以前我事事听你的,在你面前尽心尽力爱你,我得到过什么好处了吗?”她看着他,用桌上的丝帕擦了擦手。
“吟儿,别闹了。”段忘尘的语气软了下去,算是在求她。
“你怕?难不成是做了太多的亏心事?”她笑,笑里透着一丝狡黠。
“我说别闹了!”他没了耐心,紧紧拧了一下眉头后冷言冷语警告她。就连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都带着一阵寒意。
江晚吟挑了挑眉梢,将手里的丝帕扔到桌上,从他面前离开。如今他的威胁,对她来说一点作用都没有。
她似是脱了缰的野马,摆脱了他的束缚,而且连他的话一点也不听了。
段忘尘冷嗤一声,眉宇间散发出一阵阵怒气,可却对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挥袖从亭子里离开。
侍书见他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什么也不敢问,直接跟上他的脚步。他本来想回书房,可在半路顿了一下,还是往竹云苑走去。
宋轻歌已经回到竹云苑中,看到段忘尘走过来,脸上尽透着不悦,她便猜到他是在江晚吟那里受了气,“表哥这是受了姐姐的气?”
“她愈发的不可理喻了!”
他气呼呼地坐在锦凳上,连扶柔给他倒下的茶水都没喝。
“就因为她到外祖母面前替我求情?”宋轻歌敛了敛眉,像是在明知故问一般。
“阿歌,我不是不愿祖母放你出去,只是...”他说到一般,似是想到了什么,便不在说下去。
“你不放我走,我自然是哪里都去不了。”她勾起唇,话里透着一丝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