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他可真心急
“人呢?人呢?本王问你人呢?”齐元兆一进到靖王府里,就被轩辕靖一把抓住衣襟,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怒气。
“老奴赶到那里时,整个侯公府已经空了。”齐元兆低着头,沉着声回道。
“那你为什么不派人去追?!”他一从皇宫里出来,就听说了段忘尘携着家中老少逃到镇北去了。
江晚吟,也被他带走了。
“就算是派人去追,也追不上了。”齐元兆还算是冷静,在他面前应对自如,脸上没有一丝慌乱。
轩辕靖冷冷凝着他,尔后慢慢松开攥着他的衣襟,撑到桌沿上,“他这是明着要跟我们对抗了。”
“四皇子请放心,如今江小姐对段忘尘很重要,他定然是不敢轻易伤害她。等皇上下旨追拿他,江小姐便有救了。”
看着他这般沮丧的样子,齐元兆开口安慰他。
“可吟儿此刻在他手上,本王始终不放心。”他叹了声气,抓着桌沿的手慢慢收紧。
“这事,急不得。”
轩辕靖闭了闭眼,摆了摆手,让他退下去。
齐元兆看了他一眼,他脸上还挂着‘烦闷’两个字,他只好轻手轻脚退下去。
江晚吟醒过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轿子里只有她和芸香两个人,芸香的眼睛还红红的,此刻见到她醒过来急忙擦了擦眼角的泪,开口说道:“夫人,奴婢给您倒杯水。”
将水杯放到她面前后,她挪到她面前,伸手帮她揉着后脖子,“您的脖子还疼吗?”
“我们这是到哪了?”她掀开帘布一看,外面一片漆黑,除了前面侍卫手里拿着的火把照出来的亮光,到处都是黑的。
“奴婢也不知道到哪了。”芸香小声回她。
“夫君呢?”
她转过头,盯着她问。
芸香将手收回来,抿了抿唇,“侯爷他在陪着老夫人呢,老夫人也被他打晕了,一行人现在都在往镇北赶。”
江晚吟眨了眨眼睛,眸中透着些许凉意,“他这是真要谋反啊,想不到他的野心居然如此之大。”
“夫人,您说,皇上他会不会派人来抓咱们?”芸香十分小声地问她。
段忘尘犯了这样的事,她们都是侯公府的家眷,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他们还畏罪潜逃,这长安城怕是都回不去了。
“等到了镇北,就知道了。”她乏力地回道。
喝下一口水,她便靠到软垫上,闭上了双眼。
芸香揪了揪衣角,低着头不敢再叨扰她。
不等轩辕靖到轩辕帝面前求情,他已经先下了令,派人到镇北去,务必要将段忘尘抓回来,还有边洛,将他们二人押到大牢中,绳之于法。
段忘尘闹出的这一出大事可谓是震惊了朝野上下,每个臣子脸上都挂着对他的鄙夷。
当年段南城替萧宋两府求情,轩辕帝宽宏大量饶恕了段忘尘,谁知道他竟不知感恩,还想要谋反,自然是要拿到朝野中来鞭挞的。
“你别担心,等抓到了他和边洛,朕一定将他们碎尸万段。”轩辕帝看着闷闷不乐的轩辕靖说道。
“可边洛是镇北大将军,他们定然会起兵反抗。父皇,咱们手中的兵将可够?”轩辕靖将这几日以来心中一直担心的问题说出来。
若单单只是一个边洛,他们有信心可以拿下,可若是边洛联合其他人呢?
轩辕帝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都怪朕,轻信了边洛这个小人,如今燕国的三十万大军都在他手里,朕怎能让他拿着这三十万大军来践踏。”
“那父皇的意思是?”
很明显,轩辕帝并不想同他硬来。否则受损失的,还是他的兵力。
“且先等着,看他们有什么动作。”他揉了揉眉心,这两日大臣们聚在一起商议了多次,可也没想出什么两全其美的计策来。
轩辕靖看着他这副劳心伤神的样子,只好从书房里退出来。齐元兆走上前,“四皇子,如何了?”
“父皇他朝事繁忙,还要处理这样棘手的事,十分不易,本王看起来,他似乎比之前老了好几岁。”
边说着,他边走下台阶。
齐元兆跟在他身后,微微倾着身子。
落镜笙在长乐府中待了几日,他知道轩辕帝已经派人去追了,可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要不,去找四皇子问一下话?”云舞在他身侧,看着他这般愁眉不展的样子,抿着唇开口。
“人是派过去了,可边洛的手里握着三十万大军,皇上定会忌惮他的兵力,不会轻易把人捉回来。”
他轻轻叩着桌面,眸光深沉。
“那,我们岂不是很被动?”云舞大概能听得懂他说的话。
“如今只能等,若是硬来,便会使燕国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到时候生灵涂炭,并不是皇上想见到的。”
落镜笙猜测得到轩辕帝的顾虑,可他的话里,却带着一丝隐晦。
“师兄...”
云舞动了动唇齿,还想再说什么,见到御风的眼神,急忙住了口,走了出去,留下他一个人待着。
“怎么了?我话还没说完呢!”她不解地看着御风,不知晓他为何要将她叫出来。
“小姐,您就让公子自己待一会吧,宋小姐被段忘尘携走了他心里定是十分伤心,您就别在他跟前晃悠了。”
御风的话里,带着几分嫌弃。
“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能说我是在师兄跟前晃悠呢?我不过是关心他,若是我不在,想必他更伤心。”
云舞白了他一眼,又欲往落镜笙的屋里走去。
御风一把抓住她,“我求求您了,您就别再进去了...”他皱着一张脸,眼里布满哀求。
“你不懂,没个人陪着他,他会想不开的。”云舞柔声柔语,解释给他听。
“您若是再进去,他才会想不开。”他将脸别过一旁,嘟囔一声。
“御风,你什么意思啊?”他这话,激怒了她。
“没,没什么意思...”
御风摆着手,急忙认错。
“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跟我说清楚,我一定放不了你!”云舞一把拔出剑,对着他叫道。
突然,“嘭!”的一声,落镜笙屋子的两扇门被他使内力关了起来,他这是嫌他们二人台聒噪了。
这下,两个人俱安静了下来,“都怪你!”云舞用剑指着他,骂了一声。
御风叹了一声气,没敢再还嘴。
去到镇北后,每个人的心情都不好。边洛在王府上给他们安排好了房间,与他们住在侯公府里的无差。
只是,宋轻歌是和江晚吟在一个院子里。
王氏和段忘尘自己在一个院子里。
宋轻歌没有任何嫌隙,她只是没想到来到这里还能受到和在侯公府上一样的待遇。
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她只能再慢慢等,等着落镜笙想法子来救她。
倒是江晚吟,她的心情仍旧十分不好,一回到屋里,便关上房门,没有再开过。
段忘尘去到宋轻歌屋子里时,她还在看上次没看完的戏文。
“你还有心情看这个?”
他一进去,口气就十分不好,尤其是看到她还在看戏文的时候,这一口气便从心底直接升到心口。
“阿歌没有那个同表哥一起商议谋反计策,举兵打进长安城的本事。”她的眸光落在书卷上,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要你有能威胁住落镜笙的本事就行了。”他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宋轻歌抬起眼眸,看着他这般厚颜无耻的样子,轻声吐出三个字,“不要脸。”
“那你说说,什么叫要脸?你背着我几次三番的去找落镜笙叫要脸?你还是我的妾室,就同别的男子暗通款曲叫要脸?”段忘尘咬着牙,质问她。
宋轻歌怔了怔,眼神里没有一丝躲闪,脸色依旧一片淡然,“当初你明明也可以救下萧哥哥,偏偏要对他施以毒手,就为了要把我从他身边抢过来,之后更多多次想要加害于他,你的良心就过得去吗?”
“我做的那些事,还不都是为了你,他与你本就是仇人,若是你回到他身边,会很危险的你知道吗?”
段忘尘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他伸手抓住宋轻歌的肩膀。
她低头看着他抓着自己肩膀的手,无奈地勾起唇角,“我们都逃到镇北来了,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待在落镜笙阁楼上的那日,她就记得十分清楚落镜笙说的话。
他说萧王府不是她爹爹害的,而是当年轩辕帝在江鹤迟的挑唆下,忌惮萧宋两家的势力,才下旨将他们两家诛灭。
段南城开口为他们求情,可谁知道竟卷入了这一场争斗中,这才殃及到侯公府。
说实话,她打从心底里感激段南城做过的这些事,也不恨段忘尘,可是他在落镜笙身上做的种种恶事,实在让她不耻。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都知道了?是段忘尘告诉你的?”段忘尘一连问了她好几个问题。
宋轻歌敛了敛眉头,劝慰他,“表哥,收手吧,若是你这时候回长安请罪,想必皇上会念在你认罪的份上,从轻处罚的。”
听了她的话,他冷哼一声,紧紧盯着她,“收手?都走到这一步了,我怎么收手?”
“等四皇子登基了,一定会为段伯父,萧宋两家平凡冤情的,你该拥立他才是。”
她的声音小了几分,是真心想要劝他不要再斗了。
“你以为他又是什么好东西?!自从吟儿嫁给我之后,他便处处寻着法子来见她,他们两个人本就藏有私情,这可不是假的!”
他的眉宇间透着寒意,冷冰冰地看着她。
宋轻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当年轩辕靖在丞相府中冒犯江晚吟的事,她多少知道一些,后来江晚吟嫁给段忘尘之后,她便知晓为何平日里作风严谨的轩辕靖会在丞相府里做出那样的事了。他做的这些丑事,她都不愿再提出来。
“边将军手里的三十万大军亦是皇上的军队,你拿着这些军队去糟蹋燕国的百姓,你的良心不会过意不去吗?我们几个人之间的恩怨,为何要让那些人跟着我们陪葬?而且这三十万大军能支撑多久?你不会有胜算的。”
她算是尽了力,努力在劝阻他。
“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败?”段忘尘脸上的寒意愈发浓重了,眸中还带着几分戾气。
“阿歌说的没错,你的确没有胜算。”这时,王氏从屋外走进来,她站在门外有些许时候了。
当年的事,她俱知情。
只是她一个老婆子,自己的儿子都被轩辕帝处死了,唯一的孙子年纪还尚小,除了忍气吞声,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便只能静心将段忘尘抚养长大。
可她没想到,他会娶自己仇人的女儿。那时候江鹤迟在朝中如日中天,她又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只能默许了这门亲事。
而且她劝过段忘尘几次,他都不听,她便知晓他想要干什么了。
她拦不住,便只能任由她来,可她没料到的是,事情会发展成今日这个地步。非但如此,段忘尘还要谋反,这是她不能忍的。
段家虽然蒙了冤屈,可不能让段忘尘做的这些事脏了段家这么多年的名声。若是此刻回长安,兴许还能挽回一点声誉。
“尘儿,听阿歌的,回长安认罪吧,我这个老婆子会陪着你,一起到皇上面前认罪。”
王氏语重心长地说道。
“祖母,连你也要我回去认罪?”段忘尘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可是最疼爱他的祖母。
“认罪不是什么掉面子的事,是做错了事忏悔而已。皇上要罚,我们认了便是了。”
王氏摸了摸他的头,眼中透着怜惜。
“若是我们回去,可就没命了。”段忘尘失望地看着她,他亦是不想让她出事。
“没命便没命了,兴许这就是我们段家的命数。”她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你说说你,原本吟儿肚里的孩子好好的,为何要将他害了去,不然我们段家还能留下一脉相火。”
她在极力克制着,不让他听出她话里的埋怨。
看到她这个样子,让段忘尘的双眼生出一层泪光,“祖母,您若是向打我,想骂我,便来吧。”
他最是看不得她这个样子,让他十分心疼。
“如今我打你骂你还有用吗?尘儿,听祖母的话,回去认罪吧。”她叹了一口气,再次开口劝他。
段忘尘低着头,攥紧双拳咬牙说道:“您怎么着都行,可唯独这件事,孙儿不能答应您。”
“你这个不孝子,你这是要气死祖母啊!”她抬手,狠狠打到他后背上,嘴里大口呼着气。
宋轻歌急忙扶住她,替她顺着后背的气,小声说着,“外祖母,您当心些。”
段忘尘抬起头,双眼湿润,“孙儿既然已经来到这了,就不会回去认罪,父亲的案子,我也会替他平凡,轩辕皇室别想再欺到我们头上。”
他朝她说完这番话,狠心离去。
“你,你...”
王氏怒气冲冲地指着他离去的背影,气得说不出话来。
“外祖母,您先喝口水,消消气。”宋轻歌扶着她坐下,喂着她喝下一口茶水。这下,她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阿歌,祖母当初不该那么对你。”看着眼前悉心照顾自己的宋轻歌,王氏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悔意。
当初她知道段南城是因为萧宋两家才将自己的命赔进去之后,便处处针对宋轻歌,做了不少伤害她的事。
“外祖母,别这么说,这些年来多亏了侯公府,不然我此刻便不能坐在这里同您说话了。”
她笑着,不再介意以前的那些事。
“你是个好孩子。”王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
江晚吟站在屋外,看着她们这副温馨的样子,转身离开。方才她听到吵闹声,想出来看看出了什么事,一出门便见到段忘尘满脸沮丧的离去。
走到宋轻歌的屋子往里一看,见到她在安慰王氏,这才一直没有进去。她没想到,自己竟还能看到她们二人和好的这一天。
她嫁进侯公府后,王氏便处处让着她,就连她欺压宋轻歌,她也站在她这边,她便知晓,宋轻歌入不得王氏的眼。
她不知晓她们之间怎样的深仇大恨,如今看来,竟都是因为当年的那些事。
回到屋中,她照旧叫芸香将房门关上。这个王府里别的人,她都不想看见。她是江鹤迟的女儿,是他们的仇人,是段忘尘手中的棋子。
“侯爷。”见到段忘尘一脸失落的从东院里出来,边洛只上前叫了他一声,并未敢开口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什么事?说。”段忘尘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
“皇上派了人过来,想要将您带回长安。”边洛低着头。
“人呢?”他开口问。
“在府外,卑职没有让他们进来。”他怕殃及到段忘尘的安危。
“走。”
他抬脚,阔步往前走。
到了府外,段忘尘才发现轩辕帝派来的都是他的亲信,看来他并不想让燕国都知道他谋反的事。
“侯爷,随卑职回长安吧,皇上兴许还能网开一面。”为首的王毅坐在马上,开口朝他说道。
“谋反是诛九族的死罪,你说网开一面就网开一面?”段忘尘站在台阶上,抬起头睨着他。
王毅牵着坐骑的缰绳,马儿的马蹄动了动,他急忙制止它站定,“皇上既然派了卑职过来,便说明是想给侯爷挽回的余地的。”
段忘尘挑起眉梢,“你觉得我会信吗?”轩辕帝的为人,他了解得很,既然当年他都能下令灭萧宋两家满门,何以还会放过他这么犯了重罪的人?
“信不信,侯爷随卑职回去便是。”王毅的口气还是好的,没有逼迫他的意思。
“若是我不回呢?”
他口口声声说轩辕帝会网开一面,可却连马都不下,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摆明了是要彰显轩辕帝的权威。
“若是侯爷执迷不悟,那皇上便只能下令攻打镇北了。”王毅握紧缰绳,眼神里添了一丝杀意。
“那我们,便不客气了。”段忘尘刚说完,王府的屋檐上已经有无数支箭射出,朝王毅他们射去。
王毅的眼神覆上一层寒意,急忙拔出利剑,挥手挡掉朝他射来的这些箭雨。他身后的那些侍卫,已经都好几个中了箭从马上掉下来。
他冷冷地凝了段忘尘一眼,朝还在挥剑挡箭的侍卫喊道:“回长安!”喊完,众人纷纷策马离去。
段忘尘冷哼一声,转身进了王府中。边洛站在王府门口,看到地上的一片残余,他的眸光沉了下去,方才的箭阵,是什么时候摆的,他都不知道。
“段忘尘真的这么做?”
落镜笙坐在亭子中,认真听着御风从外面打探回来的消息。
“是真的,他已经先向皇上示威了。”御风亦是一脸的肃然,不敢有半句的虚言。
“他可真心急,看来是迫不及待要向皇上下战书了。这仗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了。”他轻轻转动手里的茶杯。
“他为何就能保证他会有胜算?还这般的心急。”按理来说,段忘尘刚逃到镇北,定会先做部署,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下手了。
落镜笙松开茶杯,站起身子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面,“他没有胜算,可他若是不先下手,就更没有胜算了。”
“公子的意思是?”御风的整张脸上,都透着不解。
“段忘尘对前去捉拿他的侍卫下手,便能给自己拖延些时日。那些侍卫都是皇上的亲信,他非但没有一丝忌惮之意,还这般痛下杀手,定会引起皇上的恐慌,以为他已经做足了准备。这样一来,皇上会十分重视与他的对战,不会在这么短的时期内冒然出兵,这不就是为他赢得了一些时日。”
他的双手负在身后,双眸深邃。
经他这么一说,御风才点了一下头。
“也不知道阿歌在那边过得怎么样了?”过了许久,他沉声说道。他的心里,还是十分担忧她。
御风看着他寂寥的背影,想开口劝慰他,可想了想,终究还是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