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欢迎来到必安事务所
送走了马良，日子又过了几天，他手腕上莫名出了一块紫色的的疤痕。
沈清明看着越来越明显的疤痕，心里咯噔一下。回忆起几天前山羊胡子说的小鬼缠身，只怕马良对自己意图不轨，虽说自己不相信灵魂这类的说法，但真的有三长两短也够自己受的。说到山羊胡子，沈清明钱包里还存着他的名片，他赶紧翻出名片，按上面留下的电话号码拨过去。
“喂，必安事务所。请问有何贵干？”电话那头是冷淡疏离的男声。
“我找杨旭。”
男声说：“请问您叫什么，有预约吗？”
“啊......没有预约。”这个事务所很高端的样子，居然要先提前预约，“我叫沈清明，那个预约需要等多久呢？”
男声的声线还是毫无波动：“沈清明先生是吗？”
“没错。”
“您是本所的......贵宾。呃，本所随时为您提供服务。”
说的好像是粉红色高端会馆一样，不过没人会用这种冰冷的男性当前台吧？
“那个贵宾？我是什么时候办理的？”沈清明对这种东西完全没有印象。
男声：“是杨旭先生的特别嘱托，您可以随时来我们这里。”
结束通话之后沈清明决定现在就去必安事务所，以免夜长梦多。事务所的地址在城南贫民窟，那里鱼龙混杂，不是善类所在，出租车司机在外面兜了半天圈子才找到具体位置，事务所门前灯箱昏暗的亮着，上面用毛笔字描上必安两个字。
沈清明扣门，正门应声而开。开门的男人手指修长白皙，面容冷峻挺拔，只可惜一张脸紧绷绷的太煞风景。看一眼就知道是之前男声的主人。
那人问：“沈先生？”
沈清明点头，眼神使劲往屋子里偷窥。
“杨老板已经等您好久了。”冷面小哥侧身让开一条路放他进来，“进屋左转。”
事务所室内相当寒酸，没有之前想象的高端奢华。屋子里面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一盆吊兰垂在窗外，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两张办公桌。山羊胡子杨旭坐在一张办公桌前看书，有点仙风道骨的意思。
“你来了？”杨旭头也没抬，“坐下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沈清明说：“我前些日子碰到了一个人，他说要我用灵魂和他做交易，如此如此......”
杨旭听完他的经历之后剑指一掐，开始翻白眼。
“道长......不是杨先生，你没事吧？”沈清明心说山羊胡子是不是羊癫疯发作了，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冷面小哥轻按他的肩膀，说：“稍安勿躁。”
山羊胡子指法一变，做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满头大汗的在一张纸下一顿狂草，边写边念：“紫薇犯贪狼，甲木兼癸水。北斗第一星，化气为桃花。遇吉富贵遇凶煞，外主阳刚内主阴，星曜并庙陷，吉凶有无中。”
完全没听明白，山羊胡子貌似比马良还不靠谱啊！
沈清明问：“这是？”
杨旭把纸条先前一推，道：“这是卦辞，可是我费了很大力气才占卜出来的，你且收好。”
看到沈清明将纸条收到怀里，杨旭立刻把手一伸说：“看你我有缘，每个字我就只收你五十元好了，标签符号也一概不多加钱，一共四十四个字，收你两千二。现金支付，不接受划卡。”
“啊？？”沈清明顿时不知所措。
杨旭一把搂住沈清明：“不满意？小伙子这你就错了，五十是大衍之数，十日、十二辰、二十八宿也，合五十。卦各有六爻，六八四十八，加乾坤二用爻，合五十。天地之数五十有五，以五行通气，凡五行减五，合五十。我这可是一点都没讹你钱的。”
沈清明：“不是不满意，这根本就是敲诈啊！”
杨旭道：“你把纸条收进怀里，就说明拿了我的货。拿了我的货，就是我的人，呸，就欠下我的账了，我们这行钱货两清是规矩，就算你报了警也是我占理，我劝你还是识相一点，乖乖交钱还可以获得我们必安事务所的名誉会员哦，逢年过节接线小哥会打电话给你送上爱的祝福。”
沈清明掉头就跑，本来过年要想起来言术士这种话题就够沉重的了，现在还要加上冷面小哥的祝福，他实在不能接受。
“夜游拦住他！”杨旭一声令下，冷面小哥迅速堵住了门，硬拼自己怕不是他的对手。
沈清明只好小声吐槽，一边准备掏钱自认倒霉：“言术士根本没有用嘛，这种情况下还是要掏钱。真的要能飞檐走壁哪里有这种事情。”
“等等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师？”杨旭问。
“言术士，语言的言。”
杨旭闻言冲上来一把抓住沈清明手腕。把他袖子撸了上去，沈清明左手手肘位置有一块紫色的疤痕。沈清明印象里从来没有过这块疤痕，应该是契约签订之后才出现的。
杨旭他喃喃自语：“传说的真的啊......”
“传说？”
“我师父曾经......”
沈清明打断他的回应，问：“先说清楚这段话收不收钱，超过五元我就不听了。”
“免费免费。”杨旭说，“我师父说过，这个世界一切都是按照规律运行的，我们平时生活在规律之中，并利用规律为我们工作。”
这个江湖骗子还挺唯物主义的，水的规律之一就是零度之下结冰，人制造冰只要把水的温度降到零度以下就好。
杨旭解释道：“古人的梦想就是了解并且掌握规律，无数天才终此一生都在钻研此道，终于发现了一些诀窍，诀窍被称为奇门八卦。准确来说奇门八卦和现代科学都是以掌握并且利用规律为目的的学科。”
这么说我早就是一个修士了？虽然自己大学学的是商科，但是好歹也是掌握并利用人类心理与市场资金流动规律的学科。
杨旭说：“几千年的钻研下有些人掌握了规律进而羽化，但是羽化的同时也产生了不容于规律的裂缝残渣，我们叫这些漏洞为魔为妖。为了清除这些漏洞，前辈们不得不将部分规律泄露给凡人，与前辈接触过的凡人手肘都会出现紫色疤痕。”
沈清明说：“那个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您这个创意不写小说可惜了哈。”
“听了这个故事，想走就没那么简单了。”杨旭哼了一声，“欢迎来到，必安事务所。”
冷面小哥强行把沈清明按在座椅上，杨旭在一旁满脸邪笑的看着他。
杨旭开口说：“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杨旭，是必安事务所的老板，另外一层身份是个除妖道士。”
冷面小哥说：“秦夜游。”
“夜游虽然不爱说话，但他可是秦城大学的法学高材生哦。”杨旭介绍道，“这个事务所原先是他家祖业，这几年经营不善才转手给了我。所以说我们事务所不仅负责斩妖除魔同时还负责法律咨询，帅哥的电话接线服务只是我们营业特色的一小部分。”
喂喂喂，你们的特色刨除诈骗这一点以外就只剩下冷冰冰的电话接线员了啊！
沈清明听了之后一头雾水，问杨旭：“这和你把我留下有什么关系？”
“咳咳。”杨旭干咳两声，“这个呢，秦城这么大，斩妖除魔保卫天道这种生意不是只有我一家在做。必安事务所与同道豪门相比只能说是后起之秀。”
沈清明心说看事务所的穷酸模样，怕是连生计都无法维持了。
“管我何事？”他一边摆弄桌子上的十字架一边问。
“问题的关键是每个事务所都有一个与羽化的前辈接触过的人——也就是天师坐镇，以此作为遵循天道行事的招牌，没有这种人的事务所在他们眼中是没有资格去降妖除魔的，碰巧呢......我和夜游都没见过，所以说我们事务所在业界上挂不上名。”杨旭笑容可掬，连眼角的笑纹都写着诚意，“你不如用天师的身份来必安事务所工作，我们两全其美？”
沈清明拍案而起：“才不！我好不容易有机会选上办公室主任，从此以后吃香喝辣飞黄腾达，怎么会辞职来这种地方。”
杨旭沉吟片刻说:“你看你把灵魂卖给了那个马良，虽然说眼下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迟早是一个隐患。就算他不让你去杀人放火，单单是让你去抓个小鬼什么的你也处理不了吧？你要是加入我们事务所就是我杨某人的兄弟了，哪怕是马良威胁你，我们也能帮你一起扛着。”
说到底沈清明最担心的就是马良会真的用灵魂这种东西来威胁自己，名利终归是身外之物。神鬼之说虽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以一点都不信。至于杨旭说的什么除妖卫道沈清明一点都不相信，杨旭这种江湖骗子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什么都编的出来。
“其实我们手头还是有几单生意的，只缺一个你这样的天师当招牌，只要你能来，我们这里立马就能接到活干，到时候那也是财源广进，不必你当白领赚的少。”杨旭说，“要不这样，你跟着我们完成一次这种委托，以后你只要被马良缠住我和夜游分文不取即刻来援。夜游你说是吧？”
秦夜游一歪头，意思大概是答应了。秦夜游这人天生一副禁欲系鲜肉脸，不知道为什么会屈从于江湖骗子杨旭的魔爪。
沈清明再三考虑之后道：“好……不过你看那两千二是不是……”
杨旭大手一挥：“零头给你摸了，收两千就行！”
“嗯？”沈清明眼神一变。
“那两千......”杨旭狠下心，“我也不要了！”
“你说的哦。”沈清明把钱包重新揣回口袋里，心满意足的欣赏着杨旭抽搐的表情。
杨旭瘫痪在座位上说：“那个那个夜游，你送客人出去吧。我心里......有点难受。”
“沈先生这边请。”秦夜游把沈清明送到门口，小声对他说，“老板平时是抠门了一些，但是本质上一个好人......吧？”
“但愿如此。”
沈清明缓步向家的方向走去。周围一片灯红酒绿，带着贫民窟特有的颓废气息。沈清明站在路边想了半天，掏出手机拨通了老板的电话。
“喂，小沈啊。怎么了？”那边是老板的声音。
“我想辞职。”
老板：“说什么胡话，因为之前的抄袭事件？”
沈清明：“嗯......算是吧。职场工作压力太大，我想换一个工作轻松一下。”
“小沈你不是不知道当今的就业情况吧？每个岗位上都有成千上万的人在盯着。大学生不如狗，硕博文凭不过是一条狗。说一句不好听的，你有什么资本辞职？”领导的声音缓和起来，“你爸和我年少时候认识，我才说这些的，希望你能好好思考一下。”
“这个......”沈清明在思索领导能不能相信他这几天的经历。
领导用的是一副长辈的口吻劝导：“你不会是相信了交友圈里面那种什么净化心灵放飞梦想的心灵鸡汤了吧？心灵鸡汤是好喝，但是它的作者没有提供给你汤匙。至于辞职去旅行看看更大的世界那种屁话你要是信了，老沈都要被你气活过来。”
沈清明：“不是......我.......”
“人的心灵肮脏，去哪旅游都不能净化。”领导那边顿了一会，“话我说尽了，但是最后决定权在你。”
沈清明：“谢谢领导您的栽培。我明天就去人事部办离职手续。”
领导那边笑了一声：“你这小子和老沈一样挺有主意啊，祝你的未来一片光明吧，这些都是用我私人名义说的。还有一点私底下的小秘密你想知道吗？”
沈清明：“您说。”
“其实和你雷同的那份策划案，是你们办公室那个肖光递交上来的，你们好像是不错的朋友吧？”
“嗯。”
领导接着说：“没有很惊讶吗？我当时之所以没点出来他的行为，是因为公司的规矩就是如此，老朋友的儿子也不能例外，希望你能理解。不过即使肖光竞选票数最多，这个主任也不会给他当，你离职之前会欣慰一些吧？”
“您是怕功高盖主？”沈清明心想证明马良的推论是否正确，“上下同心，其利断金。下下同心，上嫉其下。上上同心，下祸其上。”
领导沉默了一会，说：“你悟性不错，那么我就不用撒谎说是为了替你报一箭之仇了。公司就是公司，一切必须要按规矩来，明面的暗面的，逃的开的逃不开的，都是规矩。”
“教导之恩，铭记在心。”说着沈清明结束了这次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