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能忍受欺骗

就是不能忍受欺骗

191.就是不能忍受欺骗

张斓虎蜷缩着手臂靠在一株树下,目光凝聚在他所熟悉的那一扇窗户上,倏忽捕捉到一个修长的身影,正焦急地来回走动着。呵!她还没有睡!还在等着他归来!忠实的妻子的轮廓象一块磁铁,将他灵魂中最重要的那一部份都吸过去了!张斓虎心中升腾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悲喜交加的情愫……

直到更深夜阑精疲力尽,张斓虎才步入自己的单元楼道。天色更加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过道里的路灯不知是灭了还是坏了,楼梯口漆黑一团。他摸黑爬上了五楼,沉重的呼吸就象一把生锈的钢锯,在疲乏而单调地来回拉着。手一触,门却无声地开了,刘红穿着睡衣,抱着两臂站在他面前,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你,你们还没睡?”张斓虎哑声问。

刘红轻轻点头,伸出一只白皙的冰凉的手,抓住他汗湿的手心,“儿子已经睡了,但我还在等你。我看见楼下有个人,在那儿站了很久很久,仿佛你的身影……我就在心里纳闷,你怎么还不上楼?难道要进自己的家门,也这么艰难吗?”

张斓虎嗅着妻子身上散发出的一股淡淡的香皂味道,情知她已经洗过澡,而且一直在等着他,不觉自惭形秽。刘红是个外表柔弱骨子里坚韧的女人,忍耐力和包容性都极大,即使她觉察了什么,也是不显出不露水的。近来张斓虎回到家就失魂落魄的,妻子定然已知端倪。这世界上恐怕就只有两个女人最了解他,既然母亲已经猜中了他内心的隐秘,妻子也该不例外呀!

张斓虎惶惑不安地观察着刘红,只见她一身缟素,脸盘被黑色真丝睡裙衬行得如大理石一般白净。他想一把揽过妻子,尽情地吮吸她身上那种健康清新的气息,可是手臂伸在半空中却又僵住了,随即缓缓地收回来。联想到自己道出那生忘恩断义绝的话之后,妻子脸上将出现的冷漠,鄙夷与仇视的表隋,他的心不寒而栗,一片悲凉……唉,两个人近在咫尺,却如远隔重洋的情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怎么没有早点儿意识到?事已至此,他也只得强迫自己把心变得坚硬起来,以免犹豫不决,徘徊不主,而痛失良机,终身懊悔!

就在张斓虎暗自下决心时,刘红却一转身,从茶几上取来一杯凉茶,柔声问:“你一定渴了吧?想不想喝口水?”

张斓虎时觉得干渴难当,忙接过茶杯一饮而尽。从喉间到胸中立刻漾起一丝温馨,又缓缓扩展到腹部,把沉在那里的郁积慢慢驱散……但是,这短暂的漫馨就象水波上的一层涟漪,瞬间就消失了,原来,刘红已经走出这漫情之地,独自钻进了卧室的床上,而张斓虎也就失去了一个与妻子漫情相拥的机会。

他索然打量着自己的小窝。这屋子是刘红一个人主持装修的,处处留下了妻子柔情的设计,她的全部智慧,老华和能量,都在其中得到了最充分的表现。应该说,这是一套女性化十足的房间:四壁是清一色的奶黄糊墙纸,色彩和图案都极其柔和,而护墙板却是水曲柳本色,有着天然的不可捉摸的纹路。

所有的灯罩都选用乳折磨砂玻璃,虽然光线暗了点儿,情调却十分高雅。卧室地板是本色刷漆,客厅又采用新的深红色地砖,平添了一种热烈的暖色调。家具都是新置的,一律采用银灰色的薄型板材,使狭小的房间看起来开阔了许多……天知道她怎么会用那一、两万元积蓄,操办到这种舒适、豪华的程度?张斓虎从中窥见了一个妇人的治家本领、归宿倾向,以及她对自己、对这个小家的热爱。现在,他却要她放弃这一切,或者自己亲手放弃这一切,无论怎么说,那都是不可思议的!

出于一时的感情冲动,张斓虎也跟进卧室,象幽灵一般在绣花窗帘之间磨蹭了一阵,又走去坐在妻子的床边,身上体现出张家男儿那种优柔寡断的特点。尽管他知道,自己与刘红的关系必然以悲剧告终,但他内心却仍然浮现出某种冷静超然、犹豫不决的情结。

“你是不是想一个人先呆会儿?我知道,你们医生都有一种洁癖,我不洗澡,你是肯定不会让我上床的!”

刘红了顿了顿,才呼吸不畅地问:“这么说,你是不打算给自己一个机会了?”

“什么?什么机会?”张斓虎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节奏也改变了,但他仍然摸不着头脑。

刘红觉得,自己的心已被悲哀和伤痛侵蚀得千疮百孔!为自己的失去和自己的受骗,这两种悲痛加在一处,那颗脆弱的心已不堪忍受,而身体与正一寸一寸地僵硬起来,仿佛变成了一尊石像。

她咬紧牙关来说这番话,于是声间就失去了唾沫的滋润,显得分外干枯和沙哑。

“别这样……我全都知道了!知道你今天为何晚回来,也知道你为什么迟迟不上楼……”

张斓虎的两只手不期然地箍住了自己的头,脑海里一片空白,呼吸也变得艰难起来。“是,是温歆告诉你的?”

“不,是妈打来的电话。”刘红的两只手握成拳头,指甲深深掐进肉里,拼命克制住心头的激愤,“她来过好几次电话,听说你还没进家门,就担忧得不行。或者她还没习惯你长大,总提心你会走丢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番解释,但是,她却自己推翻了这些解释……她说,是怕我受不了,先给我打个预防针,让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张斓虎在黑暗中瞪圆了眼睛,感到自己的瞳孔在放大,眼前的景象也是一会儿模糊一会清晰……这短短的几分钟缓慢地逝去。蓦地,就象一个垂死的人突然想起自己的遗嘱那样,他脑子里的运转完全正常了,而且屈服于眼前情形所表示的内含价值。显然,母亲是想帮他度过一个最困难的关口,他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妈真是奇怪的女人,她一直坚持自我判断行事,她老人家怎么知道,我今晚会向你提起这码事儿?”

刘红陡然坐起来,口吻生硬地说:“你听到我的声音了吗?我是在最正常不过的情况下,开口跟你讲话!”

张斓虎霍然明白了妻子的意思,心里又充满了歉疚与怜爱。“当然,我听得一清二楚!”

“那么,我就告诉你,你应该毫无隐瞒地端出实情!你妈说的一切都不作数,我只想听你亲口讲出来……哦,你别担心,我能承受得住一切真实,就是不能忍受欺骗……”

她说完这番话,突然无比地虚弱,紧紧绷着的身子全都软了下来,似乎一闻到丈夫的熟悉气味,意识到她深爱的男人还在身边,突然便再也控制不住地泪如泉涌,倾刻之间,泪水就浸湿了她胸前的衣衫和身下的被盖……

刚才听明白了婆婆在电话里的意思,知道丈夫新近在外面爱上了一个女人,而且大有可能会在今晚提出跟她离婚,刘红的感觉是天崩地裂般的晕眩……这种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是何时发生的?夫妻二人白头到老的盟约,如胶似漆的关系,怎么突然之间就起了本质上的变化?那个温文尔雅、高贵庄重的张斓虎到哪里去了?难道,男人的事业发达了,地位提高了,就一定在休妻再娶?难道,自己的丈夫竟然也抵抗不住外界的诱惑,而走向那种旧欢新爱、抛弃家园之路?刘红无法表达自己内心的失望、沮丧、伤心、痛异与愤怒,恨不得立刻找到丈夫,跟他论短长,或者声嘶力竭地大吵一架,然后痛痛快快地分手……

哦,不!那样一来,她在短短的时间内,就会一贫如洗了,甚至连生命也不再属于她……唉,爱情是那样地光华灿烂,但跟一个人的生命比较起来,却又是那么地微不足龄……是啊,纯粹的爱情虽然美丽,但毕竟带着点儿病态,显得贫乏和软弱,因为爱不仅要靠感情来滋润,更需要丰饶富足的土地,那就是健康的身体、新鲜的血液和爱的乳汁……而当你的生命和爱情同时受到威胁时,你该先救哪一个?

刘红把儿子料理上床后,就绝望地躲进卧室,抓起被单塞住嘴巴,眼泪瓷肆江洋地涌了出来……过一阵,她又想撕心裂肺地喊叫,然而喉咙口却被一团咸滋滋臭烘烘的东西堵住了!好不容易吐出来,只是一团腥红的鲜血……

这几个小里里,张斓虎在楼下彷徨不定、犹豫不决,刘红也一直挣扎在波涛汹涌的痛苦里。尤其当她认出楼下那个徘徊的身影时,更是觉得迷离恍惚,似乎从梦境返回现实,又从现实坠入了梦境……最终,锥心刺骨的疼痛化成了一种无究无尽的悲凉,刘红努力在自己心中挖了一个大坑,将所有的悲伤和痛苦都深深地埋葬……既然,庇护她的大树已连根拔去,既然命运已经把她置于孤立无援的境界,她也只有下定决心,与死神进行一次最后的拼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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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途如此多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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