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32.
?贺潺显是被气得狠了,闭了嘴不肯再开口说话。黎穆对越青峰有几分敌意,自然是不会去理他,顾渊却想着越青峰实力极强,若越青峰在此,他们定能省去许多麻烦。
几下商议,他们便要返回原先的那一条山路,而黎穆凑上前来,低声问他:“潜之,仙魔榜是什么?”
顾渊与他解释道:“每逢百年,便要开一次仙魔大会,会上排出来的这玩意。”
黎穆仍是十分好奇:“他们打一架,谁赢谁就排在前?”
顾渊道:“这倒也不是……”
黎穆皱起眉来:“纸上谈兵,如何定夺。”
这仙魔榜上除去他们这些名门大派之外,倒也有不少魔修,他们自然不可能将那些人请来与他们一同比试。而如越青峰等人,实力强劲,下手时怕是分不出轻重,一时失误便是一条人命,那会场也经不起他们折腾,只好纸上谈兵作罢。
而越青峰听见他们谈起此事,便冷冰冰看了他们一眼,说:“厉玉山原在榜上排至第七位,尹千面略次他一些,是第八。”
黎穆听见自己父亲的名字,便转过头去看他,却听得那越青峰叹了一口气,说:“而今厉玉山已死,尹千面便进了第七名。”
听他的语气,倒像是有些惋惜。
黎穆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他此前听其余人提起他父亲,那语气总是鄙夷的,仿佛不用这种语气,他们便是勾结魔修的叛徒,这么多人之中,只有越青峰的语气不一样。
越青峰又说:“厉玉山好歹行事磊落,我敬他是个大丈夫,可尹千面却是个偷偷摸摸的小人。”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他已知道黎穆是厉玉山的孩子,又有魏山府中闹的那一出大戏,他也知道了黎穆是尹千面的徒弟,在他面前说哪个人不好都不对,他干脆闭上了这张坏事的嘴,不肯再多说。
他们已走回了原来那条路上,顺着山路往贺潺口中所说那位故友家中走去,顾渊细心留意了,可一路并未见到什么多余线索,越青峰也不曾发现什么端倪。
这路已要走到尽头了,顾渊便问:“不如到贺仙师那位好友家中看一看?”
无人有异议。
他们顺着这路一直走到了贺潺那位好友的家中,这人不过是一名散修,在此处山间搭了两间茅草屋,屋外是花圃竹林,顾渊站着,忽而便想起了他与黎穆在死阵中的那几间屋子来。
不过方才离开几日,他已想要回去了,不知守阵兽现今如何了,只有它在阵中,想必也是十分无趣的。
他一面在心中如此想着,一面与几人踏进了那间草屋,不过刚刚进了屋子,忽而周遭景致变换,顾渊心觉不好,一阵天旋地转,他再睁眼,他们还站在这屋中,屋外的天色却仿佛在一瞬已全黑了,顾渊愕然不已,心想他们莫非是又踏进了什么阵中,那边越青峰轻轻啧了一声,说:“幼稚。”
这屋内一片漆黑,他抬手一挥衣袖,整间屋子便亮了起来,顾渊正从怀中掏出铜镜,唤出贺潺,问:“贺仙师,你那好友真住在这地方?”
贺潺左右看了,不由得也皱起眉来。
这屋内无论何物都落了一层极厚的灰,显是许久不曾有人住过了,越青峰用剑柄挑开房梁上垂落的蜘蛛网,自顾着走进了里间去,顾渊急忙拉着黎穆跟上,他想现今越青峰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无论如何也不要离他太远了。
里屋是一间卧房,布置清雅朴素,只是落满了厚尘,又十分潮湿,地砖角上结满了青苔,地上还爬着些虫子,见他们进来,窸窸窣窣躲进了暗处去,顾渊看得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窗下置了一张琴,琴旁伏着一人,这儿处处透着古怪,顾渊是绝不肯靠近那个人半步的,这说不准便是什么陷阱,虽不知那人是死是活,可还是个怪物又怎么才好——
他正胡思乱想,越青峰已走了过去。
顾渊慌忙道:“越掌门,小心陷阱……”
他话音未落,越青峰已想要翻过那人的身子,那人面容枯槁如同干尸,却忽而桀桀怪笑着伸出了一只手来,要去抓越青峰的手。
顾渊心想这果然是个陷阱,越青峰已被他抓住了手腕,却微一挑眉,将那干尸的手腕卸了下来。
顾渊在后看着,一时沉默无言。
越青峰道:“不过是吓唬小娃儿的玩意,谁这么无聊,在此处布了这么一个障眼法。”
他捏着仍挂在他衣袖上的手腕,低声念了一句咒诀,整具干尸忽而化为齑粉,而屋内猛然起了一阵穿堂大风,一时尘土飞扬。
顾渊紧紧捂着自己的口鼻,闭了眼,待到那大风停歇,他睁开眼,眼前越青峰连同那干尸竟也一同不见了踪影,一丝痕迹也不曾留下。
顾渊惊愕不已,他想这一定是自己的幻觉,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忽然就不见了踪迹。更何况越青峰实力摆在那儿,无论谁出事也不该轮到他才是。
他不知所措,心中已有了些惊慌,好歹黎穆还在他身后,他紧紧握着黎穆的手,回过身去,颤声唤道:“黎穆……”
他身后站着的那人穿着黎穆的衣服,却生得与方才那具干尸一般的模样,咧了嘴角看他,一张脸干瘪着坍塌了下来,一低头,也不知窸窸窣窣往下掉了什么。顾渊吓得惊叫一声,将手中的镜子一把砸向那干尸的脸,却被对方挡过,顾渊这才发觉自己竟还握着干尸的手,他正想要松手,那干尸却死死反抓住了他,嘴角几乎裂至耳边,弧度越发诡异。
顾渊面色惨白,他如何也挣不开这干尸的手,便顾不上再多,干脆闭眼对着那干尸的手臂咬了下去。舌尖一阵甜腥,那干尸身后晃过一名披头散发连脸都烂透了的白衣女鬼,缠着他的手,尖利的指甲在他脸上一笔划下。
有人大喊道:“潜之,你怎么了!”
那声音如同包裹在沉沉水中,混沌不清,顾渊总算辨认出那是黎穆的声音,他吓得声音发颤,知黎穆在身边,反而一下是慌了,他唤了几声黎穆,却不知黎穆在何方,更是不知如何才好。女鬼仍缠着他的手,尖利的指甲在他的手上划出几道血痕,看起来竟似是符咒的模样。
顾渊忽而惊醒,他发觉自己跪倒在地,还在那破败的草屋之内,黎穆伸手搂着他,早已慌了神,而越青峰站在黎穆身旁,抓着他的手腕,咬破了手指在他手臂上画下一道符咒,顾渊这才发现方才那干尸是黎穆,女鬼则是越青峰。
黎穆见他终于清醒过来,松下一口气,一把将他搂进怀中,那边越青峰也皱一皱眉,转身去拾起落在地上的铜镜——好在那镜子有符咒庇护,并未碎裂。
顾渊怔怔回首一望,那琴边哪有什么干尸,只趴着一具粗制滥造的草人,他才知自己自踏进这屋子里来时便中了阵法,顾渊忽而想,他方才在幻觉之中可恶狠狠咬了黎穆一口,不由得慌忙将黎穆的手抓了起来,仔仔细细一看,上边的确留了个完整的牙印,还隐隐渗出了血来。
他正内疚不已,越青峰在他身旁凉凉说了一句:“看不出来还是个牙尖嘴利的主。”
顾渊腾地一下便红了脸,他要为黎穆治疗这手上的伤口,口中喃喃着“对不起”三字与黎穆道歉,黎穆反是细声安慰他:“皮肉伤,不疼的。”
顾渊仍是手忙脚乱,也不知是着急愧疚还是过度恐惧之后的遗症,他心跳极快,莫名其妙便红了眼眶,黎穆见他如此,更是惊慌不已,急忙伸出手来去摩挲他的眼角。
越青峰拿着那镜子仔细检查,一面抬眼瞥了一眼两人,那眉头锁得更深了,冷哼一声,低下头去。贺潺原想要逗顾渊一句,他是被顾渊那突然丢镜子的举动吓得不轻,可见了眼下这场景,他也不好意思再说了,他越发觉得这两人关系古怪,不知该如何才是,尴尬不已,只得讪讪问一句:“掌门师兄,你的手……”
越青峰却未曾理他,反而是与顾渊二人道:“若我不在此处,你们怕是就要着了道了。”
顾渊一怔,他想贺潺被困在镜中,黎穆显是不擅此道,他若中了邪,胡乱打上一通,只会乱了黎穆的心神,这小狼崽子连自己这么咬他都不肯还手,谁知道接下来还会出什么事。
那布阵之人是早已算好了的,他知道几人中顾渊修为最为薄弱,所以才想着要从他身上下手。
幸而他们在途中遇见了越青峰。
顾渊已有些心慌,此时忍不住便道:“我们先寻阵眼离开此处吧?”
“离开?”越青峰冷笑道,“他既然敢在我眼前下手,我倒要看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