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待到上了飞机，韩煜还是恍恍惚惚的模样。

白址在事故里受了点小伤，在临行前几个小时嚎得鬼哭狼叫，终于换来教练杨知着的半点怜悯之心，成功获得高脂酸奶冰淇淋一份，堵上了他怎么也停不下的那张嘴。别说是同行队员了，连隔壁座位的那位旅行包大叔也忍不住坐的离他尽可能的远。

因为那场意外，顾月白没有立刻跟他们一起启程去M市——召开1v1联赛的地方。

其实关于联赛的参赛成员确定，也经历过一些小波折。最初的名单里既没有白址，高凝音更排不上位，既然是表演性质大于实际意义的比赛，灯光应该属于最受大家期待的成员。

许湉作为队里，或者说大部分职业联盟中稀有的，还登上冠军台的选手，本来不该缺席这一场盛宴的。可是谁也没料到，她自己请辞了这份名额。

“我有点想不通，”白址就差没给这位姑奶奶跪下了，“要我说，表演赛而已，输输赢赢都是常事，你早就有了联赛冠军的名头，还怕别人怀疑吗？”

“我……才不是……”许湉一收她往日里风风火火的性子，难得细声细气地说道，“就、就是因为要去舞台……”

白址不解了：“那还有什么理由，你可别说你怯场啊，许师太何等人物，还会担心这么小一场表演赛？”

许湉也着急了：“就因为是表演赛啊，又、又不是真的比赛，我又不会那些人情世故的，万一不小心把该上场的人淘汰了可怎么办？”

白址：“你知道吗，你编瞎话的时候特容易焦虑，恨不得拿把枪指着我相信。”

许湉：“……”

“哎呀，反正你们爱信不信。”许湉一撩头发，破罐子破摔，“反正我不想去，现在Code也有新人了，你们就让小高去呗。”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开着视线瞄准练习软件，摆出非暴力不合作的姿态，说罢就戴上耳机，单方面隔绝了与白址的交流。

而另一位原定参赛选手，顾远道，也在关键时刻溜号。

“白队，你说整个战队，谁不知道我顾远道是走后门进的Code……”顾远道连连摆手，“什么？我进来的时候顾老板还没接手？哎呀这些细节就别管了，反正这活我是不敢揽，小咕还在基地等我的照顾呢，是吧？韩队，韩队他那么厉害，去了肯定能拿个好名次，不像我，除了会耍嘴皮子以外什么都不太懂……”

总之，早就知道自己会来的韩煜，与两位莫名被选中的队员一道，就这么参与了新开的小比赛，获得和杨教练顾老板共处三周的精致待遇。

“我还有直播，我不想打比赛。”白址瘫软在位置上，眼神迷茫的嚷嚷。

电竞毕竟还是较为小众的圈子，尽管韩煜等人在圈内知名度极高，却也不至于像真正的明星那样走到哪儿都能被粉丝认出来。再加上遇见杨知着这样的抠门教练，出个远门，连商务座都不舍得安排，只购买了一排连号的飞机普通座。

当然，被捧在手心里的高选手除外，她坐在前头最宽敞的地方，正低头翻看飞机上的附赠杂志。

杨知着拍了白址一下：“你是怕自己还不够显眼是吧？”

“这不是没人知道吗。”白址小声嘟哝，“今天像做贼一样偷摸赶到机场，也没遇见几个粉丝。哦对，她们带的条幅也没加其他人名字，全在叫老韩呢。”

正在闭目养神的韩煜眼皮一跳，但是明智地没有来插话。

杨知着翻白眼：“你们就知道羡慕，也没见谁像他那么争气。”

“脸皮的事情诶，教练，这还能怎么争气！”白址就差没当场表演一个热泪盈眶。

但好歹他也安分了下来，没有再提。

这是刘成杰第一次踏入C.O战队的新基地，他走走停停，显然，从那幅略显惊讶的神色看来，似乎这儿的环境条件很是令他满意。不过，他还在战队时，没享受过这种住在别墅里打游戏的快乐，如今再回来，怎么说都只是一个客人了。

还是个地位尴尬的客人。

靳息小队长难得的在这时候被派出来做社交工作——原因无他，杨晨兮有事出门了，论资排辈，这儿能说得上话的也就只剩下靳息——所以他只能被队友推着，磨磨蹭蹭走进了茶水间。

“好久不见。”刘成杰倒是主动伸出了示好的手，坦诚地看着这位小队长。

靳息伸出手，犹豫了好几回，才至于与他交握：“唔……好久不见。”这种客套场面可太为难小队长了，刘成杰离队前，对他的敌意是谁都能看得出来的。这才几个月过去，两人不再是搭档关系，以对手身份见面后……

“再过二十天，预选赛就开始了。”刘成杰收回手，飞快地说道。他不敢与靳息对视，眼神飘忽地从天花板掠到地面，最终落在被无辜夹入气场的吴坤身上。

吴小胖尴尬地后退了半步。

靳息：“嗯。”

“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刘成杰微微皱眉，他就是看不惯靳息这股子下了赛场就万事皆空的态度，从前就被憋得难受，没想到回来一趟还要被这幅模样折腾，一口血憋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实在叫人难受。

奈何小队长是个一棍子敲不出丁点声音的闷葫芦，就算在这种场合，也只能勉励憋出一句：“那……在新战队加油。”虽说只是客套话，却也落点清晰、语气坚定。

刘成杰心情复杂地撤走眼神，靳队长比他略小些，从前的恩怨，在杨晨兮看来都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没什么值得在意的。杨教练满身痞气，把情谊看得太重，总觉得上过战场的兄弟没什么矛盾是不可调和的，从来没有想过要出面调节。

于是打闹成了真，C.O战队的铁三角垮掉得太快，杨晨兮被猝不及防地砸了个惊喜。

“你好，白亭。”终于看不下去的新人还是站出来解救靳息了，白帅哥听闻自己的老对头要来直面前任战友的心灵拷问，便把自己打扮成了个风中摇曳的叉烧包，往人群里一杵就是最亮眼的那位，“欢迎回来，刘副。”

刘成杰早就看见了声明，知道白亭已经转会到C.O了，但还是点头致意道：“白副队，好久不见，来这儿可还习惯吗？”

白亭摊手：“习惯呀，怎么不习惯，这块地方我待得可比刘副久呢。”

“哦，”刘成杰眼神微动，做出一副了解的模样，“那对这儿的人呢？初来乍到，和同伴磨合得还不错吧？”他注意到，两人对话时，宋成一的眼神总是朝自己这儿看过来，总是不愿意朝向白亭。

白亭恃美行凶这么多年，从来懒得关注这些细枝末节，却还是要争回颜面：“那是，想必刘副和TINM那边的关系也融洽多了，不像前几天，我老是听见有些人私底下埋汰TINM的新队长……”

“阴阳怪气的，”黄晗用他们两人都能听清楚的声音，压低了说道，“全打死算了。”

正准备刺回去的刘成杰：“……”

努力维持表面平静的白亭：“……”

黄晗才不管这两个人的私怨，一甩手就把客人抛在脑后，临走前还不忘深深剐个眼刀给吴坤。吴小胖接到邀请刘成杰回队领奖杯的消息后，就显得魂不守舍，往日那股子机灵镜头，还有满嘴胡话，都随着老朋友的到来而被抛在了街道不知哪个垃圾桶里面。

她一走，何南方也不带丝毫停顿地离开了休息室。C.O战队本就是从最低处挣扎起来的战队，除了白亭以外，剩下几位，就算没有多少战友情谊，可也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哪能说忘记就忘记。

只留下宋成一，瑟瑟发抖地凑在角落，看了眼面前的几位神仙斗法，自觉地把自己视为背景板。可即便如此，也逃不过刘成杰的点名。

“小宋，感觉怎么样？”刘成杰不嫌事大地走过去，揽住宋成一的肩膀，把这只快要缩到地底下去的呆头鹅变成了全场的焦点，“突然成为主力选手，是不是很幸福？”

宋成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吴坤沉默地站到了靳息身边，用手肘戳了下自家队长：“教练让他来，是拿冠军奖杯的。”

“我知道，”刘成杰背对着他们，尽管还是笑着，眼底却一片冰凉，“本来我也只打算悄悄地来、静静地走，谁让战队出动了大批人马来围观呢。”

白亭嘁了一声：“我也不过是看热闹罢了。”

“看什么热闹？靳息手撕前副队长吗？”刘成杰不屑地回过头，身子不动，用半张眼皮子瞅了寡言的小靳队长一眼，“现在，我是TINM的队长，白选手，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可以不必自欺欺人地叫我刘副。”

“好了，”吴坤皱眉，朝刘成杰低声道，“你闹也闹够了，拿走奖杯就回TINM吧。”

“对、对呀。”宋成一的一双眉毛难分难舍地纠缠在一块，即将被连成一字眉，他略微推拒了下自己的前辈，却发现刘成杰用上极大的力道，轻易推不开，“我们不放心靳息，就一起陪他来了，绝不是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