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我在,没事了

第89章 我在,没事了

赵启没有说话,被匕首划破的脖子欢快的涌出血来,苏梨的手就抵在他的颈窝,手背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脖颈处脉搏的跳动。

苏梨的心率有些不齐,半是紧张半是身体不适。

她知道身后还有五个暗卫盯着自己和赵启,可安珏不现身,那些暗卫是不会出手帮自己的。

“安珏在哪儿?”

苏梨催促,身体以极艰难的姿势扭曲着。

脖子这个地方太脆弱,她不敢把匕首再推进去,只能用力勒住赵启的脖子,赵启顺着她的动作往后仰了仰。

“你现在打不过我。”赵启冷静的说,他一点也不害怕苏梨,相反,他比苏梨更加冷静有底气。

“伤口感染,发着高热,你想知道安珏的消息,又束手束脚。”赵启做出分析,苏梨的呼吸更急,他说得很对,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豁不出去。

“我……”苏梨刚想反驳,赵启忽的抬手扣住她的手腕,苏梨一惊,想把刀刺进他脖颈,却晚了一步,腕骨传来喀的轻响,骨头错位了。

剧痛袭来,苏梨握不住刀,匕首脱手,落入赵启手中,赵启抓着苏梨的腰带将她从肩上扯开,扔到地上。

他原本扛着苏梨顺着一个木梯往上爬了七八阶,每一阶的距离不远,只有半人高的高度,他手上的力道却让苏梨被扔在地上以后半天没爬起来。

“咳咳!”

苏梨偏头咳出一口腥甜,脑子晕沉沉的很难受,腰上的伤实在是太扯后腿了。

“明明知道打不过我,为什么还要选择在这个时候醒过来?”赵启把玩着匕首居高临下的问,苏梨强撑着坐起来,吐出一口血沫,问了一个萦绕在心头很久的问题:“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做?”苏梨不解地问,那日在茶楼他告诉苏梨五年前楚怀安血洗土匪窝,顾远风随行废了一只手的事。

那个时候,他看上去情真意切,就连这一路上,提到核儿时他的神情都绝非无情。

苏梨一直觉得,就算自己和赵启交情一般,看在核儿的份上,赵启怎么也不会加害自己,没想到……

赵启从木梯上下来,表情有些玩味,似乎听见了什么可笑的问题。

“为什么?”赵启复述,拿着匕首在苏梨面前蹲下:“当然是为了权势啊。”

他说,眼底卷起令人不寒而栗的疯狂。

怀孕七个月的爱妻被沉塘,他无处伸冤,反而被抓进京兆尹大牢,在牢里他经历了无数严刑拷打,只为了逼问他苏梨在哪里。

他对苏梨最大的了解就是她是核儿的主子,是尚书府三小姐,除此以外什么都不知道。

核儿可以为了苏梨去死,但他没有这样的义气。

他凭什么要因为一个叫苏梨的女子受到这样的痛苦折磨?

这是那个时候他在牢里问自己问得最多的一个问题,问了太多遍,这个名字渐渐便成了心头的一个执念,执念入魔,生出无数血腥的咒怨来。

后来他被随便安了个罪名定了死刑,牢头送了送刑饭来,他吃了,昏睡过去,醒来后惊愕的发现他没有死,也不在牢里,而是在一个地下炼铁作坊。

那里的人和他一样都穿着囚服,戴着脚镣手铐在打铁,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麻木的,有身材高大的人拿着浸了盐水的鞭子监工。

他压着惊讶老老实实做了几天工终于摸清楚,这不是炼铁作坊,而是一个兵器库!

有人在私造兵器!

他被惊得半天没回过神来,明白过来在这里干活的都是死刑犯,等这些兵器打造完成,所有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他不想死,他还有很多很多事没做。

于是他观察了矿石送来的时间和看守轮岗的时间,精心制定了一个逃跑计划。

当然,很遗憾,他没有成功。

其实也不算是没有成功,他顺着打铁的火炉通风口道一路爬了出去,在通风口尽头,他推开了一块地砖,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然而随着阳光一起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双腿残废坐在轮椅上的翩翩公子,那是个非常清润又容易让人觉得清润无害的人。

很快,他知道那个公子叫安无忧,是身居简出的安家大少爷,也是这座地下练兵库的背后主使。

那时他做好了被灭口的准备,但安无忧并没有急着杀他,因为他是那群死刑犯中,唯一一个想办法逃出来的人。

他还算有点脑子,而安无忧恰好需要这样一个人帮忙做事。

于是他活了下来,安无忧出手帮他销毁了京兆尹府的案宗,过了两年,他以寒门布衣的身份参加武试,与安珏一同入朝为官,军情处设立以后,他做了副蔚。

做官以后他越来越发现权势是个好东西,有了权势,当年那些陷害他的人,他都可以抓过来慢慢报复,欣赏他们瑟瑟发抖的狼狈样。

赵启没想到苏梨会回来,那天在善世堂他其实是认出苏梨了的,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那时他心底对苏梨的那些咒怨被时光消磨了几分,而且苏梨和逍遥侯的关系很近,就算他想对苏梨做点什么,也要顾忌逍遥侯的身份。

后来苏梨质问他核儿的死,还打探军情处的内务,他开始对苏梨起疑,随着这份怀疑,那些被掩盖积压的怨恨也跟着一点点苏醒过来。

他想,这世道真不公平,他没了妻子孩子,还吃了那么多苦,就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而这个人什么都不知道,又大摇大摆的回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时他心里有种诡异的直觉,这个叫苏梨的女子,会毁了他们的大计。

没有任何犹豫,他把对苏梨的怀疑告诉了安无忧和安珏,在李勇被抄家以后,他被秘密派去了边关,很是意外的发现了陆戟擅离职守的事。

这对他们来说是个非常难得的机会,于是他快马加鞭回京把这个消息呈到御前。

宫乱那日他没有进宫,而是带着人趁乱去大理寺劫狱放走了安珏。

宫乱失败的消息传来,他是有些失望的,不过很快又冷静下来,失败也是预料之中的事,一切都还在计划之中。

只要最终的计划成功,宫乱失败也不过是个小插曲而已。

苏梨对赵启的回答有些诧异,不过转瞬又释怀。

权势的确是个很好的东西,很多人都可以为了追逐它而抛弃原则底线。

“安珏许了你什么?”苏梨问,不等赵启回答又道:“安家已经没了,安珏只剩一臂苟活着,以他的脑子根本翻不起什么浪来,他给你的许诺,能信吗?”

“现在还想套我的话?”赵启反问,他很警觉,立刻能察觉到苏梨这话背后的企图。

安家没了,他现在做这些,总还是要听命于人,那个人是谁呢?

“咳咳。”苏梨又咳了好一会儿,昏暗的光线遮挡了她苍白的脸色,然后是她带着挑衅的低喘:“赵大人在怕什么?今日我落入这样的境地,赵大人还有什么好遮掩的?难不成赵大人还会让我活着离开这里?”

赵启和安珏的确没打算让苏梨活着见到安珏,但刚刚还拿着匕首抵着他脖子的人,这么快就接受了自己要死在这里的事实,怎么想都还是诡异。

她真的不是在耍花样?

赵启一脸警惕,苏梨不免失笑:“赵大人,这一路我们两个同行同住,我还有没有后招你不是最清楚吗?如果有人跟着我,进了这地下城也被你甩掉了,我是有三头六臂竟然让你这么害怕吗?”

苏梨的语气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赵启明显察觉里面夹着激将的成分,眉头微皱。

苏梨身上的伤是他亲眼所见,伤口感染发炎,一点没有作假,那晚在蘅州,情况那样危急也没人出来帮她,可见这一路只有她一个人。

赵启毕竟是男子,心里又压着旧怨,即便理智还存着疑惑,心底却不受控制的涌上恼怒,他不由开口:“安家虽然亡了,可侯爷和陆将军不是还在吗?”

“你们想拥侯爷登基,怎么能确定侯爷和陆将军会这么听话和你们一起叛乱呢?”苏梨反问,就算遗旨是真的,楚怀安有资格坐上皇位,他们怎么确定楚怀安就想坐哪个位置呢?

赵启脸上带了笑,想到那把至高无上的龙椅,语气笃定又疯狂:“这世上没有人能抵抗这样的诱惑!”

如果天底下有这样的好事落在他头上,他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侯爷不是傻子,你们要拥他上位,并不是真的想臣服于他,而是要利用他做傀儡皇帝,给你们一个名正言顺造反的机会,他为什么要放着自由自在的逍遥侯不做,跑来做一个没有自由的傀儡?”

苏梨抓住纰漏反驳。

人人都想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但如果坐上那个位置反而形如坐牢,岂不是成了天底下最荒唐滑稽的事?

赵启的表情怔了怔,下一刻又听苏梨道:“况且,侯爷说到底也还是楚家的皇室血脉,安无忧对皇室怀着滔天的恨意,他会傻到步步为营甚至不惜搭上安家后人的性命为侯爷做嫁衣?”

苏梨的每一句都问到了关键地方,赵启张嘴想辩驳,苏梨直接给出定论:“你们从皇陵盗走遗旨,只是为了以此离间侯爷与陛下的关系,掩盖背后的真实意图吧?”

话音落下,昏暗中突然传来一声嗤笑:“呵呵!”

下一刻,安珏的身影显现出来,他穿着一身粗布短打,与苏梨和赵启的打扮很相似,右臂空荡荡的飘着,人瘦脱了形,鬼魅似的走到苏梨面前,露出一口獠牙:“苏三小姐果然比我想象中更聪明伶俐。”

不知道这阵子他经历了什么,他的脸色惨白如纸,靠得近些,苏梨闻到他身上浓郁呛鼻的药味,像刚从药罐子里爬出来似的。

断了一臂而已,怎么治成现在这样了?

苏梨皱眉,安珏抬手扣住苏梨的下巴,半掐着她的脖子迫使她半跪起来。

“怎么,几日不见,阿梨可有想我?”

他刻意凑到苏梨耳边说话,声音放柔,像吐着蛇信子的毒蛇,爬上苏梨的脖颈,将她一点点圈牢。

“想!”苏梨斩钉截铁的回答,脸上也带了笑:“我日日夜夜都想要再见安主蔚一面呢!”

话落,苏梨猛地抬手,她手里抓着一支雕着花瓣的木簪。

木簪削得极尖利,她瞄准的是安珏的脖子。

安珏断了一臂,反应没那么及时,这一击,会要了他的命!

苏梨设计得很好,然而这一击却有了偏差。

赵启一直防备着苏梨,在发现苏梨不对劲以后,拉着他迅速后退,那一簪子没能刺穿安珏的喉咙,只在他脸上留下一道血糊糊的伤口。

伤口的血肉翻飞,极不规整,安珏痛得叫了起来。

赵启拉着他后退以后,立刻挡在他面前当胸给了苏梨一脚。

那一脚用了十足的力道,苏梨被踢飞撞到后面的岩石上,肺腑巨痛,手里却还固执的拿着那支簪子。

安珏也怒到极致,顾不上疼,上前狠狠踩住苏梨的右手手腕。

“唔!”

苏梨忍不住闷哼一声,安珏又恶意的碾了两下,皮肉被踩得破裂,白森森的剜骨若隐若现,指尖微微松动,簪子几乎要脱手。

“贱人!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安珏恶狠狠的说,话音刚落,一枚银色飞镖破空而来,赵启抽刀挡了一下,飞镖被击飞钉在岩石上。

两人同时一惊,吓了一跳,趁着这个空档,苏梨左手拿了木簪,猫着腰将安珏撞倒在地,然后顺势骑坐在他身上,毫不犹豫的将木簪插进他的喉咙!

“你……”

赵启惊愕,下意识的要一刀劈向苏梨,被赶来的暗卫一剑挡住。

铮的一声,形势陡然逆转,五个暗卫将苏梨和安珏团团围住护在中间,赵启见形势不对,立刻抬手吹了声口哨。

哨音两长一短,是某种隐秘的暗号。

他们还有同伴!

苏梨分神想了一下,但这个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的左手用得不顺,簪子虽然插进安珏脖子却并没有一击毙命,她抽出簪子还要再补一下,被其中一个暗卫拉住:“陛下要活口!”

说完将苏梨拉起来,由另一个人把安珏背起来:“快走!他们还有人,被他们围困在这里就死定了!”

赵启叫来的后援来得比想象中更快,苏梨刚跟着他们绕了两个通道,就被人堵了个正着。

这些人常年混迹在这里,对地下通道熟得很,各处都有岗哨汇报情况,要堵苏梨他们轻而易举。

留下两人抵抗,剩下两人掩护苏梨和背着安珏的人从另外一条岔路逃走。

剩下的时间记忆变得很混乱,苏梨耳边只剩下呼呼地风声和铿锵的兵器相击声。

她的身体是真的撑不太住了,整个地下城几乎都是安珏的人,所有的路都被堵死。

四方镖局的人应该拿到了她一路在寻梦楼和留仙阁留下的书信,等他们和迎接使臣团的队伍汇合,对京中的情况应该能有所了解。

现在没有人会来救他们,苏梨知道她应该想办法留下点什么信息,但被抓到以后,她连自己能不能留个全尸都不清楚,更遑论留下点什么了。

“分开走!”

前面的路又被堵死了,背着安珏的那个暗卫如此说,苏梨的步子顿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的扑向趴在暗卫背上的安珏。

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了,就算要死,她也要拉着安珏垫背,到了黄泉路下,才好让他跪下给二姐磕头认错!

苏梨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然而还没来得及把木簪插进安珏脖子,一支利箭便射中了她的左肩,在巨大的惯性下,苏梨把安珏和那个暗卫一起撞倒在地。

下一刻,一把明晃晃的刀抵在苏梨脖子上。

“贱人,你死……死定了!”安珏捂着脖子得意的叫嚣。

他像是躲在最阴暗肮脏的地方生存的老鼠,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会邪肆的活下去。

杀了他!

一定要杀了他!

苏梨抓紧手里的木簪,身体因为滔天的愤怒而微微发着抖。

她一点点举起木簪,脖子上的刀抵得更紧,执刀的人嘴里别扭生硬的吐出一句:“别动!”

他不像是远昭国人,更像是胡人。

苏梨想,手却没有停,安珏许是猜到苏梨想做什么,厉声嘶吼:“宰了她!宰了这个贱人!”

话落,苏梨眼尾划过一道寒光,她不管不顾的拿着木簪扎向安珏。

噗!

木簪扎进血肉发出闷响,苏梨被热血淋了一头,血却不是从安珏脖子里喷出来的。

回头,拿刀那人保持着把刀劈下来的姿势,被人削掉了脑袋。

那人直挺挺的倒在地上,露出背后身量颀长穿着黑色长衫,蒙着脸的人。

那人冲过来,一把将她带进怀里,声音极低道:“是我,跟我走!”

呼吸有些急,声音却像是一把斩开夜色的利剑。

“侯爷?”

苏梨疑惑的问了一句,脑袋晕沉沉的,身体发软,感觉现在发生的一切根本就是一场梦。

他不是该迎接使臣团回京吗?怎么会在这里?

楚怀安没回答,单手揽着她往前走,同时不忘对那名暗卫命令:“背上他跟我走!”

地下城突然到处都充满浓烟,所有人都慌乱起来,楚怀安揽着苏梨迅速穿过一个又一个岔道,苏梨几乎是被他半抱着在往前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梨听见一个欢快惊喜的声音:“到了到了!就是这里,快上来!”

那个声音很熟悉,有点像核儿,又有点像是二姐,苏梨想睁开眼睛看看是谁,眼皮却重得怎么都掀不开,意识陷入无边的黑暗……

察觉到怀里的人完全失力的瘫软,楚怀安眉头一皱,将人抱得更紧,抓着张枝枝丢下来的绳索顺着枯井爬上去。

“怎么伤成这样了?”

张枝枝压低声音说,只看见苏梨浑身都是血,却不知道她具体伤在哪里。

楚怀安拉下面巾,面色沉得能滴出水来,从怀里拿出昭冤使的令牌丢给张枝枝:“我先带她去医馆,用石头把井填了,去贡州州府让他们的州府大人带兵来医馆见我!”

“哦哦,好!”

张枝枝应着忙不跌的接住令牌,回头,楚怀安已抱着苏梨走出很远。

苏梨的情况很不好,腰腹的伤发炎有些溃烂了,左肩上中的那一箭贯穿整个肩胛骨,伤到了筋脉,右手剜骨的损伤也很严重,最重要的是她一直在发烧。

贡州的医馆不大,大夫水平有限,很多药材又残缺不全,根本无法提供很好的治疗环境,楚怀安抱着苏梨在医馆,浑身都散发着要吃人的气息。

大夫战战兢兢的帮苏梨清洗伤口,拔箭的时候,楚怀安让苏梨靠在自己肩膀,直勾勾的盯着大夫把箭拔出来,带出血丝和温热的血肉。

苏梨痛得哼了一声,他用了所有的自制力克制着怒火,轻轻揉着她的脑袋安慰:“好了,没事了。”

苏梨好像又有了一点意识,大夫把药敷在伤口的时候,楚怀安感觉到她在不停地颤抖,嘴里无意识的发出呢喃。

“什么?”

楚怀安凑到苏梨耳边问,半天才听清楚她说的是:杀了你!

眼眸危险的眯起,等大夫帮苏梨包扎完,楚怀安小心翼翼的把苏梨放到床上,转身裹着滔天的怒火走到隔壁房间。

“侯爷!”

那暗卫站起来行礼,楚怀安一句话都没有说,抽出腰间的软剑就劈向躺在那里的安珏。

“铮!”

暗卫拔剑挡住楚怀安:“侯爷,陛下要活口!”暗卫连忙解释,楚怀安眼神冰冷:“让开!不然本侯连你一起杀!”

安珏是真的命大,脖子连被苏梨捅了两下都还没死,那两下刚好避开了要害,脖子被厚厚的纱布缠住,血还是不停地涌出来,他还有意识,看见楚怀安,眼睛微微瞪大,露出恐惧,张了张嘴,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先涌了一口血出来。

“侯爷,这是陛下的口谕!”

暗卫再度强调,楚怀安一脚把那个暗卫踹开,走到安珏面前,提剑就要插进安珏胸口,安珏忽的开口:“你不敢杀我!”

“什么?”

楚怀安冷声问,差点气得笑起来,到了这个时候,这人竟然还有胆子说他不敢杀他?

他有什么不敢的?

眼神一凛,长剑就要捅下,安珏喷着血吼了一声:“苏唤月的尸体在我手上!”

噗!

寒光凛冽的长剑歪了一寸,避开心脏,楚怀安像被点了穴道,半晌才抬头,面色阴冷的看着安珏,一字一句的要求:“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又被捅了一剑,安珏痛得剧烈的咳嗽,半晌才缓过来,他像是感觉不到痛,心理扭曲了一般低低地笑起:“苏唤月的尸体在我手上,我死了,你们就再也别想……”

安珏的话没说完,眼前寒光一闪,嘴里忽的一凉,滚烫腥甜的血液爆开,剧痛过了许久才传达到脑子里。

他瞪大眼睛,眼底满是惊愕,眸底倒映出楚怀安如修罗般狂戾嗜血的容颜。

安珏说不出话来,他被楚怀安割了舌头。

然后他听见楚怀安在他耳边可怖的宣判:“你说得对,你死了,那也太便宜你了!”

安珏张了张嘴,口腔空荡荡的,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像案板上的一条濒临死亡的鱼,只能任人宰割。

“让大夫给他用最好的药,本侯没玩够以前,不许他死!”

冷冷的丢下这句话,楚怀安大步踏出医馆,州府已经带着官兵恭恭敬敬的来到医馆外面。

“下官拜见侯爷!”

州府行礼,掀眸小心翼翼的观察他的脸色,见他手里拎着一把血淋淋的剑,默默抽了口冷气,后背冒出冷汗。

“方才有胆大包天的贼人袭击使臣团,大人可知晓此事?”楚怀安幽幽的问,他身上还穿着那身疑似夜行衣的衣服,怎么看都更像是他嘴里说的‘贼人’。

州府不敢直言,擦着冷汗跪下:“侯爷息怒,使臣团入城以后,下官便派了重兵把守,不……不曾听见手下传报有贼……贼人……”

“不曾?你的意思是本侯闲得无聊诓骗于你?”

楚怀安拔高声音,提剑指着州府头顶的乌纱。

这地下城无人管辖,有些暗黑交易很正常,但把胡人放进去,还窝藏朝廷重犯就很不对了!

“下……下官无能,请侯爷恕罪,请侯爷恕罪!”

州府连忙求饶,楚怀安用剑拍拍他的乌纱帽:“偷袭使臣团的贼人在逃窜过程中,本侯发现了地下通道,下面竟别有洞天,州府大人可知这地下有什么?”

“下官……”州府冷汗涔涔,不敢轻易回话,楚怀安知道他在想什么,轻蔑的冷嗤:“本侯方才已经让人快马加鞭去各地调兵,想必用不了多少时日,些贼人就会悉数落网,州府大人现在可要想清楚该如何回答本侯的问题!”

贡州离京千里,因为山高皇帝远,地下城虽乱却一直没出什么大乱,楚怀安刚刚的说法却像是要将整个地下城毁了似的。

州府气喘如牛,像被人掐住了脖子,连忙主动请缨:“侯爷,下官这就领兵捉拿贼人!”

“留一两个活口!”

楚怀安交代,算是同意了州府的请求,州府连连应是,带着人离开。

能在贡州安安稳稳把州府这个职位做下去的人都是人精,他自然知道楚怀安真正想抓的是什么人,由他带人去抓,再合适不过。

州府带人离开以后,医馆安静下来,楚怀安回到苏梨所在的房间,药童已经将染血的纱布和血水端走,但屋里的血腥味还没消散,苏梨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如纸。

楚怀安走到床边坐下,见她两只手都包着纱布,便没碰她,只抬手在她昏睡中都紧皱着的眉心轻轻点了一下。

“没事了,我在,安心睡吧。”

他凑到她耳边低声说,然而苏梨并没有听见他说什么,眉头不仅没松,反而有越皱越紧的趋势。

略加思忖,楚怀安又加了一句:“我会帮你剐了安珏,睡吧。”

话落,指腹下的眉心果然慢慢舒展开来。

心头一痛,楚怀安俯身在苏梨眉心印了一吻。

一触即离,轻柔得像羽毛轻轻扫过。

又坐了一会儿,楚怀安才从房间出来,周到的关上房门,药房伙计一脸犹豫地站在外面。

楚怀安提步走过去,示意药房伙计随他一起走远才低声闻讯:“何事?”

“方才从姑娘身上取……取下个包袱,里面包着一只手。”

“什么?”

楚怀安低问,人已跨进药房后院,后院里的人全都低头站着,连大气都不敢喘,在正中间的熬药的案台上,摆放着一个被血浸湿的包袱,包袱被打开了一点,露出一小节森白的骨头。

楚怀安大步走过去,掀开一看,一条齐整切断的手臂出现在眼前。

周围的人发出细小的倒抽气声,楚怀安看着那手臂,眼底一点点卷起黑沉的风暴。

他想起安珏刚刚叫嚣着说苏唤月的尸体在他手上,想起苏梨刚刚在昏睡中咬牙切齿的说要杀了安珏。

苏唤月的墓是他帮忙挖的坑,安珏撅了苏唤月的墓,盗了她的尸,他没想到安珏竟然还把她的尸首分解了让人送给苏梨!

这岂止是分解的苏唤月的尸首?这分明是在往苏梨心上捅刀子!

她怎么能够忍受有人这样折辱她二姐的尸首?

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骨发出咯咯的声响,泄露了他胸腔沸腾喧嚣的暴戾。

“没有本侯的命令,谁也不许动这个包袱!”

楚怀安高声警告,然后转身回了安珏的房间,暗卫刚叫大夫来给安珏上好药,远远地看见楚怀安过来,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就被楚怀安提剑抵到脖子上:“回去告诉陛下,安珏的命,我要了!他若想要我的命,最好光明正大的下旨,别装模作样派人暗杀!”

说完话,楚怀安收剑进屋,片刻后,屋里传来安珏凄厉的哀嚎,只是没了舌头,只有呜呜的悲鸣,那暗卫站在门口,眼睁睁的看见楚怀安活生生剐了安珏剩下那只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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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你咋不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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