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楚十二以一种「你精明得没救了」的眼神将她上下打量了好几次,「就这个价格,还是我磨破了嘴皮子磨来的,要是再包料,姑奶奶你这是想把我请来的泥瓦班子给赶跑吧?」
林碧落拍拍胸口,「还好还好!要是二百两还包料,我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得罪了什麽人,跑来我家捣乱了。」
楚十二好笑的看着她,「不错,你最近发横财了,所以家里才有人来捣乱。」
铺子拆了,没过两日便开始打地基,日子是楚十二找人算的,如今这些跑腿的活儿一概都交到了他手里。地基打好以後,林家的楼房便以极快的速度崛起,工程进度极快。
林碧落整日跟着泥瓦班的李富贵转,带着楚十二与他在各处买原材料,砖瓦门窗及各类琐小之物。还要与李富贵一起来的书生查恩商议楼房的细节之处,忙得团团转。
这时候她才发现,李富贵不仅指挥力绝佳,手下这班儿郎全听他调配,还有一手绝佳的雕花手艺,整栋楼窗户飞檐上的雕花全是他一刀一刀刻出来的。
为了给他腾一个好的工作场所,林碧落指挥着楚十二与林楠将前院书房里的帐簿腾空,李班头带着僮儿搬了进去,摆开刻刀箱子,开始刻门窗上的雕花。
坚硬的木头在他的刻刀之下宛如豆腐般转糯,木片飞花,手下花鸟鱼虫渐渐显出轮廓来,又渐清晰,最後成形,刷完清漆,便显出活泼泼的势头来。
林碧落与林楠瞧着李富贵的目光都佩服的闪着星星,「李叔,你这招真绝!」
忙乱间隙,林碧落还寻了好几块木头,央着李富贵给她雕了好几只神态各异的小狗,憨态可掬,刷完了清漆她便放在书房里晾着,一日里瞧了好几回。
为了感谢李富贵,她让楚十二去酒楼打了一壶好酒,她还亲自下厨做了砂锅红烧肘子,炖得皮烂肉嫩,醇香十足,给李富贵下酒。
李富贵被林碧落用好酒好肉款待完了,兴致上来,竟然拿起刻刀一口气给她雕了一整套十二生肖的小动物,各个都有她的拳头大小,摆在一处妙趣横生,喜得林碧落恨不得拜李富贵为师。
林楠放学回来,见林碧落得了这麽多稀罕的小玩意儿,也开始跟前跟後的跟着李富贵转,左一声李叔右一声李叔,叫得分外的甜。
李富贵哑然失笑,高兴之余又给林楠也雕了一套,两套生肖动物形态各不相同,林家姊弟俩都恨不得将他给夸上天。
李富贵暗自笑叹:林三姐儿平日跟个小大人似的,掌着一家子生计,难得还有乐起来跟孩子似的一面。
二十天之後,林家铺子的旧址上,一栋精美气派的两层小楼拔地而起,左右街坊邻里来往瞧见了,不免眼馋。
林碧落将整个泥瓦班子谢了又谢,这帮人不但训练有素、干活奇快,有时候她瞧着他们的施工进度,都怀疑这是哪个特种部队训练出来的,哪里是寻常泥瓦班子,连个懒都不偷的。
她封了工钱给李富贵,又特意在陆家酒楼摆了两桌席面,酬谢他带着的泥瓦班子,楚十二与林楠作陪。
何氏带着迎儿与林碧月打扫卫生,新起的楼里各处都要打扫。
李富贵这楼建得非常精细,不只是窗户屋檐,便是楼梯扶栏都雕了花,刷了清漆,地砖是水磨镜砖,拖乾净之後几乎光可鉴人,而且李班头还留了话,若是回头楼里打家俱或者货架,都还可以寻他来做。
林碧落还未想好要卖什麽,谢过了他便在楼里走来走去,心中筹画着。
正忙活着,林碧云从婆家过来帮忙。
邬家早知道林家在起新楼,起了新楼理应要宴客暖楼,但建完了打扫整理也是一件大事,谷氏开通,便让林碧云回娘家来帮忙打扫。
林碧云到了娘家门口,见到好不气派的一座两层小楼,心中顿时感慨不已,若是阿爹还活着,见到家业兴旺,不知要有多高兴。
可惜他永远看不见了。
她站在那里忍不住鼻酸,被路过的周大娘瞧见了,「大姐儿怎地到了娘家门不进去?可是看到这小楼,吓得不敢进去了?」
林碧云深吸一口气,将泪意逼回,笑道:「我家阿妹有本事,这才起了新楼。娘家有个这样有本事的妹子,我在婆家也有面子。」
上次官司完了,邬捕头拿了赔款给林碧落,回去之後当着林碧云的面夸奖林碧落小小年纪面面俱到,林碧云与邬松抽空前来探望娘家人,林碧落悄悄塞了三百两银票给她,叮嘱她给邬家人买些吃用之物,剩下的自己留着。
三百两银票对以前的林家而言,那真是一笔钜款,可是拿到赔偿款的林碧落手里握着八千多两,便也不算什麽了。林碧云死活不肯拿,她出嫁的时候,母妹倾尽全力来给她置办嫁妆,她本来便过意不去,这会不但不曾贴补娘家家用、帮扶弟妹们,反而还要来刮娘家的银钱,这到哪都说不过去。
不过林碧落态度坚决,表示本来便要感谢邬捕头,只是他不肯收,这也不是娘家贴补她的,而是为了感谢邬捕头来回奔波跑腿的,不过是由她这个做儿媳妇的去置办了,更能让婆家人高看一眼。
何氏又在旁帮腔,林碧云这才收了银子。
回到婆家之後,林碧云便替邬捕头置办了一身体面的见客衣裳,替谷氏与邬媚各打了根金簪子,邬柏兄弟俩也是一套衣服,花去了约莫一百两银子,又将剩下的两百两银票拿给了谷氏,说要贴补家用。
谷氏本来觉得林碧云回了趟娘家,回来便大手大脚起来,数日之间花了不少银两,遂冷眼瞧着,暗想她是不是娘家发达了,人便张狂了起来,哪知道原来是林碧落给的银子,又特意叮嘱林碧云要孝敬公婆用的,谷氏更觉林碧落懂事周全。
邬家人各得了礼物,衣服簪子之物谷氏便作主收了下来,但是余下的两百两银票她又退给了林碧云,就当是她娘家给她的压箱底银子,让她好生收着,以後用得着。
邬家只有两子,将来邬柏娶妻,若是他们老了百年之後,这家总归是要分的,按道理,媳妇从娘家带来的银钱,只能留给自己的子嗣花用,哪能全花到公婆小姑小叔身上?
他们邬家不是那等苛刻儿媳压箱底银子的人家,不过感念儿媳妇孝心可嘉。
邬媚三月也要出嫁,婆媳姑嫂的感情更融洽了,林碧云不但帮着邬媚绣嫁妆,还特意给她打了一套银头面添妆。
林家新楼还未开门,从内里闩着。林碧云进了前院,见原来铺面留着与外院相连的小门处仍旧留着门,不过大了很多,方便进去,而且门半掩着,里面听得到说话声,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林碧月抬头先瞧见了林碧云,顿时欣喜的朝着何氏喊了一声:「阿娘,阿姊来了!」
年後开始,林碧落忙起来更是整日不见影子,她在後宅更寂寞了,相比起以前几乎行动坐卧都在一处的林碧云,还有时不时一脸笑意跑来打搅她们的林碧落,如今她在後宅连个说些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她似乎攒了一肚子话,想要跟林碧云说。
「阿姊,你今儿个回不回去?能不能住下来?」
林碧云出门的时候,谷氏特意叮嘱了,若是家中事忙,便让她多住几日帮帮忙,回头林家暖楼,恐怕还有许多事情要准备。
「我不但今儿个能住下来,恐怕还能住个三四日呢。」
林碧月一听这话,脸上大喜,小声与林碧云嘀咕:「阿姊,今晚我跟你住,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