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 软威胁尤氏说客 真面目探春情急
“老太太!这可怎么办!那园子可是娘娘省亲的荣耀!贾家的荣耀!可不能当真给了北静王府啊!宝玉的亲事眼雎着到了眼皮子地下,怡红院也扩建的差不多了!这说被封就被封了,可如何是好!要不,老祖宗再去求求太后吧!”王夫人急的直跞脚,坐在贾母睡塌旁,前倾着身子服侍端茶倒水,等待她赶紧拿个主意。只要老太太一声令下,哪怕是领人与北静王府的人对扰,她也恨不得亲自跟了去。
“好了!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想的法子!当初太后手谕的本意就是要将大观园多折合些银子的,谁料那北静太妃居然暗地里使阴招!骗得我好苦!”贾母盘腿坐在榻上,气得喘息极不均匀,恕道:“原本只想用这个园子将林丫头引回来待嫁罢了,依着她那柔弱性子,若是好好说说,能从这贾府中出嫁,便是最好!只要有了瓜葛,还怕当真断了联系?眼下又多了一个三丫头,只是再想不到那北静太妃居然当真又参合了一脚,把园子封了个死死!”
“林丫头那个狐媚子!据说连那个不近女色的北静王爷都迷的神魂颠倒!想来那日钗儿挨打,定也是她挑唆的!”王夫人恨恨的道。用了几天散金露,肿都没消掉多少,连那青痕手印还在,成亲那日可怎么这样才好!
“唉!不管怎么杨,只要王府收了园子建林府,林丫头迟早会回来。虽说隔了墙,若是亲戚里道的来往走动她也拒绝不得,探春亦是要嫁进北静王府,早些疏通了关系,日后也好有所作为!”贾母只盼着探春能够早一天获得王府的管家权,早一天把那眼睁睁溜出去的银子再弄回来。
“林丫头素来是个心高气傲的,只怕是容不下择丫头……”王夫人何尝不愿意借上探春的力谋些银钱,却不甚放心。那日朝堂之上,北静王母子对黛玉的呵护,在座之人均看在艰里,只怕即便有了太后的强硬,探春亦不好上位。
“容得下容不下,可不是她说了算!”贾母冷哼一声:“上次北静太妃借太后娘娘的手谕坑害了府里,这次太后便要借手谕搅合了北静王府的安稳!容不下最好,闹的越大越好!北静王爷再大,能大得过太后去?如果不宠幸择丫头,那么便是欺君!如果宠幸了择丫头,林丫头定是气不过,与那北静王爷之间必要产生嫌隙……若是挥丫头先怀了身孕,想来太妃也不得不另眼相看,毕竟,皇族王府,子嗣才是最重要的!”
“对!对!……媳妇待会儿就去择丫头那里好生教导一番,若当真使得林丫头与王爷产生了嫌隙,那么可是鼎好的机会!”王夫人闻言拊掌大喜,竟似择春已然登上了正妃的宝座一般。
“哪里还用去,侍会儿便搬到这后边了,你有的是时间教诲!”提起那园子,贾母终究还是气得要命:“宝玉的新房,看来是不能在园子里了,赶紧把我这院子后面的五间上房收拾出来,就这三天的时间准备,可不能丢了人!”说着,伸手从枕头底下取出一张十万两的银票交给王夫人。三天后宝玉同娶两妻,再有两天嫁出惜春,而后便静等探春的喜事,一下子三喜临门,可是很考验贾家头面应付的,当然,更都是些烧钱的事项。
“是!媳妇记下了!”王夫人将银票揣进袖子里,忙点了点头,径直去安排不提。贾母却在暗自思索着如何能快些将薛家的产业尽快弄过来,贾家如今可是囊中空空了……想来想去,却想出了那骇人的主意。
繁华似锦的园子全部被青空,当夜,大观园灯火通明,连夜施工。荣国府安排原本园子里丫头婆子食宿也闹的鸡飞狗跳,人人不满,处处争执,伴随着墙外凿墙砌砖的噪音,与工匠们提神解闷的吆喝声,乱得一锅粥。
宁国府,自打白日里太后的手谕下达,惜春便静静的坐在自己屋子里。桌子上摆着宫里送来的凤冠霞帔,玉镯金簪一动未动,仍旧盖着明黄的绸缎摆在那里。门已经被她从内里插上门栓,便是初晴之类的丫头也不许进来服侍,只能守在门口听声,很怕她出了意外。
“姑娘还没用膳?”贾珍踱进院子,皱眉问道,从头晌到现在他已是八次来问了。这妻妾,想来便是荣国府那边捣的鬼!她们一定知道自己是绝不会答应用妹妹下半辈子的幸福来为贾家谋利,便暗中借太后力一道手谕尘埃落定……当真是恶毒!宁国府素来不与荣府攀比,静心守业的过着自己的日子,居然也会无端的天降横祸!
“回大爷的话,姑娘自打头晌进去,到现在还没出来,奴婢一直守在这里。”初晴应道,忙将窗纸上的那个小洞指给他看。从那个方向看进去,可看到惜春如雕像一般呆坐在床边,一动不动,脸上泪痕已干,只偶尔的眨眼才表明了她是个活人的事实。
“妹子!”贾珍不忍再看下去,踌躇再三,似乎下定了决心,忽而提高音调:“妹子!你若当真不想嫁,哥哥绝不会强迫你!明日一早,哥哥早朝时定要向皇上求情,便是不要这因袭的封爵,也要拼力试上一试!”
言罢,屋内仍然没有丝毫动静,像是外界的各类言语皆不入得里面一般,从外看进去,惜春依旧呆呆的坐在那里,连表情都没得一点变化。
“唉……”贾珍无计可施,只能甩了甩袍袖径自回去写奏折明日上呈御览!
“姑娘!老爷说要向皇上求情呢!姑娘,还是有些希望的,进些吃食吧……”初晴轻轻的敲着房门。
“初晴,你先出去!”贾珍刚出了院子,尤氏不知道从那里溜进来,闻得初晴的言语,冷喝一声阻断。
“大奶奶……”初晴吓了一跳,回头却见尤氏已到近前。
“你先去院子外面,不叫你不许进来,我子有话要对姑娘说!”不耐烦的挥了挥帕子,将初晴赶了出去。
自己搬了把竹椅,尤氏坐在床根前,起先摇了一会子扇子,寻思妥了,方开言道:“妹子,事己至此,嫂子有些话也不得不说……这贾家啊,可是两个国公府,一宁一荣,虽称呼上没甚差别,可人家荣府那边好歹出过一个贵妃娘娘,明显的气粗了不少。唉……其实,也只能说时运不济,若是妹子年纪相当,可是一点都不比那边差,想来若是进了宫,也定能有所作为的!
听了听里面,依旧静悄悄的,尤氏自顾自的言道:“只人家那边既出了娘娘,腰杆子的也硬的!即便是眼下里受了罚,那改日太后一句话,不仍旧是荣华富贵加身的!说起来啊,咱们女人家不该一轮那些,只现在皇上终究做不得主,太后就是天,荣府那边又一向得宠,咱们这胳膊总是拧不过大腿不是!妹子是堂堂宁国公之妹,连那庶出的择丫头抖落抖落毛也要变了个样子,难不成咱们还不如她么!”
“嫂子,若是你来只为说这些,那么还是请回吧,惜春不想听。”烦躁于尤氏的言语,惜春终究言声赶人,只求清静。
“哎呦,妹子说话了,这可是好事!”尤氏一笑,忙道:“好好好,嫂子这就走,还有几句话却一定要说完。”心中暗自得意。
“自嫁入贾家,没多久我便知道个清楚,大爷最疼的便是妹子,连蓉哥儿也得往后里靠!便是妹子住大观园的那些年,吃的玩的用的,还不是一股脑的专捡好的住里送。便是妹子及笄了,也执拗着一直不肯定亲事,皆由着你性子了……”言于此,尤氏哀叹一声:“只这太后手谕已然临门,大爷依旧心疼妹子,只道要上殿面君。可是,妹子,你为何不能替大爷想想,如今皇上压不过太后去,便是有心成全又能怎样?与太后的意思做对,你大哥哥非但护不得你,怕是还要搭上前途性命!”尤氏拿了帕子擦了擦眼睛,说道。这眼泪可是真的,一旦此时闹大连累了贾珍,那么自己的封诰也不复存在,要知道,两座国公府中,年轻一辈的女眷,数她的封诰最高,便是八面玲珑的凤姐,也要排在她之后!两府相比,她能炫耀的也就这些,若是没了,可要痛煞心扉。
“就算我求求妹子,念在你哥哥也生生护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万不可再耍闺女儿性子。嫁过去之后,好歹也是嫡亲的王妃。就算是你今日躲过去,难保那边不记恨在心,来日里出些坏主意将你许配给什么不堪之人,又如何是好!即便是你哥哥抗旨一次还有命在,那抗旨两次却定是终究躲不过去的!”尤氏说完,顺着床纸上的小孔又住里着去,却不想,床边空荡荡的,没了人影。
“吱呀!”背后的屋门被打开了,惜春忽然出现在了门口,冷冷的看着尤氏:“是老太太叫你来说的?”
“啊?”尤氏被吓了一跳,忙否认道:“不不!却是我实在看不下去才……妹子,能当上嫡王妃,那可是多大的荣耀……”
“你且去告诉老太太,我嫁!”惜春悲戚的笑了笑:“我嫁就是了!”
“我就知道妹子这般通透的人儿,一定想的明白这些!”尤氏大喜,赶紧上前欲为惜春整理发髻,却被惜春抬手档开:“嫂子还是赶紧去那边回话吧,等久了,那头功便不是你的了!”
“看妹子这话!真真是口冷心冷的!着实让人寒心呢!”尤氏被揭了底,狼狈羞臊,最上却死不承认。
“劳烦嫂子告诉老太太一声,这嫁人的事,惜春应下了!只莫要再打哥哥的主意!便是我再无用,好歹也是做了正妃!”惜春根本不理尤氏的辩解,冷清言道。
“哎呦,只要妹子做了王妃,大爷便是王妃哥哥,这两府里巴着供着尚且来不及,哪里还会打什么主意!”尤氏赶紧道:“妹子放心吧!”
看了尤氏一眼,惜春转身回房,“砰”的将门关好,隔了门道:“既去通知那老太太,一并也告诉哥哥一声吧!也免得哥哥焦虑!”
“是是是!妹子早些歇着,我去叫人送些饭食来,这一天水米没沾了,若是瘦了太多,王府可是不会侍见!”尤氏笑得合不拢嘴,竟没有发现自己无意中承认了要去老太太那里禀告的事。叫初晴去贾珍那边知会一声,自己则急火火的过去荣府了……
“你说四丫头应下了?”正在喝牛乳的贾母闻得这一消息,用娟子擦了擦嘴,心满意足道:“四丫头终于懂了些事理,一早便该如此,也省的我白操心了一番!”
“老太太说的是!四姑娘只是年纪小些,若将事理掰开了揉辞了多说说,想来也不会不明白!”尤氏恭敬献媚道。
“这次你可是受累了,长嫂如母这句从古至今都是极有理的!”贾母慈祥笑道。
“哪里,若非老太太设想的周到,宁府可出不来一位王妃的!”尤氏连忙谦让:“皆是老太太的功……”
“老祖宗!”一声呼唤打断了尤氏的话语,进来的却是宝玉。一大早出去闲逛,不想太后为贾家姑娘指婚王府一事连青楼都传开了!老鹄妓子们嘴上抹了蜜似的道贺让他混混沌沌。赶忙策马跑去北静王府求见王爷,只门子一听他是贾家人便关紧了门,求了好久也无回应。好容易憋下愤悲策马回府欲劝说探春,结果又见大观园门被封死,便知定是太妃收了园子。直从凤姐那里打探出了探春的住处,方匆匆赶来。
“宝玉!”贾母忙伸手将他唤至身前搂紧怀里:“晚膳缘何没回来用?眼瞅着要成亲,怎么成日里像个没笼头的马一样!当心你老子恼了捶你!”自打黛玉被北静王府接走之后,贾母明显的感觉宝玉同自己生疏了许多。
“老太太!三妹妹可在?”同样是被贾母楼在怀中,宝玉再也找不到以往的感觉。这么多年里,老祖宗多少次这样搂着自己与林妹妹说笑,疼爱之情再不可多表,却原来,私底下竟是那般的风霜刀剑。
处处都传说北静王府极看重林妹妹,太妃为了她更是与贾家撕破脸,虽然屡听屡难过的痛不欲生,可他自己也多少放下些心,妹妹终于有了人心疼。过去标榜的所谓护花,如今向来除了将林妹妹推得愈来愈远,接连害了个女孩子人,再无他用!好歹北静王如今是没有妾室的,很能好好呵护妹妹些时日,却为何这府里仍旧算计?
“这……”宝玉没有与她撒娇打诨,贾母不觉一愣:“在碧纱阁外间,宝玉有事?”
“老祖宗,我去看看三妹妹!”宝玉站起身,拱手深深的做了个揖,便直奔碧纱阁而去。他很想像往日一样哄老祖宗开心,不想,如今却再也笑不出来。
宝玉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贾母的面色不禁难看了起来:“宝玉大了,心也大了,混不当我是个老人家……”
“老祖宗莫要过于挂怀,这宝兄弟向来是个有些心思的,便是那二姑娘嫁人前后,也是这般魂不守舍了好些时日!一个院子里长大,又玩闹在一处,忽热两个妹妹一下子都要出嫁,难保这做哥哥的心中失落!”尤氏看出贾母的不悦,赶忙劝慰。
“你说的也是这么个理儿……”贾母点点头,想起迎春出嫁前宝玉痴痴抑郁的样子,心稍宽了些:“好在也是要成家立业了,收收心也好……”
“老太太说的是!”尤氏接过话头:“本朝自太祖平定天下,不论达官显贵,却没有同时娶两户大家闺秀这般的荣耀,便是过上段子时间北静王府也要同娶的,只终归落在了咱们后边!”
“谁说不是!这府里也很该办办喜事了……”听得尤氏的说辞,贾母心中舒畅了许多……
“二哥哥!”正在把玩宫中赐物的择春,从反光的铜镜中看到了宝玉的影子,喜不自胜!多少年了,她终于可以挺直腰来唤一声“二哥哥!”而不是一个庶出妹妹的身份。
“三球妹,不要去,好吗?林妹妹够苦了……”宝玉低低的祈求道。
若是在往常,宝玉这般与自己说话,不论求些什么,早忙不迭的应下了。可宝玉今日一开口便是央求自己不要去,反而使她愣在那里。
“二哥哥说什么呢?什么不要去?”勉强挤出一丝儿笑客,择春听出了宝玉的意思,却装傻冒充。
“三妹妹,不要嫁去北静王府,不要破坏林妹妹的幸福……”宝玉眼中有泪花闪动,当他明白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道理,也晚了。
“二哥哥……”探春无语片刻,忽而泪如雨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子向来终身便是如此,探春又如何能免俗!”
“三妹妹,林妹妹过去待你不薄,便是姨娘与环儿她都不曾待薄过。眼下好容易她安定了,也得到了王府的认可,咱们不要去弄坏它,好吗?”宝玉再次祈求。
“二哥哥,太后手谕已下,便是我有心,又该如何推脱?”提起黛玉,探春又来了气,那日里在北静王府的冷遇,害得她丢尽了脸面!自己不但要进府,还要取而代之!
“三妹妹,只要你是不愿意的,就好!我这就去找老祖宗说去!不论什么法子,也要让老祖宗应了我!”言罢,宝玉扛头便走。以前他不敢,总觉得那样会伤了长辈的心,如今算是看得明白了,自己的荒唐、不作为已经害了多少女子。晴雯何错?金钏儿又何错?……眼下为了林妹妹,当真用刀子抹一次脖子又能怎样!如今的情势也只有硬唬着老太太才能挽回了。
“二哥哥!”探春一见宝玉竟当真,铁了心的要搅黄自己的好事,登时急了,起身唤住童玉:“二哥哥!除却出身,我究竟哪里比林姐姐差!”因怕吵到了贾母,不敢太过大声。宝玉一怔,茫然回头。
“天下女子多多,她定能一人独占夫君宠爱?没有我,也有别人!倒是她想,王爷与太妃也不会答应!”探春冷笑:“当日怎样又能如何,眼下关于我的终身,却也无法顾及许多了!”
“三妹妹!你!”宝玉只觉探春忽而变了脸一般,再听她这些绝情的言语,不禁心中发寒。
“我?二哥哥,你打小生在了金窝银窝,是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凤凰蛋子,又哪里知道我的苦楚!”择春坐回桌边,端正的道:“太后既指了婚,便是对探春的抬爱!我如何能不识好歹。即便日后入了王府,林姐姐若是以礼相待,还则罢了。若是一如既往的小性,容不得王爷宠爱我,却也别怪不是她死就是我活!至于二哥哥口中所说什么姨娘与环儿是谁?我可是荣国府正正经经的嫡姑娘,姨娘什么的又与我何干!自然无需领情!”
“三妹妹……当珍要这般么……”宝玉本想斥责她的无情无义,却惊觉自己发现的晚了,探春不认亲母亲弟一早便有了苗头,只没想到她今日回这般的绝!
“二哥哥,这个世上,成王败寇!怨不得别人……便是你房里那些丫头姨娘争宠,怎么不见二哥哥都赶了出去?偏来说我!”择春不再打理宝玉,自顾自的翻动着那桃红色的嫁衣。恨死了这侧窒的颜色,恨不得将自己的血放出来染红才好!漫不经心心的碰着一对龙凤呈祥的金镯子,叮咚作响,悦耳动听。若非太后亲赐,她出嫁时哪有带这物事的权利。
“是啊……我……又有什么权利说你……”宝玉凄凉一笑,转身默默走开。
匆匆拜别贾母,他人就没什么话语,扬长而去。贾母认同了尤氏的言语,黛玉的事想必他是知道的,静没有再来哭闹,可是大大的好!眼下,只当他再次犯了痴病,待二春出嫁也就罢了的,不再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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