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生死状
新兵蛋子被他们这些人欺负惯了,见状不敢不依,一个个都慢慢起身。
“这人叫言淮义。”赵一奇愤愤不平的在谢不鸣的耳边说:“其他旗总最多动动嘴巴数落我们,他最可恶,经常动手殴打我们这些新兵。他从军有三年了,杀了几个北蛮子,总来新兵里找晦气,但营长以上的军官跟前,他又不敢横。窝囊废一个,只会欺负我们,伍长,你要小心一点,别招惹了他,不好惹。”
说话间,叙旧从另一边过来,悄悄的挨着谢不鸣站着,显然对这个言淮义很是害怕。
谢不鸣点点头,将他的话都听到了心里去。
观兵台上,言淮义等所有人都起身了,便扭过头跟身后的其他旗总笑着说:“你看这群孬种,一个个这怂样。”
其他旗总笑着回他:“别太过分了,免得何成明回来看了要生气。”
“怕他做个球。”言淮义打哈哈:“何成明就是个小胆鬼,平日里被我们头儿训了,他哪敢多说一个字?头儿也是屯长,他也是屯长,可我们头儿敢跟营长叫板,他就只会跟兔子一样乖乖点头,老子就是看不起他,他能咋地。”
说着话,又转头看向下面的一排排新兵:“喂,听说你们屯里新来了一个兵,是石头城里出来的,在哪儿呢?”
石头城里的兵,新来的,那不就是谢不鸣吗?
谢不鸣抬起头。
周围的新兵齐刷刷的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一时间盯得她有点手足无措。当然,观兵台上的人也很快就寻到了她。
“就是你?”隔得有点距离,言淮义模糊的看见站在人群里的瘦高个,看着谢不鸣细弱的身形,他有点不齿的嗤笑:“我就说何成明手下招不到个人样的兵,这瘦巴巴的跟个竹竿一样,也就他肯要。”说罢,又抬手指着谢不鸣:“你,到我跟前来。”
谢不鸣搞不懂他要做什么,略一犹豫,从队伍里走了出来。
叙旧伸手拉她:“伍长,别去,他一看就不怀好意。”
王沙也说:“是啊,不能去。”
谢不鸣推开叙旧的手,一步步走向观兵台,走到言淮义的跟前。
等她走到跟前,观礼台上的十几个人都一致沉默了下来。这些人目瞪口呆的盯着她看个不停,从头到脚一字不落。半晌,不知是谁吞了吞口水,吐出一句:“娘的,这小子长得真好看,真像个娘们!”
站在谢不鸣跟前的言淮义冲击尤其大。
谢不鸣一步步走过来,他看得也最清楚,心中充满了奇怪的感觉,本是满腔的挑衅话语,等人走到跟前后,就剩下一句:“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兵?”
谢不鸣点点头:“是我。”
语音清调,听在人的耳朵里说不出的舒服,跟女孩子有点像,但又比女孩子多了些刚毅的感觉。
言淮义觉得胸膛里的那颗心扑扑直跳:“叫什么?”
“谢不鸣。”谢不鸣说。
言淮义一愣,搔了搔头,看向了观礼台上的其他人。大家都是来挑衅的,是要给新兵营下马威,顺便给屯长何成明点脸色看。但谁也没想到会走出来这么个秀气的小子,他看着这嫩皮细肉的,有点下不去手,一时间犹豫了起来,盼着其他人给自己拿个主意。
一人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他也觉得有点下不去手。
几人都跟着摇头,纷纷作罢。
谢不鸣正觉得自己要逃过一劫时,观兵台角落里跳出来一个高大的汉子,盯着谢不鸣的眼神阴沉,嘴角挂着冷笑:“我说言淮义,看出来个漂亮娘们你就下不去手了?你行不行,不行让开,是男是女让老子先尝尝。”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谢不鸣听得生气,余光瞥见他话音未落,周围人看向自己的脸色都变了,甚至还有人嘀咕:“女的?赤字营怎么会招进来一个女的?”
“嘿,怕不是干的那行当吧?何成明有这么缺女人的话,兄弟们改天凑点钱请他逛逛窑子,也比在这军营里偷偷摸摸的搞好吧?”
言淮义被这人拿话一激,当场就怒了:“放你娘的狗屁,老子能下不去手?喂,嫩皮小子,你站过来,让老子看清楚你是男是女!”
“你嘴里放干净点!”眼见着大家的目光都跟着变得异样,谢不鸣心中警铃大作,此刻要是不放出自己狠辣的一面,只怕日后在军营里,等待她的将是无边惨烈的地狱。说不定,军营西侧的军妓营就是她的最终归宿了。她想到这里,再也顾不得压抑和害怕,气怒一般的跳了起来:“再给我不干不净的喷粪,别怪我不客气了!”
“哟,生气了也这样好看,还真象个娘们。”言淮义畅快的笑了起来。
他跳下来,站在谢不鸣身边,抬手就去摸谢不鸣的脸蛋:“来来,给爷笑一个,把爷伺候高兴了,或许还能饶你!”
这腔调,分明是对青楼妓馆的美人说的。
谢不鸣气得浑身发抖。她往前站了一步,眯起眼睛,刹那间寒意四起:“有本事,你将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哟,更生气了。”言淮义哈哈大笑着回头对身后的人说:“你们快看啊,嫩皮小子生气了,这么容易生气,真是个女的?来来来,给我瞧瞧看,衣服里面到底是平的,还是凸的!”
他说着伸手直扑谢不鸣的胸口而来。
谢不鸣眼中寒光大盛,不躲不避,待言淮义的手伸到跟前来时,一把抓住了言淮义的手腕。另一只手在他手腕上一切,接着快速的闪身到言淮义的身后,往他的膝盖窝窝里踢了一脚。言淮义只觉得膝盖窝窝巨疼,不自觉的屈膝跪了下去,手被谢不鸣反剪,谢不鸣往前一送,言淮义立足不稳扑倒在沙土里,谢不鸣顺势已一膝盖跪在了他的后脖子上。不过一招,言淮义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她扣死在沙土中动弹不得。
她乍然露出这一手,众人都惊得呆了。
等反应过来,观礼台上的人纷纷跳了下来:“快放开他!”
“让你放手!”还有人踢了她的后背一脚。
谢不鸣死死挺着不松手,见这些人将她团团围住,心中有些焦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肯定有人去请营官或是屯长,她至少要挺到何成明赶到。打这么多人自然是打不过的,她虽然学了武功,但除了阿不在逃亡路上教过她不少对敌良策,她的实战经验少得可怜。跟裴御动手,裴御多数是喂招,可这些人不是裴御,不会让着她的,得想个办法拖延一二。
后背被踹了一脚,谢不鸣怒极了,捏着言淮义的手腕往后脑勺一扯,言淮义顿时就疼得哭爹喊娘:“住手,住手!”
惨烈的叫声,惊得观礼台边的同伴都有些面面相觑。
谢不鸣抬起头来,盯着其中一个人:“再偷袭我,我就扯断他的手筋,我受了伤,他也落不了好处!”
“你敢!”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谁也没想过,这个看起来秀气的新兵竟然还有这样一股子血性,一个不查,反而被人家捏住了痛脚。
谢不鸣冷笑:“你看我敢不敢!”
说着,将言淮义的手再提了提,言淮义几乎痛晕过去,连连喊叫:“都退,退一步。”
其他人见谢不鸣说到做到,还真不是吓唬谁,一时间面面相觑,相顾往后退了一步,露出了被围在中间的谢不鸣来。
谢不鸣冷冷一笑,在这些旗总的注视中,缓缓松开了被死死压制住的言淮义。她站起身来,目光一一扫过这群旗总:“今天你们来了二营,就是来找事儿的吧。既然如此,大家也别客气了。你方才骂我什么?娘们,是不是?”
言淮义被她目光一激灵,只觉得后背寒气直冒,迫于压力不得不点头:“不,不错!”
“你觉得你长得丑就是个英雄,好,那你敢不敢试试娘们的刀?”谢不鸣邪恶的勾起唇角,右手刷地抽出黑刀,手腕用力,黑刀插入沙土之中,刀把上的穗禾被风吹动,她的声音冷酷至极:“我谢不鸣生来不爱跟人动嘴皮子,要干,咱们就真刀真枪的干。生死状立了,上观兵台去正儿八经的斗,生死勿论,你敢不敢?”
生死状!
言淮义额头上隐约透出一层薄汗,他就是来挑衅个,怎连生死状都扯了出来?
“敢不敢,给句话!”有人起哄。
“对啊,平日里不是能耐着吗?连个新兵都不敢应战,你们算哪门子的旗总,别在那儿丢一营的人了!”
“就是!”
七嘴八舌中,言淮义脸色越发难看,一时间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谢不鸣心中也是吊着的。
她是充了英雄好汉把话说得满满的,实际上,她的算盘打得比谁都响。
军中一直是严禁私自斗殴的,当年阿爹还曾经因为手下的两个将军不听话打架,将两将军都打了板子,躺了好多天才好。她要是真在这里跟言淮义动上了手,指不定马上就得被军法处置。被打死了不说,要是不死不活那更难受,少不得要军医过来医治。军医一来,就什么都露馅了,她女儿身就瞒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