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十色花花糖(中)
会修理药箱和会做家具不是一回事,但杜诚为罗莎丽亚做好的糖果模具却很精致,他还细心地用砂纸打磨光滑,才交给罗莎丽亚。
“等我做好了糖,一个请你吃。”罗莎丽亚看着这模具,爱不释手。她家有几个祖传的月饼模具,但都当成了传家宝,平时连碰都不让碰,后来又专门拍照,找模具厂定作新的,做成怀旧月饼系列,大买特买。不就因为那模具是清朝的吗,我这还是唐朝的呢。
模具解决了,果汁还是个问题,这年代可没有榨汁机。像梨这样的多汁水果,还能用简单方法挤压出果汁,可大枣,山楂怎么办?不得以,罗莎丽亚把它们先煮成枣泥,山楂泥,然后混在糖浆里,做成夹心糖。
……
“怎么样?”罗莎丽亚把做好的夹心糖给杜诚尝。这两天,一直是她做,杜诚试吃。
“这是大枣味的?”因为是试吃,杜诚是闭着眼睛把糖放进嘴里的,只能凭味觉判断。
“对,枣味还浓吗?”一次纯手工做夹心糖,罗莎丽亚也没经验。
“嗯,我现在吃到里面的枣泥了,不过感觉还是外面的糖多些,这枣泥不细尝就尝不出。”杜诚实事求是。
“薄皮大馅才好,夹心糖一定要人能尝出是什么馅。”罗莎丽亚显然对这次作品不满意,“我再做一个。”馅放太多糖就包不住,所以比例很重要,她用笔将这次实验结果记下。
杜诚趁这时候赶快喝水把糖咽下去,不要以为尝味是什么甜蜜的工作,如果你连续两天尝了几斤糖,一个不良反应一定是牙疼,身为郎中,杜诚当然知道糖吃多了会怎样,但只要能帮上罗莎丽亚的忙,他的的确确“甘之如饴”。
……
“你再尝尝这个山楂的,和冰糖葫芦比起来,哪个更好吃?”罗莎丽亚又做好一个,递给杜诚。
杜诚刚准备继续尝味,虚掩的院门就被人推开。
“杜郎中,救人啊!”李富带着沈刚进来,惊慌失措地喊道。
“怎么了?”杜诚和罗莎丽亚都吓了一跳。
李富把沈刚推到前面:“他切草料时把手切断了,你快帮他看看。”
沈刚的右手简单包扎着,还有血不断透出,杜诚打开看,是右手食指在二关节处切断,“多久了,断指呢?”杜诚边看边问。
“断指在这儿,已经半个时辰了。”李富递上用布巾包着的断指,答道。
“什么?!怎么拖这么久才过来?”杜诚急忙准备,“我要针线,盐水,还有,我家里有伤药,谁去拿来?”他提笔写下药方。
“我去。”罗莎丽亚自告奋勇,这里除了杜诚,也只有她能认识药柜上的标签了。
……
赶到杜诚家,顾不得正中的诊室还贴着封条,罗莎丽亚撞开门,到药柜前找药,金凤白叶,百根叶,谷皮叶,小活血叶…
杜诚把药给沈刚敷上,“指头应该能成活。”
听了杜诚的话,众人才松口气。
“多谢杜郎中。”沈刚感激不尽,要没了手指,他还怎么干活。
这个危机过了,另一个又摆在眼前,杜诚是被禁止再行医的!想到这点的人们面面相觑。
“其实我之前带他找过别的郎中,可人家都说断指无法再接上。”李富抱歉又无奈,他不忍沈刚残废,可这又害了杜诚。
“治病救人是医者本份,我若视而不见,岂不是白学医这么多年了。”杜诚倒很坦然。
……
不知消息是怎么走漏的,二天上午郭捕头就带人来粥铺前赶人了。
“杜诚,你不顾官府命令,私下行医,现将你逐出长安城,永远不许再回来!”郭捕头宣布命令,然后对罗莎丽亚道,“还有你,一并逐出长安城,也是永远不许再回来!”
“为什么?!”对自己被逐,杜诚母子早有心理准备,但为什么罗莎丽亚会受牵连,“我这次没有用食物治病,这也不关罗姑娘的事。”杜诚拿出开给沈刚的药方,以证实自己所言不虚。
郭捕头看也不看,只严肃询问罗莎丽亚:“杜家医馆的封条是你撕掉的吧?”
“是我撕的。”罗莎丽亚坦率承认。
杜诚阻止不及,只好解释:“是我让罗姑娘去的,她只是帮我去拿药,这也是为了救人,真要有错,我愿一力承担。”
在场的众人也纷纷帮着救情,既然是为了救人,就不该好心没好报。
郭捕头板着脸:“撕毁官府的封条,这是何等的大事,只判她离京,已经是法外施恩了,难道你们还想她坐牢不成?”
一听到坐牢,众人都不敢再说话了,自古以来,都是民不与官斗的。
闻讯而来的李富将郭捕头请到僻静处,低声求情,并往他手里塞了点什么,郭捕头才又走过来,声音缓和了些:“给你们半个时辰收拾东西,半个时辰后必须出城!”这已是他能通融的极限了。
……
“好了,我只是暂时离开,有机会还会回来的。”比起哭得稀里哗啦的大丫她们,身为当事人的罗莎丽亚可从容多了。
“真的吗?姐姐真的还会回来?”五丫、六丫边哭边问。
“真的。”罗莎丽亚点头,到贞观年间,唐医监失势,她还要帮杜诚翻案,何况她要是离开长安城太久,局里来人找怎么办?
“罗姑娘,”李富只当她这话是哄孩子的,只不忍心说破,但时间快来不及了,“这点钱你留着当盘缠。”他捧上一个小包袱。
包袱虽小,但沉甸甸的,罗莎丽亚哪里肯收,李富急了:“罗姑娘,你救了栓子,就是我们李家的大恩人,可我们连报恩的机会都没有,你现在要是连这点钱都不收,左邻右舍知道了,也会在背后戳我们的脊梁骨。”
李贵不如哥哥会说话,见罗莎丽亚不肯收钱,他也着急了:“罗姑娘…”他准备跪下,这恩情一定要还上的。
“行了,行了,我收下。”罗莎丽亚急忙答道,不过她也急中生智,把这屋子的房契交给李富,“麻烦你们替我保管。”
这房契可比盘缠贵重多了,李富如何肯收。“我在外面带着它,要是丢了可不好,你们这只是暂放,我回来再还我就可以了。”罗莎丽亚解释。
想到只是暂放,有了房契也可以名正言顺帮罗莎丽亚看房子,李富接过房契。
“罗姑娘!”外面又有人叫门。
罗莎丽亚开门一看,来人竟是陈惜光的家丁陈喜,自从她回绝陈惜光的求亲后,陈惜光就再没出现过,现在看到陈喜,难免意外。
“罗姑娘,”虽是冬天,陈喜仍跑得满头大汗,他也递上一个包袱,“少爷知道你要走了,让我把这个给你。”
看罗莎丽亚不接,陈喜忙解释:“这只是我们三和斋做的一些点心,少爷请你带着路上吃,他说,太贵重的东西你一定不肯收,但他吃了太白居不少点心,临别时也请姑娘尝尝三和斋的。”
罗莎丽亚这才收下:“替我谢谢你家少爷。”陈惜光是个有心人,只可惜自己始终对他无意。
肯收下就好,陈喜放心了,进一步帮陈惜光解释:“罗姑娘,我家少爷不是不想来送你,事实上,从这个月初一起,他就没离开陈府。”
“你家少爷不舒服吗?”罗莎丽亚关心地询问,毕竟陈惜光对她还不错,也不讨人厌。
“那倒不是,”看罗莎丽亚关心陈惜光,陈喜很高兴,他详细解释:“罗姑娘,你不知道,陈家从祖上就传下一项规矩,每年的腊月,陈家年满十五岁的嫡系子嗣,不论男女,都要为三和斋做出一样新点心,否则明年的例钱减半,连续三年都做不出,将逐出嫡系行列,以后分家产,或女孩的嫁妆,都没份了。但每年做出的新点心,要是都例在一名,那就等于是内定的继承人了。”
而陈惜光已经连续两年输给自己的妹妹了,他自己不在乎,夫人却下狠心将他关在家里,做不出来就不让他出门。当然,这么丢脸的事,陈喜是不会说的。
“这个规矩不错啊。”罗莎丽亚由衷称赞,优胜劣汰,难怪三和斋可以成为长安城最大的点心店。
“是的。”陈喜苦笑,规矩是不错,但少爷可不争气。
看陈喜的表情,罗莎丽亚心中也了然,“这个,”她取出十色花花糖的图纸和笔记,交给陈喜,“请把它带给你家少爷。”就当是还这点心的人情吧。
“好的,我一定带到。”陈喜喜出望外,他之所以说了这么多,就是不想只带声“谢谢”回去,让少爷怨他不会办事。
……
唐武德七年,
(公元624年),
十一月,
罗莎丽亚在长安城待了还不到一年,便被逼着离开。
有人说,舍不得离开一座城市是舍不得那里的人,罗莎丽亚和大丫她们相处愉快,但人家也不需要她多么牵挂,所以她离开京城,并没有多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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