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第十七回

念池是被一阵铃声惊醒的。

由远及近,清悦却急促。

她起身,但见窗外光亮点点,白衣素净的穹陵谷女弟子们正神色匆匆,身佩长剑,手执四角平头白纱灯,往丹溪境外疾步行去。

念池正欲跟去一探究竟,穹月却匆匆而来,向念池道:“庄小姐,谷中有变,小姐再留此地恐有危险,穹月这就送小姐出谷。”

念池问:“发生何事?”

穹月道:“谷内俗务,不便惹小姐烦心,还请小姐这就随我出谷。非常之时,无奈之举,得罪之处,还请小姐见谅。”

念池明知她是不欲将谷内事务告知她这个外人,却也暗自惊诧,穹陵谷虽避世已久,但数百年根基犹在,这短短几日在谷中暂住,略窥一斑也知其弟子个个术精岐黄,精进武学,行止进度,莫不有素,俨然大家风范。

究竟何事,竟能让素来从容避世的穹陵谷如临大敌?

料得再问也问不出结果,便转而开口道:“避出谷去就安全了吗?”

穹月点头,道:“是,对方目标只在穹陵谷,小姐并非我谷弟子,只要出谷,想来不会有事。”

竟是有人袭谷。

究竟来者何人,能乱穹陵谷阵脚?

难道是父亲……

她方一转念,便又立刻否决了。

父亲近来病情反复,宫内人心不稳,断不会在此时行攻伐之事。

只是,除了北冥玄宫,会对穹陵谷下手而又让他们严阵以待的,究竟是谁?

难道中原武林还暗藏了如此厉害的势力,竟是她孤陋寡闻了吗?

她打定主意要留下来瞧瞧,也相信就算境况再如何险恶,至少自保之力,自己总还是有的。

“温少侠呢?”她忽然开口问。

穹月一愣,道:“温少侠自然有人送他出谷,请小姐快随我走。”

念池却道:“我们既一块来,要走自然也要一块,我断不会撇下他先走。”

穹月见她语意坚决,心知多说无益,又不能来硬的,只急得一跺脚道:“既如此,我这就替你寻他去,小姐切莫乱走,就在此等候。”

念池却道:“不用耽误时间,我随你一块去。”

穹月无奈,又见丹溪境中人已走了大半,实在耽误不起,便道:“随我来吧。”

她带着念池去往百草界,迎面来人已是寥寥无几,见到她逆行而来,无不诧异。

“穹月师姐,你不去五行厅听令,却来这里做什么?”一个弟子问道。

穹月不答反问:“可曾见到穹落师兄?”

那弟子道:“不曾见到,但百草境此刻已空无一人,想来师兄早已到了五行厅。”

穹月霍然回首,对念池道:“五行厅此刻所议乃谷中要事,庄小姐不便前往,还请小姐先回丹溪境,穹月寻到温少侠后便与小姐会和。”

念池听她如是说,自然不便坚持,但又如何肯乖乖回丹溪境等消息。

她自认自己轻功不弱,待得穹陵谷弟子俱聚往五行厅后,便按着他们所行的方位飞掠而去,寻得厅外一株茂盛榕树,隐身其中。

她自树上看去,但见厅内灯火通明,穹陵谷众弟子分列而立,俱敛容庄重,厅内虽人头济济,却井然有序,寂然无声,足见名家风范。

她的视线,越过穹陵众弟子,去看厅堂汉白玉阶之上,立着的两人。

一人年纪稍长,须发染霜,身着穹陵白袍,眉目平和。

而另一人,竟是温恕。

依旧一身寻常青衫,面色淡然。

此刻,他与众人一道,正静默无声听身侧白袍男子发话。

由于相距并不甚远,加之念池自身内力不弱,厅内又甚安静,因此,那白袍男子说话的声音她便听得一清二楚。

她听着那人向众弟子言明,不日将有劲敌来犯,再一一安排部署,条理清楚,临危不乱,虽言呈厉害艰险,却也安抚人心,让众人只生警觉自慎之心,并无畏惧退缩之意。

她看着众人一一领命出厅,按那人所言下去部署,厅内不一会儿只剩下寥寥几人。

穹月快步行到温恕身边,低低说了几句。

那白袍男子相距较近,想是听到了,便道:“如此,你还是先去一趟丹溪境吧。”

温恕却淡淡看了一眼窗外榕树,道:“不必,庄小姐要找在下,这便请进吧。”

此言一出,那白袍男子微微一笑,“原来是庄小姐。”

除他之外,尚留厅内的几个年轻弟子闻言却是一惊,齐齐去看那茂密榕树。

念池见状,也不再隐匿,自树上轻巧跃入厅内。

她方才已然刻意压低气息,却还是被人察觉,便知厅内这白袍男子与温恕武学修为皆是极为深厚,恐或在己之上。

只是,方才穹月所言非谷中弟子不得入内,温恕却又为何可留在厅中?

那白袍男子看她身法轻灵优美,迅捷如风,微微一笑,开口道:“我久居谷中,坐井观天,不想如今江湖下一辈,已是龙章凤姿,人才辈出。”

念池上前施礼道:“方才南漪失礼,请谷主莫怪。只是晚辈既恰好作客穹陵,眼见谷中生变,总不能袖手旁观,这才做了梁上客,盼着能尽微薄之力,报穹陵谷治伤相护之恩。”

她见方才那白袍男子发号施令时的从容气度,以及众人俱俯首听命莫有不从,心想大约这便是宆陵谷主。

岂料那白袍男子却是摇头,“小姐错认,我并非谷主,只是非常之时,谷主尚未归位,少不得倚仗年长说上一两句罢了。”

穹月脸色微白,上前对那白袍男子道:“是弟子办事不力,请师叔责罚。”

那白袍男子笑着摇头,“不怪你,以庄小姐的武功修为,岂是你能拦住。”

他说着,又转向念池,“小姐仁义,穹陵谷上下皆甚为感念,只是此事确是凶险已极,又是我穹陵谷家事,实不该将小姐牵涉其间。”

念池转向温恕,“那为何他可留下?”

那白袍男子一时怔住,略微踌躇地看了温恕一眼,片刻之后,开口道:“温少侠与穹陵谷渊源颇深,自然无妨。”

念池道:“既如此,我便也可留下。前辈该知,我与温恕自小指腹为婚,夫妻本是一体,纵然他不愿再屡旧时之约,可在我心里,他仍是这世间我唯一记得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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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欲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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