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

第六十一回

“温庄主莫不是糊涂了,这可是庄家小姐!”有人忍不住开口,甚觉不可思议。

犹记得不久之前,也是在这里,温九功亲自引了这位庄家遗孤见过众人,十分看重,妥帖照顾,种种情景,历历在目。

苏念池亦是从未想到温九功会当众发难,心内不免惊疑,面上却是不露分毫,她抬眼迎上他老谋深算的视线,心中已有计较。

于是顺势让那些惊疑不定尽现眸中,并不说一句话,就像是震惊过度,无法出言一般。

众人视线的中心,那个白衣纤柔的身影,是如此无措且无助,微颤羸弱的姿态,实在让人不得不心生怜惜。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不忿,“这不可能,怎么会是庄家小姐蛊惑了令郎,温庄主你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就是,温庄主难道为了要让自己脱罪,竟开始颠倒黑白胡乱构陷了不成?”

温九功丝毫不将这些言辞放在心上,他看着苏念池,犹如在看自己的猎物,面上却只现出无限悔恨痛苦之色——

“庄家小姐?可恨我也曾把她当作是我那可怜的南漪侄女,百般顾惜,这才让这个妖女有了可乘之机,她知难以对我下手,便诱我孩儿,害我母亲,构陷离间,想要掀起我正道武林的滔天大乱!”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她不是庄家遗孤?”又一人出声相问。

“不错,”温九功道,“我那南漪侄女早已为她所害,这个妖女处心积虑潜入我辈,为的便是惑乱正道武林!”

“那她究竟是谁?”

温九功牢牢盯着那个白纱覆面的身影,一字一句,“北冥玄宫少宫主,苏念池。”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人震动,人声鼎沸。

而他,胸有成竹。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也是他最有力的武器。

单凭此,便足以扭转人心,立于不败。

他想起了温老太君白发端严的模样,在心底轻轻嗤笑,你以为单凭几封信函就可以把我拉下,绝不。

“温庄主,兹事体大,还请慎言。”一片哗然声中,是穹苍站了出来,直面温九功。

温九功缓缓抬手,“温某可对天发誓,一字一句,绝无虚言。”

穹苍道:“温庄主莫要忘了,当日庄小姐身陷火窟,伤势极重,容颜受损,几乎性命不保。穹陵弟子可以为证,断做不了假。”

“这正是这个妖女可怕之处,她为了达成目的,不惜投身火场,毁去容貌,佯装失忆,瞒天过海,”温九功说着,自怀中取出一封信函,“穹苍医尊看过此信便明白了。”

他亲自将那信函交到穹苍手中,在穹苍阅信之际,又再对着满堂群豪朗声道:“温某日前收到一封密函,将这妖女率北冥玄宫宫众灭天水阁,并假冒南漪侄女一事细细述来,言之凿凿,由不得人不信。温某深知兹事体大,故邀清让道长和华山景掌门等前来商议,奈何尚未来得及道出原委,骤变已生。思前想后,再无第二个可能性,只恨我优柔,未敢尽信那密函,未早做防备,终是酿成大祸!”

不多时,穹苍看完信函,沉默不语,又将之递与了玄悲大师。玄悲大师看完,低低念了声佛号,又将信函再给清让道长。

苏念池眼看着这一封信函,在一个个正道武林的泰斗手中轮流传过,忽而发声,“既然信中所述与我有关,那是不是也该让我看看。”

众人对视一番,将那信函交与她手。

苏念池握着那薄薄的几页纸,一字一句细细读来。

信并不太长,而她却越读越心惊。

除去构陷她率北冥玄宫宫众灭天水阁一门,连带引诱温恕谋害温老太君欲夺藏剑山庄之权,助北冥玄宫吞并正道武林之捏造外,其余有关她的身世、手段、目的,竟说得一字不差。

甚至于就连天水阁灭门一事,都言之凿凿,无论是北冥玄宫的筹谋计划,还是天水阁的负隅顽抗,都一一述来,便连信中构陷北冥玄宫涉事之人,燕栖迟、卿了了、陆倦、玄宫十二杀,等等等等,皆是确有其人,若是果要行事,也该是由他们奉命动手。

如此真实,又如此合乎情理,显是无法杜撰的内辛,实在由不得人不信。而写信人竞对北冥玄宫了如指掌,亦是由不得她不心惊。

她想起了向晚,那个美到极致,也聪明到极致的女子。

举目望去,并不见她的身影。

可苏念池相信,这样一封真假参半如平地惊雷一般的信,定然与她脱不了干系。

只是,她那时明明不知自己的身份,何以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竟然就如此肯定了呢?

她心中思虑万千,面上却并不显露,放下信纸,环视群雄,再看厅堂之中的温九功,轻柔开口——

“密函上无具名姓,难道仅凭一封不知出处的密函,便要定我的罪了吗?”

温九功冷笑,自然不止这样一封密函,只是其中干系,不便在众人前展露。

然则便只如此,也已足够,便是她不是苏念池,又有何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绝不可能让她再有第二个身份。

他牢牢盯着她,“你敢说你不是苏念池?”

念池沉默片刻,垂眸低语,“我不敢说。过去的事我不记得了,醒来之后亦只有零星记忆,从前你们说我是庄南漪,如今你们说我是苏念池,我究竟是谁,便连自己也不知道了。”

她如此言辞姿态,反倒比激烈否认更让人怜惜,由怜而生信,相信这个可怜的女孩子绝不可能是居心叵测的魔宫妖女,于是叹息之声四起。

有人轻轻议论,“仅凭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便妄下论断,也的确是过于草率了。”

“想来便是男子,都没有那种勇气自赴火场受烈焰焚身之痛,何况一个娇怯怯的弱女子,这说法未免过于荒谬了。”

“就是,听闻北冥玄宫少宫主苏念池,有倾人国城的惊世美貌,女子最是爱惜容颜,她如何舍得自毁?”

温九功听着这些议论,微微变了神色。

他慢慢去看苏念池。

该知道的,她绝不是简单角色,倒是自己小瞧了她。

只是,他在心底阴冷一笑。

你以为,光是否认,我便奈何不了你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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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欲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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