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此心安处是吾乡

番外(五)此心安处是吾乡

嘉和五年仲春,年满二十的楚恒及冠娶后,撤帘亲政,楚霖肩上的担子虽看着松快,可暗地里还得时时警醒,免不了再护送一程。

梅记的生意经过五年的稳扎稳打,已经从原来的粮油菜品,快递衣饰,逐步发展衍生出更多的产业,比如旅店、酒庄、茶园、丝绸,各家分店更是遍布各处。

五年的时间,足以将一些伤痛掩埋,唯留下让人念念不忘的美味,为了庆祝新帝亲政,梅记重新推出盐水鸭,很快就进入百姓的餐桌,而挂炉烤鸭,因刀工精湛,摆盘讲究,口味独特,更是宫中以及高门大户最爱的一道菜。

时年八岁的杜松聪慧过人,年前杜梅回乡,废稿已经坦言教不了他,春上,经过几轮考核,他正式入了国子学,师承顾淳。

好男儿当文武兼备,杜梅和楚霖夫妻两人,亲自去请辅国大将军铁战教导杜松骑射弓马,铁战自然满口答应,铁黎远在燕地,老两口膝下寂寥,正想要个孩子热闹,再说,杜松是忠义侯的外孙,交给旁人,他也不放心。

许氏原不想到江陵城来,可杜松要上学,梅记的生意又铺得大,杜樱姐妹舍不得姐姐一个人操持偌大的家业,只得举家搬入了忠义侯府。

杜樱三姐妹早已出落得标致可人,京城中达官贵人谁不想与忠义侯府、燕王府联姻呢,一时间,络绎不绝的媒婆差点把忠义侯府的门槛都踏平了。

杜梅将杜家沟的田地房屋悉数托付给杜树照料,他前年已经成家了,娶的是陈钱村的秋果,杜钟将山庄上攒下的工钱悉数交给杜树,让他在杜家沟买了三亩上好的水田,小夫妻两个勤劳节俭,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二愣子虽有心于大丫,但大丫已经到江陵城做了大粮行掌柜,一日日的,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几乎是癞蛤蟆和天鹅一般,再说,他娘名声不好,黄一平断不会把这么能干的女儿嫁给他的。

想到这些,他也就死了那份心,后来族长杜怀炳的老婆尹氏把自个娘家一个被夫家逼得无处安身的寡妇张氏介绍给他,他为了给爹娘留后,也就应允了。

这张氏在前一家本是被娶去冲喜的,结果拜堂没两日,名义上的男人就死了。这回与二愣子成亲,说起来也还是个大姑娘,她本是穷人家的女孩,又吃了很多苦,自是把二愣子和他娘当亲人照顾,更将家里田地打理得井井有条。

二愣子什么时候享过这种福,就连曹氏对这么能干的媳妇也无可挑剔,没过几个月张氏就怀上了,二愣子喜得将家里银钱都交给她保管,一家子盘算着今年要起新房子。

钟毓把射山镇的余济堂全权交给了关远打理,他央叶丹将原来的忠义侯府的济世堂重新盘了下来,时隔小二十年,徐家医馆重新开张,不论是济世堂原有的威名,还是钟毓高超的医术,都让医馆的生意好得不得了,贺联更是常来坐谈,与钟毓切磋医药典籍。

许氏直到这时才幡然醒悟,钟毓原是“终于”的谐音,他一直都在为徐家找她,难怪余济堂的阿胶糕是济世堂本真的味道。

钟毓原叫钟元,他本是药堂一个学徒小伙计,他第一次熬糊了阿胶,被管事的责罚并且要被撵走,刚好被幼年的许氏撞见,为他求了情,还送了他一本药书,后来钟元凭着那本书,考到白夫人身边学习医术。

忠义侯府灭门之后,钟元为报当年许氏的滴水之恩以及白夫人的师恩,改了名字到处寻找许氏,就是他的医馆余济堂,也暗含了徐家济世堂之名。

钟毓孑然一生,早把杜梅姐弟当自己的孩子,他虽是济世堂的掌柜,但产业还算忠义侯府的,他与许氏仍以姐弟相称,时有来往,逢着年节,总要聚一聚,和寻常人家一般无二。

因着杜梅一家身份今非昔比,更兼全村人都感念他们的好,周氏日渐没了声音,加之杜柱杜桩娶的都是厉害媳妇,大房院子里整日吵得鸡飞狗跳,她的日子不好过。

杜杰于嘉和三年考上了举人,在徽州一个小县衙里做个名不经传的主薄,他倒是有骨气,从来不说他的堂妹是鼎鼎有名的女侯爷。

杜梅不知道他是否知悉杜杏的事,虽然这是皇家丑闻,被瞒得滴水不漏,但自打马荣抱走了杜枣,谢氏为此发疯而死,杜杰的性子就变得阴郁内敛,他若被有心人利用,只怕将来也是不小的隐患,但杜梅除了拜托徽州的宋玖多多关注,也不好多做什么。

宋玖年前娶了亲,是个细腰宽臀的本分姑娘,照他阿爷原来的意思,是要给他娶两个,算是一肩挑两房,但他死活不肯,还打定主意不肯纳妾,为此,他阿爷气病了一场,但到底拗不过他,只催着他赶快多生几个孩子。

两年前,杜梅本想把杜枣带回去交给杜二金,起码让他们父女团圆,但族长杜怀炳说,杜杰考上了举人,她三叔一洗之前的耻辱,刚刚有些生气,她阿奶魏氏更是扬眉吐气,若这会儿把杜枣带回来,每日看着那孩子,想起谢氏种种不堪,不知又要闹出什么事来,恐怕真会把他逼疯,况且,人言可畏,对小小年纪的杜枣也不好。

如此一来,杜梅无法,只得将杜枣放在白云山庄上,让林平一家照顾,杜枣还在襁褓中就是苗氏喂养的,两人又经过牢狱之灾,虽不是母女,却胜似母女,苗氏索性认了她做女儿,如今一晃她已经六岁了,白云山庄进出不便,杜梅便专请了一位西席为她开蒙,兼教林家其他几个小孩子。

林峥娶了大丫,是杜梅帮着操办的,林家另几个年长的青年也陆续成了家,他们寻摸的媳妇,个个都想要先得了杜梅认可,才肯同意,因着他们大多在江陵城中帮衬梅记生意,杜梅索性出钱买了处大宅院,兄弟几个一处住着,兄友弟恭,妯娌和气,日子过得极好。

叶丹无论多忙,一个月里总要到春香馆去见几次文澜,五年了,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依旧如火如荼,男人们总是健忘的,只想朝露摘花,哪管夕阳垂暮,当年的花魁胭脂易老,所幸还有心上人惦记,也不全是凄惨。

杜梅没少想辙帮忙撮合,可他们两个都不想打破如今的现状,杜梅早将叶丹兄弟的卖身契还了他们,可叶丹认定自个是燕王府的人,他做不出纨绔大少宋少淮惊世骇俗的事,文澜也没有凤仙不顾一切的勇气,更怕世俗的眼光玷污了叶丹,两人就这样隔着心海,不转身,不离开,彼此观望,这何尝不是一种深情。

五年时间,不长不短,是好钢自当锻出利刃,沈章华因做事公正,直言不讳,被举荐做了御史,是皇上倚重的大臣,也是朝中官员十分忌惮的狠角色。他至今未娶,却独爱梅花,到哪里任职都要带着他那丛腊梅,更为梅花吟诗作赋不下百首,人称梅痴。

慕容熙自打婚礼那天来过后,五年都没再入江陵城,只是常借梅记外卖队给杜梅寄东西,也不是啥稀罕物,有时是一个木雕的娃娃,有时就一筐水果,若是夏天,常会坏掉一半,随东西来的,偶尔会附上只言片语,大多时啥也没有,只是由着他那洒脱的性子罢了。

杜梅最近刚得了消息说,蒙古察部的阿儿台郡主这些年追他追得紧,已经打算在滇州慕容家常住,这害得慕容熙不得不四处漂泊,还美其名曰是视察密宗各处情报网。

乍听到这个消息,杜梅很不厚道地大笑,像慕容熙这种桀骜不驯的家伙也有怕的时候,简直是大快人心。

她隔了几日,亲自给吴家小院送了封信,既然慕容熙正在外面到处走动,不如让他借机查访下杜栓和杜眉的下落,他们两个到底成了她的心病,她时常想,若是当初一切顺遂,楚霑那个遗腹子也该五岁了,若一直以仇恨喂养,将来定是要出大乱子的。

宋少淮无意另娶门当户对的高门女子为妻,宋平现在再也不能用命令的口气,对巡京营游骑将军大呼小叫,他在生过几次气之后,也就颓然认命了。

六岁的轩儿十分乖巧懂事,现下已经正经上学了,常得先生夸奖,倒是比他爹聪明许多。宋府上下,打老祖宗起到服侍的婆子,一家子女人都跟捡了宝似的,谁还在意凤仙是个什么出身。

况且,她与女侯爷是结拜的姐妹,宋家很有默契地认可了这种说辞,先帝故去,宋家长女太贵妃宋少淑没有子嗣,二公子宋少湘又是个闷葫芦,只有一个无疾陪着,整日窝在自个院里捣鼓医药,对男女之事极不耐烦,如此一来,凤仙彻底成了少夫人,阖府都指着她再多生几个才好。

苏默天年纪轻轻,就已经做了大理寺卿,位高权重,自个又生得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更兼着父亲是尚书令,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可偏没有一枝一叶能入得了他的眼,至今仍是江陵城人人看好的最佳夫婿人选。

倒是袁瑾年和苏慕云成亲不久就有了孩子,是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一早就被宋少淮预订做了儿媳妇,这会儿又怀上了第二个,据说是个男胎。

五年来,杜梅和楚霖恩爱如初,是江陵城人人艳慕的一对璧人,然而,事不尽如人愿,他俩一直没有孩子,令多少人扼腕叹息。

杜梅经过这些年的调养,吃过的药渣几乎可以堆出一座小山,如今她面色红润,身姿婀娜,钟毓和贺联隔三差五就来给她诊脉,寒疾竟然日渐痊愈,也不知是吃了朱雀卵还是楚霖日日为她运功驱寒起了作用。

至于他们为啥没有孩子,钟毓与贺联暗地里不知琢磨过多少回,他们并没有发现他俩身上有其他病症,可迟迟不见子嗣,这恐怕只能一半怪天意,一半怪他们太忙了。

这年寒冬时节,下了一场大雪,太皇太后终究熬不过,薨了,银装素裹衬着白幡挽联,万木凋敝举国哀悼。

“梅儿,你愿意和我到燕地去吗?”除夕守岁,楚霖拥着杜梅,隔窗看小七在院中燃放焰火,低声问道。

“如今,现世太平,家中松弟也大了,你是我的夫,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杜梅自他怀里回头,笑意盈盈地说。

“梅儿!”楚霖低头吻她,最懂他的,依旧是怀里的人。

“三哥……”杜梅樱唇轻启,软软地回应他。

过了年节,楚霖连上了三道折子,想要离京回燕地去,燕地原是他的封地,功成身退,他拿捏得刚刚好。

楚恒连驳了三次,太后宁婉也诚意挽留,可楚霖去意已决,断不肯答应,宁婉无法,只得召杜梅入宫说话。

他们夫妻本是一体,心有灵犀自不用说,杜梅入宫只讲了一个理由,宁婉便放弃了,江山社稷固然重要,可谁能耽误摄政王和女侯爷要孩子呀。

这可是顶顶重要的事,太皇太后临终时最不放心的也就这一件了,如今,杜梅亲自说了,事关子嗣,便再不可驳了。

皇帝在楚霖递交第四份折子的时候,终于答应放他回燕地去,但遇召必须火速赶回,这话说的留有很大的余地,楚霖却并不在意,他只想和杜梅去过神仙日子。

赵吉安和如意得知要回燕地去,一下子忙碌起来,开始打点各种繁简事物,倒也不乱,井然有序进行着,杜梅也将梅记的事物一一安排妥当。

楚霖早存了退隐之心,故而,燕地的燕王府在这几年陆陆续续进行修缮,如今已然竣工,只等着主子归来。

作为母亲,许氏自然不愿意杜梅离开身边,可他们夫妇在京城中,政务商务整日忙得不可开交,吃饭睡觉都想着事,更别提安心要孩子了。至于朝堂上的事,她虽是个妇人,但大抵也明白一些道理,楚霖想要功成身退,她心里是赞成的,如此,她虽不舍,却并没有过多流露出来。

举家搬迁不是容易的事,等诸事停当,已是初夏,这一日离别,皇上携文武百官亲自送出城,全城百姓夹道欢送,人头攒动与那日大婚也不差了,只心情却是天差地别,有的人甚至忍不住哭了。

燕王府的护卫举着招展的旗旌,中间夹杂杜梅的马车,后面拉着各色箱笼物件,还有几十名徒步行走的仆妇杂役,一路迤逦出了江陵城,林林总总的队伍看着蔚为壮观,却拖拖拉拉,从早到晚,走得人困马乏,一日才不过行了二三十里地。

杜梅每日坐马车,颠得全身筋骨疼,及到晚间,楚霖总要给她泡浴按摩解乏,当然,每当她被按得哼哼唧唧的时候,总能惹得楚霖情意翻涌,她被这个体力超群的男人趁机吃干抹尽也是常事。

这样一连走了三日,满打满算不过百里,杜梅有些着急,照这样龟行的速度,只怕要走到秋天才能到达燕地。

“不如,让他们先走,我陪着你游山玩水,一路慢慢回去可好?”晚间,楚霖餍足地抱着软软的杜梅,附在她耳边道,他的声音暗哑而魅惑。

“好呀,我可以骑马的,总比坐马车舒坦,脚程还快。”杜梅困得睁不开眼,像只粉红色的猫窝在楚霖怀里。

“这是个好主意。”楚霖怜惜地吻吻她。

他自打卸了官职,心境大不相同,更愿意将更多的时间与杜梅腻歪,只是他们做了五年夫妻,杜梅仍像初婚时那般羞涩,一与他欢好,从耳朵尖到脚趾头都是粉嘟嘟的,每次都让他忍不住一要再要,事后又要百倍疼惜。

“我好困呐。”杜梅在他怀里拱了拱,寻着平日里舒坦的位子,鼻息安稳地睡着了。

许是成了亲,亦或是杜梅还在长,她这些年渐渐褪去了少女的青涩,该鼓的鼓,该翘的翘,身形婀娜妖娆,只是她平日里为谈生意方便,总喜欢穿保守宽松的襦裙,旁人并不觉得,也只有楚霖晚间将手臂自然搭在杜梅寸腰间,才能感受她前凸后翘,纤腰盈握的美好。

第二日,楚霖当真对赵吉安说,让他们先走,他与杜梅骑马慢慢游玩。

“这怎么行!”赵吉安急了。

“我们这一路也走了百里地,百姓安居乐业,市井繁华热闹,虽不至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但也没遇见流寇匪患,我们本是高高兴兴回家,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你们先行回去安顿,我们游山玩水散散心。”楚霖挥挥手道。

“那总得让我和小七跟着,也好打点食宿。”赵吉安自是拗不过主子的,只得退一步说。

“不用,我们一路都吃住在梅记分店,也好趁机考量一下真实的经营状况。”楚霖只想和杜梅在一块共度晨昏,多一个人都是多余。

“这绝对不行!”赵吉安犯起犟来,事关主子安危,他是不会让步的。

“罢了,你领着人回去,留赵狄在暗处跟着我们就是了。”楚霖头疼,赵吉安是牛脾气,平日里温顺可欺,可若是轴起来,最好还是不要和他杠,毕竟他也是为他好。

“让赵狄多带几个人。”赵吉安打蛇顺棍上,趁势道。

“一个赵狄足够了!”楚霖声音低沉,尽显上位者的威严。

这是不耐烦的前兆,赵吉安自然知道见好就收,起码主子肯带一个护卫,再说赵狄是燕王府的暗卫统领,他的武功在整个江陵城鲜少有对手,十多人也难近其身,到时他再偷偷派些人在前面候着,定然万无一失。

想到这儿,赵吉安沉默地点点头,去院里找赵狄商量。

等杜梅一觉睡到天光大亮,揉着腰下楼吃早饭的时候,就见楚霖一个人气定神闲地坐着喝茶,其他人全都不见了。

“他们人呢?”杜梅挨着他身边坐下。

“按夫人说的,他们已经自个先走了。”楚霖给杜梅倒了一盏茶,慢悠悠地说。

“我说什么了,我咋不记得了?”杜梅啜了一口茶,用力想了想,昨晚,除了不可言说的旖旎,好似根本没说什么呀。

“梅儿累不累?我们在小镇盘桓一日再走。”楚霖将伙计端来的热粥放在杜梅面前,笑盈盈地说,半点不觉得他才是让杜梅一直睡到现在的罪魁祸首。

店里人多,他们生得芝兰玉树,很是惹眼,听着他这般厚脸皮的话,杜梅也不好说什么,只朝他翻了个白眼,低头吃粥,楚霖只觉她飞来的眼光妩媚动人,宛如秋水横波,不禁翘起嘴角。

“我已经问过店小二了,这小镇上最有趣的,当属茶馆里的说书,一会儿吃了饭,我们就去瞧瞧。”楚霖殷勤地给杜梅搛小菜,她的口味,他自是了然于胸。

百姓日子过得顺遂舒坦,茶馆的生意自然十分红火,楚霖牵着杜梅直上了二楼雅间,只见茶厅高台上一个中年汉子,一身鸦青色长衫,手持惊堂木,声情并茂地说书,底下众人掌声雷动,连声叫好。

“也不知说的什么,这般热闹。”杜梅坐下,饶有兴趣地张望。

“夫人一看就是外地来的,柳先生说的是摄政王破蜀贼!”跟着他们后面上茶的伙计,快言快语地说。

“是吗?”杜梅笑,眉眼狡黠。

“据我所知,摄政王年纪尚轻,柳先生分明把他说成了神仙。”楚霖瞥了眼楼下,细听了两句道。

“公子所言,不敢苟同,摄政王本就是神仙般的人物,咱老百姓能过上安稳日子,可不都是托他老人家的福!”伙计睨了他一眼,仿佛楚霖的话玷污了他心中伟大的神祇。

“小哥说的对。”杜梅递了一粒碎银子给伙计,自个的夫君被人这般夸,她十分开心。

“多谢夫人!”杜梅出手阔绰,伙计忙不迭地行礼,他收了银子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将门掩上了。

“本是带你出来散心,哪里知道今儿讲的却是这个。”楚霖有些懊恼,仿佛有自夸之嫌。

“他讲得真好,仿佛身临其境。”杜梅托腮凝听,眼眶里渐渐有了泪意,虽然她梦见过那场惨烈的战争,但每次想起,都是心惊肉跳。

“好啦,说书的人总是这般夸大其词,你可千万别信。”楚霖早料到又要惹杜梅伤心,赶忙换坐到她旁边,抱着她安慰。

“你会不会有点后悔?”杜梅偎依在他怀里,低声问。

“后悔什么?”楚霖一时不知她问的什么事,只胡乱吻她哄道,“我一辈子有你就够了!”

“三哥。”杜梅心里颤了下,这男人一如既往,情深似海。

“我们走吧,难不成真厚脸皮听。”楚霖帮杜梅理了理鬓发,牵着她离开。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了小雨,两人在隔壁的杂货店里买了两把伞,慢慢悠悠闲逛,如今,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

小镇不大,在淅淅沥沥的小雨里,转了两圈,两人趴在镇子的钟楼围栏上,那是整个镇子最高处,可以俯瞰全镇星罗棋布的房屋。

下雨的日子似乎更容易消磨,两人仿佛只说了一会儿话,天色就暗了,楚霖怕杜梅凉着,牵着她的手,两人便回旅店去了。

因着是自家的旅店,掌柜的给他们安排的是最好的上房,有独立的浴间,楚霖回去,就让杜梅泡澡,生怕她沾染了雨意寒气。

第二日天放了晴,杜梅和楚霖早早起身,并骑离开了小镇,赵狄是最好的暗卫,他离他们夫妇永远在两三个弹指的距离上,既不会因为离得近,听见夫妻蜜语,也不会因为离得远,疏于保护。

此时正是初夏梅子熟的时候,时常逢着阴雨天气,他们便滞留徘徊,观花赏景,游览山水名胜,倒也格外有趣,而等天晴,他们又会放马奔腾,始终与赵吉安庞杂的队伍隔着一两天的路程。

自江陵城出,一直向北,杜梅吃了一路梅子,吃得简直要酸倒牙了,突然一天,餐桌上的饭食变成了大块的羊肉和牛肉。

“这是要到燕地了?”杜梅敏锐地问。

“是呀,还有三五日,就要到了,你吃惯了色香味俱全的食物,也不知能不能适应燕地生活。”楚霖摸摸杜梅的脸,他看着桌上大盆里白花花的水煮羊肉,有些担忧道。

“看着是有点可怕,可闻着还蛮香的。”杜梅深嗅了一下,拣了块小的带肉骨头在碗里。

“蘸这些调料酱。”楚霖把一个混合好的小碟推到杜梅跟前。

“酱汁、蒜末……还有韭菜?”蘸了调料的羊肉入口即化,味道出乎意料的鲜美,杜梅品了品,歪着头问。

“是野韭菜花磨的酱。”楚霖自己也吃了一块,竟然比江陵城的味道还要好。

因着离燕地近了,两人这日有兴致赛马,一时放纵跑得欢,竟错过了村镇,眼见着夕阳西下,方才走在一座延绵的山脚下,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往前不知还有多远,若是返回之前路过的小镇,起码还有三十多里地,夜黑山路难行,楚霖不敢让杜梅冒险。

“不如,我们就在山里住一夜吧。”杜梅仰望天空,渐渐暗沉下来的天幕上,有调皮的星星已经出来眨眼睛。

“王爷,往前少说还有五十里才能见着村庄,若是回到先前的村子,简陋不说,恐也要折腾到半夜,如今只能夜宿山中,我这里备着干粮和油毡。”赵狄现身道。

“既然这样,咱们先把油毡支起来,至于食物,在这山里还能饿着吗?”楚霖豪爽地笑。

三人在半山腰找了处干爽平坦的地方,楚霖和赵狄支起了油毡,杜梅则在旁边捡拾枯枝柴禾,现下是初夏,夜里微凉,况且有了火堆,野兽也不太敢靠近。

三匹马散着缰绳,自由吃草,楚霖带着杜梅在小溪边捕鱼,赵狄则到林子深处打猎。

不大会儿工夫,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生起的篝火旁已经开始烤鱼和野兔,树杈上的食物被烤得滋滋冒油,香气四溢,赵狄居然还带了盐和干辣椒,让这顿野餐格外美味。

三人吃饱,又说了会儿话,当月亮爬上树梢,赵狄便跃到附近一棵大松树上假寐警戒,三匹马散在周围,若是有异动,它们自会嘶叫,楚霖去林子里捉了很多流萤用丝帕包着,让狭小的毡房一下子明亮起来。

“好美。”莹莹的光映着杜梅瓷白的脸。

“我的媳妇儿才最美!”楚霖笑,伸手揽住杜梅,他散着满头乌发,俊美而高贵。

“赵狄还在外面。”杜梅娇嗔。

“我什么也没做。”楚霖喊冤。

“你……”杜梅脸红了。

楚霖缠绵的吻如密密的雨点落下。

夏日的山野十分热闹,似乎有一百种小虫在各自鸣唱,却又交织在一起,混合成一首好听的催眠曲。

翌日,晨曦微露,杜梅在楚霖的怀里醒来,她刚一动,就被楚霖抱住了腰,语意慵懒呢喃:“再睡会儿,还早呢。”

“赵狄还在外面。”杜梅没来由的羞了。

“好,我和你一起。”楚霖睁开眼,因着杜梅太害羞,他昨晚当真只是抱着她睡,其实他早就醒了,可不敢动,只怕扰了杜梅的觉。

两人在溪水边洗漱干净,赵狄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已经烧了热水,三人囫囵吃了些干粮便骑马赶路。

等赶到下个镇子上,已经过了晌午,楚霖担心杜梅昨儿没睡好,身子吃不消,便决定先住下,明天再走。

三人在饭馆里吃了午饭,寻了家干净的旅店,开了两间房各自休息,杜梅洗浴的时候,累得差点睡着了,是楚霖将她抱到床上,又细细给她全身擦了药膏,纵使他们昨儿燃了熏蚊子的药草,可山里的蚊子无处不钻,没少喝他们的血。

杜梅肌肤白嫩,欺霜赛雪,此时遍布一个个小红点,看着十分碍眼,这让楚霖心疼不已,他草草洗了,搂着杜梅睡,虽忍着辛苦,却半点没有折腾她。

剩下的路程,楚霖放缓了脚步,早上出发,下午遇见村镇赶忙就歇下了,杜梅过了几日,身上就恢复如初,依然是无暇白璧一般。

路上又走了几日,这日午后,一行三人终于看见了燕城的城郭,马上就要到家了,一时十分兴奋。

赵吉安带着人马比他们提前三日到,早就将一切安排妥当,城门守卫日日伸长了脖子看进城的人,远远看看气度不凡的他们,兴奋地赶忙去报信。

燕城大小官员都出城迎接,楚霖与他们客套寒暄,目光仍不时停留在杜梅身上,关注着她,生怕她不适应这里的语言和习俗,等楚霖被簇拥着去宴饮,小七便将杜梅接回了燕地的燕王府。

这里较之江陵城的燕王府自是不能比的,但经过赵吉安和如意三天的布置,他们的主院几乎和原来的一模一样,各处都顺手的很。

杜梅到了燕地,最重要的身份就是燕王妃,男人们有男人们的应酬,后院女人们也不能闲着,不是这家接风,就是那家洗尘,杜梅每次回来,都要呲牙咧嘴半天,保持笑容一整天,真的比做一天活还累。

隔三差五被宴请,一晃就过去了大半个月,加上路上的时间,他们离开江陵城已经快两个月了。总是在外面吃喝也怪不好意思的,杜梅决定在府里办一次宴请,当是回礼。

各家夫人能被燕王妃邀请,个个都觉得面上有光,更有带着自家女儿媳妇来的,不过是混个脸熟攀个交情罢了。

外头大管家有福伯,他们院里的事多交代小七,至于宴请交际,如意最是擅长操办这些事宜,自然是委于她的。

宴请办得很顺利,可有一件事让杜梅很糟心,仿佛吃了只苍蝇,恶心得很,却又吐不出。

隔了三五日,楚霖从官署回来,就见燕王府到处披红挂绿,张灯结彩,心里左思右想,他和杜梅最近并没有什么喜事,刚巧遇见福伯,楚霖抓住他问,福伯竟然也不知道,只说是王妃吩咐的。

“梅儿,府里这是要做什么呢?”楚霖回到主院,正看见杜梅凝神看手边的画。

“你来的刚好,快来选选,你是喜欢羊脂白玉丰腴些的,还是娇俏可人柔美些的?”杜梅将一摞燕瘦环肥的画像推到楚霖身边。

“你这又是闹哪样?”楚霖哭笑不得。

“前几日宴请,几位夫人知道我五年都没有给你诞下一男半女,就热情地送了这些画像来,让我给你择个妾,还说我不能让大顺朝的摄政王断了后!”杜梅说到那个妾字时,简直是咬牙切齿。

“你听他们胡吣,咱们不是说好的,有孩子,是咱们的福气,若是没有,我宠你一辈子,当女儿宠。”楚霖一把将那些画像挥到地上,有些心疼地上前抱住杜梅。

孩子是他们心里最大的痛,是谁敢拿这个说事,等他查出来,可得好好修理整治。

“慢不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是我也不能这般自私,让你一辈子没孩子。”杜梅用头抵着楚霖的胸膛,闷闷地说。

“我若当真为了要一个孩子纳了妾,不仅对人家姑娘不负责,更辜负了你的深情,再说,若不是你生的孩子,我宁愿不要!”楚霖用下巴摩挲杜梅的发顶,他的媳妇儿心里藏着这些苦楚,他得一次断个干净。

“三哥……”杜梅本还想说什么,突然胃里一阵难受,不禁让她呕了一口,紧接着又呕了一口,话一时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了?早上吃坏东西了?”楚霖见状,一下慌了,他最怕杜梅到燕地水土不服。

“没……没有……”杜梅呕起酸水来没完,已经忍不住跑去呕吐,直把早上吃的都吐了出来。

“快去请府医!”楚霖扶着杜梅,冲外面走来的小七大喊。

“啊?”小七啥都不知道,但她已经被这一声吼地飞跑出去了。

因着杜梅身子弱,楚霖平日里最关心的事就是医和药,这会儿倒是派上了用场,很快,踉踉跄跄的府医杨芦就被小七拽来了。

杨芦是个和气的老头儿,他细细把了脉,满脸堆笑地说:“恭喜王爷,王妃有喜了,约莫一月有余!”

“什么?”

“真的!”

“姐姐!”

杜梅一下子愣住了,双手不知觉地覆在依旧平坦的肚子上,她有些恍惚,老天垂怜,她真有孩子了?

“梅儿,我们有孩子了!”楚霖顾不得府医和小七在跟前,激动地一把搂住杜梅。

杨芦背起药箱,笑眯眯地走了,小七则飞跑出去,把这个天大的喜讯告诉府里所有人。

“快到床上躺着,你感觉怎么样啊?”楚霖慌手慌脚地打横抱起杜梅。

“我没事,之前我们不是还骑马赶路来着的。”杜梅搂着他的脖子,笑他过于大惊小怪。

“这孩子定是来的路上有的,这会子想来,我们又是骑马,又是露宿,简直太惊险了。”楚霖将杜梅小心放在床上,心有余悸地说。

“他是老天赐给我们的孩子,如论怎样都会是我们的。”杜梅拉下楚霖的脖子,安慰似地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这个男人心里多想要孩子呀,竟比她还怕。

“对了,刚才忘记叫老杨头开安胎药,还有,还有,我得赶忙叫福伯找两个婆子来照顾你。”楚霖急急地说,他此刻也是头回做爹,满心满眼都是杜梅和孩子。

“我好好的,喝什么安胎药,再说,现在月份还小,也用不着婆子。”杜梅拉着楚霖温润大手,柔声笑道。

“那我多陪陪你。”楚霖眼中深情款款,他坐在床边与杜梅十指交握。

“嗯。”杜梅瞥了地上那些画像,心里嘀咕,这肚里的小孩可真是个人精,早不反应,晚不反应,说要给他找姨娘,就开始折腾她,果然跟他爹一个德性。

“小七,把地上那些都清出去,还有,外面的灯笼红绸也别挂了。”楚霖拧眉吩咐。

“嗳。”小七爽快地应了一声,将地上的画像一团,关门出去了。

“晚上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做。”楚霖在杜梅额头上吻了吻。

“我闻不得膻味。”杜梅说着,又作呕,看这架势,不但不能闻,甚至连说一句,想一下都不行,她刚才都吐空了,只是张嘴干呕。

“那你睡会儿。”楚霖心疼地拧了热帕子给杜梅擦脸,直等她睡了,才起身出去。

燕地的食物大多以牛羊肉为主,蔬菜水果极少,眼瞅着杜梅这样的情形,除了喝粥,也没有别的法子,可这不是长久之计。

楚霖想了想,在书房里写了两封书信,让人八百里加急送出去了。

杜梅反应大,一点异味闻不得,此时又逢着盛夏,胃口更差了,眼见着杜梅吃的少,吐的多,楚霖每日焦心,只陪着杜梅吃些清粥小菜。

两位主子这样素食,府里更不敢煮牛羊肉,所幸,很快从江陵城和滇州来了两路外卖车马,京中押队的正是王镖头,他们送来了新鲜的水果和蔬菜,还有几封信。

杜梅倚在软塌上拆信,第一封是慕容熙的,一张绯色暗纹的桃花笺上,龙飞凤舞几行字,除了表达即将荣升舅舅的欢喜,还打了一个包票,只要杜梅想吃的,他都能给她弄到。

杜梅捏着信,想起过往种种,他的承诺似乎从来没有落空过,这样的朋友,值得一生珍惜。

楚霖将剥了皮的葡萄送到杜梅嘴里,她这些日子不能吃,还一个劲儿吐,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一点肉又瘦没了,她似乎只对水果没有反应,他自然愿意她多吃一点。

“信上说什么了?”楚霖见杜梅若有所思,不禁问道。

“是你给慕容大哥写的信?”杜梅转眸问。

“这个季节,要想吃水果,京城也不及滇州,再说,他是舅舅,还是富可敌国的舅舅,怎么也得为外甥寻摸一点吧。”楚霖笑着说。

经过太多的事,他们早已因杜梅放下敌对,虽不一定做得了兄弟,做彼此欣赏的朋友还是可以的。

“嗯,他倒是如你所愿。”杜梅笑。

随手又拆开另一封信,上面竟然盖着皇帝御印,杜梅赶忙递给楚霖看,不过是寻常问候,以及恭贺。

下面一封是许氏写的,厚厚的几张纸,除了高兴,就是各种叮嘱,从饮食注意到床帏忌讳,把杜梅看红了脸。

“是娘写的信?”楚霖抬头问,他随杜梅这样称呼许氏,叫得异常顺口。

“是娘给我的。”杜梅将信收到身后,说什么也不给楚霖看。

“那看看还有谁的?”楚霖只觉她这会儿小女儿娇羞十分好看,也不与她争,指指其他的书信说。

“这封是宋公子的,专门写给你的。”杜梅将手中的信拣了一封给他。

“嗯?”楚霖有些意外,洗了手,坐在椅子上拆信。

里面除了几个兄弟对他的恭喜,就是宋少淮给他写的各种床第“秘”招,宋少淮虽是纨绔,脸皮于他根本不值钱,但他到底怕被杜梅先看到这封信,遂绞尽脑汁,写得十分隐晦,楚霖何其聪明,一眼便知了,他不待看完,就将信揣到袖中。

“你要给宋公子回信吗?”杜梅铺纸研墨。

“你给娘回封信,让外卖小队先带回去,其他的不急,慢慢写。”楚霖负手站在杜梅身旁,看着她提笔写信。

有了蔬菜水果,杜梅的呕吐的反应慢慢减少了,又过了两个月,夏末秋初,杜梅小腹有些隆起,胃口也恢复了,只是口味变得太多,不要说燕王府的厨子,就是楚霖也一时跟不上她的变化。

“我们晚上吃酸汤鱼吧。”午后,睡了一觉的杜梅挨着楚霖怀里道。双身子的人总是特别容易饿,而且还挑口味。

“好,你饿吗?要不要吃糕点?今儿有酸梅糕。”楚霖揽着她,低声问。

“太油了,不想吃。”杜梅望了一眼点心碟子,摇头。

昨儿她还馋得跟什么似的,今儿就不想吃了,楚霖什么也不说,只宠溺地顺着她的头发。

晚间,餐桌上摆着一盆酸汤鱼,还有酸豆角,酸梅汁,为了杜梅的胃口,梅记可是派了最好的厨子来的。

“我不要吃了这个,我想吃辣子鸡,越辣越好的那种。”杜梅突然对酸汤鱼没了胃口,想着辣椒的鲜美,只觉口水漫溢,恨不能立时就要吃到。

“我这就叫厨房去做!”天大地大,小主子最重要,福伯忙不迭的去了。

“先吃点别的。”楚霖挑了些其他的菜给杜梅。

奈何杜梅这会儿只想吃辣子鸡,什么菜也不合她的口味,待厨房现杀了鸡烹饪,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杜梅已经完全没胃口,只泡了点汤,囫囵吃了一点便作罢了。

福伯急得不行,直怨自个做错了事,楚霖好言安抚,吩咐他,以后每餐酸辣两味都做一点,随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我是不是太挑剔了?可我那会儿真的很想吃辣子鸡。”夜里,杜梅睡在楚霖怀里嘀咕,有些委屈道。

“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只管由着自个心意便是了,你若是这样讲,厨房里的人该吓得跪一地了!”楚霖搂着杜梅,轻轻抚摸她的肚子。

自此以后,厨房每日里变着花样做菜,酸辣两味再没有断过,就是杜梅夜里饿了,想吃面条,值守的厨子也是做两碗,一碗辣的,一碗酸的。若是杜梅吃辣的,楚霖就吃酸的,反之亦然。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到了冬天,杜梅穿着狐皮袄裙,围着貂裘,将日渐长大的肚子藏在宽松的衣物下,楚霖和杜梅都是初为父母,杜梅虽觉自个肚子比凤仙那时还要大,却只当自己吃得太好,并不以为意,只时常坚持走动。

楚霖腾出更多的时间陪着杜梅,晚间常要帮杜梅按摩有些肿胀的腿脚,夜里更是要环着杜梅睡,时常也有情动的时候,想起宋少淮给他支的招,却又不敢,只怕伤着杜梅和肚里的孩子。

杜梅自是知道他往日的勇猛,这会儿定是忍得难受,有次见他寒冷的天气还要去冲冷水,终究不忍,遂羞涩地拉住他,低低说了几句。

虽杜梅允了他,楚霖还是十分克制,并不敢大动,只略略泻~了火气,便抱着杜梅睡了,以后几次也是草草结束。

挨到冰雪消融,春暖花开的四月,杜梅的产期就要到了,当她脱下狐皮貂裘,那滚圆的肚子把杨芦着实吓了一跳。

要知道妇人生产,犹如到鬼门关走一遭,胎儿若是过大,做母亲的吃的苦无疑也更大。所幸楚霖每日陪着杜梅坚持在园子里散步,她看着肚子大,但没到臃肿不堪的地步。

一日早上,钟毓突然带着几包行李,跟着送蔬菜水果的外卖小队来了,原来,许氏每日扳着手指算日子,到底不放心,再说,钟毓心里也十分惦记,一则担心她是头胎,害怕不好生养,再则她曾中过很深的毒,又恐生产时身子吃不消,他不亲自来看着,终究没底。

他的到来让杜梅十分高兴,忙着张罗吃住,又问母亲和弟妹们的近况,而钟毓始终盯着杜梅的大肚子看。

“梅子,快坐下,我给你把把脉。”钟毓低声说道。

“我好着呢。”杜梅笑着坐下,伸出胳膊。

“你可知,你怀的是双生子?”钟毓把脉良久,抬眼问道。

“双……双生子?”杜梅愕然。

杨芦隔几日来把脉,只担心杜梅肚子太大,一直都不知她怀的是双胎。

“钟毓舅舅,梅儿怀了两个孩儿吗?”楚霖这会儿刚从官署回来,听门房说钟毓来了,正高兴,听见这话,更高兴了。

“一胎两儿固然好,可梅子生产的风险也更大!”钟毓半点也不高兴,拧眉道。

“这……”楚霖的心沉了沉,经过近九个月的孕育,杜梅的辛苦,他全都知道,若是再有点不好的事,他简直要发疯了。

“无论如何这都是老天的恩赐,还一次两个孩子,我一定能平安生下他们的。”杜梅挨着楚霖,并肩站着,她的手偷偷伸到楚霖的手掌里,将他汗浸浸的手指攥着。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是先准备起来,所幸,我适才查你身子还不错。”钟毓缓了缓面色道,他这次真来对了。

燕王府里为了迎接小生命的到来,早早准备了各种物品,乳母也找好了,可现今说是双生子,又急急地去准备另一套,只乳母要慢慢找,杜梅早先做下的衣服鞋帽也是单一份的,多亏许氏和杜樱姐妹都给小孩子做了衣裳带来,虽也是一份份的,但贵在多,到时也能用上。

因着杜梅即将临盆,又是双生,楚霖早推了公务在家里日夜陪着,整个燕王府都是外松内紧的状态,这日早上刚吃了早饭,杜梅突然腹痛,楚霖赶忙打发小七去请钟毓和接生婆过来。

饶是杜梅身子强健,又是顺产,这两个孩子还是足足折腾了一整日,楚霖被拦在门外,他在廊下蹙眉负手踱来踱去,耳朵仔细捕捉着内室杜梅隐忍的痛呼,婆子们穿梭着,将一桶桶热水抬进去,却没有一点消息传出来,他怕的,非常怕,只觉这一日漫长地如同千百年。

福伯、如意、赵吉安、石头、小七等等,燕王府里所有人,甚至连轻易不现身的赵狄都一脸肃穆地守在院子里,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楚霖这般惶恐慌乱过,哪怕是冬狩之战,亦或蜀地攻城,他们的主子都是指挥若定,泰然处之。

夕阳慢慢沉坠西山,淡淡的暮色笼罩上来,燕王府里的仆人们轻手轻脚,给各处早早上了灯,连一点声都不敢出。

倏忽间,晚风摇曳,院中花落如雨,各色花香扑面而来,交杂弥漫,就在这时,里间一前一后传来两声娇娇的小儿啼哭声。

“生了!”楚霖心中巨石闻声落下,他猛地一把抓住门环,福伯和赵吉安则死死拉住他,生怕他会直接冲进去。

只听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接生婆隔着门帘喜滋滋报喜:“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妃生了一对龙凤胎!”

“王妃怎样?”可怜的楚霖扒着门,急急地问。

“王妃一切都好,母子平安!”接生婆心里喟叹,她接生过多少孩子,这个时候,男人开口不问孩子,只问媳妇儿的还真少见,更何况还是一位地位尊崇的王爷!

“太好了!”听着这个消息,院里的人一下子沸腾了,互相击掌庆贺,一个个脸上洋溢着欢喜的笑容。

隔了会儿钟毓出来了,他的紧张和担心不比楚霖少,他自打知道杜梅怀的是双胎,一直焦虑,生怕有一丁点闪失,这会儿一切顺遂,脸上才有了些许笑容。

“钟毓舅舅,我能进去看梅儿了吧。”楚霖抓住钟毓,满脸恳切。

“去陪陪她吧,不过她累坏了,不要说太多话。”钟毓点点头。

楚霖闻言疾步推门进去,屋里虽收拾过了,却依然弥漫着些许血腥气味。

“梅儿!”楚霖的目光锁定床上虚弱的人。

“三哥!”杜梅努力展颜一笑,她面色苍白,灯光下,宛如一朵没了颜色的花。

“你……你太了不起了!”楚霖跪在踏板上,低头吻她的额头,声音哽咽。

“你看看他们,多漂亮呀。”杜梅抱着楚霖的手,低声呢喃。

楚霖转头,旁边的小床上,并排睡着两个小包裹,里面露出粉粉嫩嫩两个小脸蛋,他们都闭眼睡着,满头乌发,眉眼相仿,一时分不清男女。

“你给他们起个名吧。”杜梅摇摇他的手道。

“这个不急,你睡会儿,等你养好了,咱们慢慢想。”楚霖给杜梅掖掖被角道。

“我也真累了。”生这两孩子,杜梅几乎用尽了力气,这会儿只觉眼皮沉重,轻眨了两下,便阖眼睡着了。

因着一直不知道杜梅怀的是双胎,故而,燕王府里只请了一位乳母,福伯虽四下托人寻觅,但这一时半会也难找到合适的人选,所幸杜梅舍不得孩子,经钟毓调理,奶~水也充足,如此,她和乳母一起喂养,才够两个小的吃的。

这两个双生子,大的是男孩,吃起来狼吞虎咽,霸道得很,小的是个女娃娃,虽出生时与哥哥不过差三五息的工夫,可吃的少,杜梅心疼她,每次都先喂她,再喂男孩儿,若是还不够,就交给乳母喂。

一转眼就是五月,眼见着就要满月了,两个孩子还没名字,总是哥哥妹妹的叫也不是事,这日晚间,两个孩子睡下了,杜梅倚在楚霖怀里与他说起这事。

“不如叫楚忱和楚汐吧,忱汐也是晨夕,既是让他们记得你生他们不容易,也代表我们朝朝暮暮不分离。”楚霖揽着杜梅,将脑袋搁在她的肩窝里,她身上有好闻的奶香味。

“嗯,好听。”杜梅笑,转头在他嘴角吻了吻。

“梅儿!”楚霖低哼,含住她的唇瓣,将这个吻缠缠绵绵继续下去。

过了几日,燕王府打算给两个孩子办满月酒,杜梅本想着,小孩子太小,不宜大操大办,自个府里热闹下也就罢了,为此还拒绝了不少人。

哪成想,皇帝的敕封诏书八百里加急提前五日送来了,这两个尚在襁褓的孩子立时便是大顺朝的小世子和小郡主,各种赏赐更是装了几个大箱子。燕城大小官员以及富绅商贾有了这个由头,个个都要来恭贺。

自打楚霑的阴谋破灭后,蒙古察部也安稳了许多,加之边境通商,草原上的牛羊能卖入大顺朝,除了铁仍然禁止大宗买卖外,茶、丝、棉、盐不再短缺,边民的日子好过了,自然不想打打杀杀。

燕王妃生了孩子,宁丹可汗自然要示好,特意派了与杜梅有些交情的乌答王子和阿儿台郡主前来恭贺。

这样一来,楚霖和杜梅不得不办隆重的宴请,可福伯将燕城各家酒馆饭庄的菜单拿回来给杜梅看,却没有一样能让她满意的。

“这里不比京中,燕地牛羊肉居多,禽类少,水果蔬菜更是稀罕物,价格甚至比肉食还要高,所幸这次赴宴的都是燕地本地人,他们不会挑剔的。”楚霖见杜梅纠结了一整天,遂安抚道。

“我想将梅记酒楼开到燕地来。”杜梅盯着桌上琉璃碟中金黄的枇杷说,这是滇州送来的。

“好,你身子养好了,想做什么都行,这次就让福伯安排吧。”楚霖宠溺地摸摸她的脸,将菜单递给外面候着的赵福。

“姐姐,你看!”小七一脸不可思议的闯进来,她的手里拎着小小一只雪白的软萌奶猫。

“这……”杜梅讶然,这分明是小小雪梨,连琥珀色的琉璃眼珠都是一样的。

“你从哪里得来的?”楚霖接过可怜的小奶猫抱着。

“就在院墙上呀,它一直叫。”小七扬手指指外面。

“这里好似有东西。”楚霖摸摸小猫肚子上绒毛,有了意外的发现。

“恭喜侯爷添丁!神女族。”杜梅抚摸那张小小的纸条,眼中一下子涌上泪来。

她终于明白,雪狸并没有二十多年的寿命,只是神女族一直惦记散在外面的这一支血脉,当一只雪狸将要寿终正寝的时候,就会换另一只来守护,在青鸾行宫,是雪梨跑出去报信,而今,又有这么小一只来陪她的儿女一起长大。

“乖。”楚霖走过去抱住杜梅,揉揉她的发顶。哪怕她已经做了母亲,在他眼里仍是最让他心疼的人。

钟毓吃了满月酒,隔了两日,外卖小队的人来送菜,他便和他们一起回去了,杜梅让福伯准备了好些燕地的牛肉干羊羔皮之类,给他回去分送。

三年后的暮春,燕地梅记酒楼热热闹闹开张。

申时正刻,酒楼门前,满地散着鞭炮的红纸屑,仿若铺着一层红毯,楚霖陪着杜梅站在门前微笑迎客,身后是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儿,女娃娃手里还抱着一个绒绒的雪团子,三年了,弹指一挥间,男人英俊挺拔依旧,女人更添娇俏妩媚,妇唱夫随,是人人羡慕的伉俪情深。

燕地梅记的掌柜是林岱,杜梅原本想在燕地找一个,可他偏要跋涉千里赶来帮衬,只说他用着顺手,若是找了旁人还要调教和磨合。

经过这些年,他早已成长为一个像他师父一般沉稳内敛的男人,从酒楼建造到装饰,再到牙行里招伙计,从食材采买到保管,再到兼顾两地口味差异,他无不做的井井有条,细致入微,就连杜梅也夸赞过他很多次。

燕地梅记从江陵城中抽调了几个厨艺精湛的厨子,又在燕地招了一些本地人,杜梅与他们对菜单反复研究探讨,试菜都试了不知道多少回,耗费了大量的食材和时间。

如今,有楚忱和楚汐两个娃娃牵着杜梅的心,她总是出门晚,归来早,只是楚霖仍然习惯在看得见她的地方等她,然后和她一起骑马或牵手回府,那是燕城晚间最美的一道风景,不知被多少人艳慕。

梅记开张第一天,生意十分火爆,不仅是因为东家是燕王府的王妃,而更因为这家酒楼所用的菜品在燕地都是稀缺之物,撇开菜肴色香味俱全不说,就只瓜果蔬菜、禽蛋鱼虾等等新鲜食材,俱是梅记外卖队从外头源源不断送来的,只这一样,试想除了有强大商业帝国的梅记,谁又能做到呢!

很快,酒楼中座无虚席,觥筹交错,酒菜飘香。慕容熙早几日就送了信来,预订下二楼的一个雅间,可人到这会儿也没来。

他近年常有信来,为着联络方便,还在燕地设了一个情报网的点,可人却好些年没见过,杜梅屈指算算,约莫快十年未见了。

“你这哥哥向来不按常理行事,他既然说来,自然会来的,他几时爽过你的约?”楚霖见杜梅若有所思,一直盯着大路张望,遂安慰道。

“好些年不见,性子总会变一些的。”杜梅握着楚霖的手,仰头笑道。

“我们只管上了菜,在雅间里等他吧。”楚霖牵她的手回转。

两人带着两个孩子在雅间闲话,菜流水似的上来,约莫半炷香的工夫,就见一身绯衣的慕容熙跨了进来,他依旧是风流倜傥的模样,只是因着奔波,原本白皙的肌肤被阳光染成了小麦色,身形也健壮了些,下颌处有了些许美髯,于俊美中晕染风尘沧桑。

“慕容大哥。”杜梅惊喜地唤。

“阿梅愈发俏丽了。”慕容熙笑,飞扬的桃花眼还是一样的美艳动人。

“慕容熙,别来无恙!”楚霖走到他的面前,拱手行礼。

“想当年还是你聪明呀,燕地天高皇帝远,做这一城之主,何等逍遥快活!”慕容熙爽朗地笑,他可不会中规中矩行礼,而是作势捶了楚霖胸口一下。

“瞧你胡说些什么,我就知道你正经不了一盏茶的工夫。”杜梅睨了他一眼,抬手招呼两个小的过来,“楚忱楚汐,快叫慕容舅舅。”

“叫什么舅舅,快叫干爹!”慕容熙看见两个孩子,双眼冒光。

“嗳,为啥所有人都要做我们的干爹?”楚忱小大人似地叹了口气。

“嗯?还有谁和我抢?”慕容熙将眉眼十分酷似杜梅的楚汐抱在膝上,低头问道。

“我们有苏爹爹、宋爹爹、还有袁爹爹。”楚汐奶声奶气地说。

“除了苏默天,他俩都有自个孩子,不算不算!”慕容熙嘟囔道。

“嗳,你反对有什么用!袁爹爹已经求了汐汐做儿媳妇。”楚忱耷拉着眉毛,这么小的人,操心的事却不少,他的样貌像楚霖,性子更像。

“哥哥,什么是儿媳妇?”楚汐从慕容熙的身上滑下来,拉着楚忱的手问。

“你这小孩儿,都哪里听来的这些,咱们该去找嬷嬷吃饭睡觉了。”杜梅哭笑不得,将他们一手一个牵了送去后院。

酒楼里的饭菜味重油大,不适合小孩子,杜梅在后院专门辟了小厨房,有婆子按她列的菜单给两个小的做吃食。

慕容熙和楚霖坐下喝酒,起先还很有礼节,你来我往,喝得斯文,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人渐渐随意起来。

“我瞧着,阿梅这些年过得不错,我也放心了。”慕容熙扬头喝下一杯酒,眼角眉梢染了点点红晕。

“梅儿是我一生挚爱,比我的性命还重要!”楚霖陪着喝了一杯,笑道。

“这么说,我只能等来生了。”慕容熙给自己又斟一杯,戏谑道。

“恐怕要等千年了。”楚霖突然想起杜梅曾说过,她穿越的梦里有一个神似慕容熙的人,仿佛和现在的他更像。

“好呀,千年之后,我若先遇见阿梅,定然不会放手的!”慕容熙灿然一笑,饮尽杯中酒。

“到时,咱还各凭本事!”楚霖淡然微笑。

“你们说什么呢?”杜梅推门进来。

“小十年了,难得我来,阿梅陪我喝一杯吧。”慕容熙笑着岔开话题。

“好呀,不过这种烈酒,我喝不得,陪你喝点葡萄酿吧。”燕地冬日寒冷,杜梅晚间偶尔会喝一点点酒暖暖,日子久了,也能勉强喝一两杯。

深红色的酒液像上好的琥珀,纯净晶莹,慕容熙喝一杯,杜梅抿一口,三人说了别后的事,快十年了,好些事仿佛忘记,这会儿又突然想起,絮絮地说个没完。

正当他们说的热闹的时候,林岱突然上来传话,说阿儿台郡主来了,杜梅忙笑着去迎接。

“我的天!这个疯女人又来了,我得的消息,她今儿不是在选驸马,没空过来吗?”慕容熙的酒意都被阿儿台三个字吓醒了。

“她该不会听说你来了,放弃选驸马了?”楚霖忍不住笑。

有句话说,痴女怕缠郎,在他们这儿倒是反过来了,不过,慕容熙的怕可真是怕,半点没有动心的意思。

“不行,我得赶快走!我一点也不想见她!”慕容熙推开窗,飞身跃了出去,一身绯色锦袍在夜色里明亮如火烛,只见他的足尖在树杈微点,一下子便荡到对面的屋脊上去了。

“郡主,慕容公子在那里!”守在外面的侍女发现了一闪即逝的慕容熙,高声叫道。

“哪里?哪里?”阿儿台闻声跑了出来。

慕容熙轻功了得,又借着夜色掩护,那一抹绯红犹如龙潜深海,无处可寻。

“快追!”阿儿台翻身上马,甚至来不及和杜梅打招呼,直接打马窜了出去。

“慕容大哥当真走了?”杜梅回到雅间,笑问。

“嗯,我们也该回去了。”楚霖微醺,亲昵地揽住杜梅。

“好啊,楚忱楚汐已经被乳母带回去睡了。”杜梅与他十指相扣,低低地应他,今儿高兴,又喝了葡萄酿,杜梅面如桃花。

他们感情一直好,携手来来去去也是常事,有林岱照顾生意,杜梅便放心和楚霖回了燕王府。

“梅儿!”进了内室,楚霖倚在门上,急切地吻住杜梅的唇。

“怎么了?”杜梅仰头回应他,眼中俱是不解,他今日为何如此。

“我们好久……今儿开始,忱儿汐儿与我们分房睡了,咱们……”楚霖手上熟练地解杜梅的衣物,嘴里含着娇嫩的唇瓣,含混地说。

“夫君。”杜梅软软糯糯地回吻他。

这几年,两个孩子小,夜里常要照顾,楚霖心疼她,加之,怕她再次怀上孩子受苦,又担心她喝避子汤伤害身子,自然在房事上多有忍耐,可他是个特别强健的男人,又深爱杜梅,这会儿酒意微醺,只想好好疼她。

许是喝了酒,又或是情到浓时,这一夜的杜梅异常温柔缱绻,甚至还主动缠上他,献上缠绵的吻,虽还生涩的要楚霖慢慢引导,可夜很长,她又是个特别聪明的,一会儿就能照样学样,她柔嫩的唇舌游走在他的肌肤之上,吻过他坚毅的脸庞,也吻过他胸前背后那些交叠的伤痕,每一处都似被她点燃,每一处都紧绷的要爆炸。

这在平日里,多是楚霖各种花式吻她,杜梅常羞得全身泛红,更别提要她主动了,今夜这般魅惑绽放,直吻的楚霖心尖乱颤,惊喜连连,这叫他如何舍得放下,自然百般疼爱。楚霖甚至狡黠地以为,往后偶尔让杜梅喝点酒,也不是坏事。

此时是最好的春夜,朗月疏星,清风裹香,他与她的时光还很漫长,今晚是全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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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缘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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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五)此心安处是吾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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