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云玲低头回道:「……席上,大小姐一直在灌夫人。」
顾望舒薄唇抿着,没说话。这几日,小妻子和他总有点疏远。虽说不明显,他也感觉的到。
如今醉了,竟愿意亲近他。顾望舒的手臂紧了紧。
从后半夜起,鞭炮声就「噼里啪啦」响个不停了。新荷吵得睡不着觉,就往身边拱。顾望舒本来就浅眠,他也被鞭炮声惊醒了。望着一直试图把他拱掉床的小妻子,伸手把她拉进了自己的被窝。
被他禁锢着,新荷拱了一会,发觉拱不动,便沉沉睡去了。
宿醉的结果就是,早晨醒来,头疼无比。听着外面灶头婆子烧水、煮饭的声音,新荷揉着太阳穴坐了起来。身侧没人。
「四叔。」新荷喊了声。
很快就有了响应,他在净房。
云玲、云朵挑帘子走了进来,服侍她起床。因为是大年初一,给她选了桃红色绣缠枝缎褙,赤金芍药步摇。看着很喜庆、端庄。
顾望舒从净房出来,和新荷一起去给新老太太拜年、在其住处吃过早膳后,又去各位舅舅家转了一圈,才回「秋水居」。
明天是大年初二,要准备回门带的东西了。新荷缠着顾望舒问东问西,她很兴奋,终于能见到母亲了。
她难得如此开心,顾望舒也纵容着她,有问必答。
大年初二一大早,新明宣和新明扬驾着马车来接新荷回门。新明扬穿着宝蓝色直缀,他已经十四岁了,长得十分高大,肖像其父,很是挺拔俊秀。
顾望舒吩咐小厮把准备好的回门礼往马车上搬,两扇猪肉、两袋白面、两筐鸡蛋、上好的秋露白两坛、橘子、苹果等时下瓜果各两箱、糕点糖块无数……都是取夫妻成双、合好百年的美意。临出门时,虎子又匆忙带了一对红冠大公鸡。一马车装的满满当当,嘚嘚的往帽儿胡同驶去。
四人分坐了两辆马车,新明宣兄弟俩和顾望舒算是熟识,一路上也没冷场。
约半个多时辰,一溜马车停在了新府门前。
顾望舒从第一辆马车里下来,等了片刻,新荷才从后面走过来,两人去「德惠苑」给新德泽、秦氏磕头。
秦氏的表情欣慰又奇怪,悲喜交集的。女孩儿穿着大红刻丝金枝纹缎褙,梳着抛家髻,戴了两支赤金如意红珊瑚发簪,脖颈处还带着长命锁赤金璎珞圈。已经是妇人的装扮了。
女孩儿小脸细白,穿着也尊贵,想必是过得不错。秦氏略放些心。
有小厮进来通报,说二爷要请姑爷去前厅喝茶。新德泽便领着顾望舒去了。
「念慈苑」里,张嚒嚒正和诵读经文的新老太太说话,「听说大小姐回门,老奴远远地去看了一眼,荣光满面的,您别担心了。」她絮絮叨叨的,还提到一马车的回门礼,说嫁的好。
新老太太至始至终都没有抬头,好像经书上开朵牡丹花似的,一直盯着看。她最喜欢的孙女儿嫁给了她最恨人的儿子。这简直是个笑话!
秦氏眼圈一红,拉着女孩儿的手去了西次间,低声问她:「……圆房了没有?姑爷对你好吗?」
「母亲……」新荷的小脸都羞红了。
乳母许氏忙端了牛乳茶过来,她记得大小姐最喜欢喝这些的。
「傻荷姐儿,在母亲这里有什么可害臊的?有不妥之处,母亲也好给你拿个主意。」秦氏接过牛乳茶,放到女孩儿身旁的小几上。
新荷微微地侧过身去,小声道:「圆……房了。」
秦氏长出了一口气,「那就好。以姑爷如今的身家、地位,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母亲还怕他嫌弃你年纪小……」她的话刚说一半,就换了话题:「如今在顾宅,你是正妻,管教下人要宽严相济。虽然没有公婆,但镇国将军府人口复杂,你自己更要多留心……」
儿活一百岁,母忧九十九。秦氏望着女孩儿,有一肚子的话要叮嘱。
一会儿,李氏领着丫头、婆子们来了,一进门就爽朗地笑。她从丈夫和大儿子那里,充分理解了侄姑爷的官职作用……大儿子的前途搞不好就是侄姑爷一句话的事。对着这位唯一的侄女,她当然要表现出极饱满的热情。
采风搬了缎面杌子过来,让她坐下。
新荷向李氏请安,李氏笑容满面地扶着她,夸道:「荷姐儿越发娟秀了,比大嫂的容貌更好看。」
秦氏的脸上有了笑容,「你呀,就会哄我开心。」女孩儿出嫁后,倒是李氏经常来陪她、还宽慰她的心。妯娌俩亲近了许多。
「……瞅瞅,实话都不许人说了……」李氏打趣道。
屋里站着伺候的丫头、婆子们都被逗笑了。
新荷惊诧地去看李氏,二婶母难道是转性了?母亲的反应更是奇怪,对二婶母也是和颜悦色的……
新荷陪着说了好一会儿话,却没见大嫂,便问了母亲。
「……你嫂子有喜了,胎像有些不稳,我便让她在屋里好好养着。明日,你去瞧瞧她。」秦氏和她说。
新荷点头称是。这样大的一件喜事,她一定要去探望的。
「荷姐儿,你嫁人了……也别怪二婶母多嘴,抓紧生个儿子是正经。二婶母这里有张偏方,很有用的。当年生维哥儿就用的它。」李氏拉着新荷的手,说得煞有其事。
秦氏惊奇地看向李氏,随后就表示附和。
新荷:「……」
眼看着午时到了,李氏告辞离去。秦氏让自己的大丫头采月跟去二房拿偏方。
在生儿子这一块,二婶母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采月步程很快,一眨眼的功夫,赶着就回来了。
秦氏望着手里薄薄的纸张,让乳母许氏拿给刘大夫看一眼。得知,是个难得的好方子时,就给了女孩儿,让她回去后一日一次的煎着喝。
新荷苦笑不得。
秦氏传了午膳,母女俩坐在一起边吃边聊。
新荷随口问了王妙白和李画屏的事。
秦氏拿汤勺的右手顿了顿,才慢慢开口:「王姨娘心性十分厉害,要不是有你二婶母,我前日就着了她的道……好在,你父亲也不是糊涂的……」
「王妙白?」
采风插嘴道:「是,她早晨来给太太请安,回去就腹痛难忍,隐晦地告诉大老爷,说是太太让她喝了茶水所致。她哭的非常伤心,又呕吐不止,逼真极了。二太太不知道怎么听说了,当机立断让人去请了刘大夫,诊治后才知道她这病是常年恶疾所致。稍有不慎,便会复发……喝什么茶水都不会出现任何问题的。」
「太太这才摆脱掉……大老爷查明真相后,骂了她一顿,已经几日没去「妙音堂」了。」
新荷去握秦氏的手,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她如今也嫁作人妻,对于母亲的境地就更了解些。
「……好了,别担心我,母亲已经习惯了。」秦氏很淡然,她和新德泽青梅竹马,怎么会没感情呢。只不过,大都被时间消磨了。
新荷伸手拿过勺子给母亲添了碗汤,不经意问道:「我看二婶母和您走的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