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她歇了一会儿,终于缓了过来,吸了吸鼻子准备回荔园,忽然觉得鼻息间隐隐有些异味,在浓郁的茉莉花香中有一丝半缕淡淡的血腥味儿。王府里有人受伤了?身为王府百晓生,她居然不知道!
许攸决定去一探究竟。
她朝四周看了看,发现自己竟然在亦清苑。这里是客居,院子里只有卢云一个客人,上午的时候许攸还来见过他,并未察觉到他有受伤的迹象。那么,会是谁呢?会不会是有坏人利用卢云单纯善良,说服他躲在王府里养伤呢?
许攸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轻手轻脚地迈着步子,循着那血腥味传来的方向缓缓踱过去。很快的,她就找到了那味道的来源,是院子后面的西厢房,因窗户半开着,所以那血腥味儿才传了出来。
许攸竖起耳朵听了听,屋里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有些沉重,甚至有时候像拉风箱一样嗤嗤地响,看来这人伤得不轻。于是许攸的胆子就大了些,扒拉着窗口哧溜一下就钻了进去。
床上的那个人睡得很沉,许攸跳他也没有一点反应,紧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
这是个略嫌沧桑的中年男人,说是中年,其实也就三十出头,用许攸的审美来看长得很不错,五官深邃而粗犷,身体健壮,胸口和肩膀都受了伤,裹着厚厚的纱布,隐隐有血从里头渗出来,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
伤口处理得粗糙,看得出来并非专业人士所为,所以许攸立刻判断他并非王府的客人,十有八九是卢云偷偷收留的。可是,卢云为什么要收留他?这个人是不是江洋大盗?他会不会威胁到王府中人的安全呢?
许攸在王府里待久了,就把自己当成了王府的一份子,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一份子,她甚至已经渐渐丢掉了骨子里的正义感,一门心思只想着怎么保护王府里的人,尤其是赵诚谨。
所以,她决定去告状!
赵诚谨肯定是不行的,许攸绝对不允许自己把他至于任何危险的境地,至于瑞王妃,也不是一个好的人选。虽然许攸对瑞王妃的评价非常高,觉得她真是一个聪明又通透的女人,可是,对于这种事,还是不要劳烦她出面为好——她现在还怀着身孕呢。
那么,真的要去找瑞王爷吗?
虽然瑞王爷看起来没有皇帝陛下那么可怕,可是,到底是一个妈生的,许攸一点也不怀疑其实瑞王爷是一只沉睡的老虎。
许攸蹲在小花园的围墙上正犹豫不决着,就瞅见瑞王爷跟卫统领一边说话一边朝他走过来了。
她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横刀立马地站在路中央,绷着一张严肃的脸,抬起一只爪子掌心朝外向瑞王爷做了个停步的手势。
瑞王爷明显一愣,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拧着眉头看着面前一脸严肃的猫,硬是忘了怎么说话。
很好!许攸满意极了,动了动爪子朝瑞王爷做了个招手的动作,然后转过身,慢条斯理地走在了前头。她走了几步,不见瑞王爷他们跟上,遂又停下步子,扭过头朝他们看了一眼,有些不耐烦地「喵呜」了一声,甩了甩尾巴,示意他们跟上。
「它……好像是叫我们跟过去?」卫统领小声地提醒道,瑞王爷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小声道:「我看出来了。」
这操蛋的猫到底想干嘛?
许攸领着瑞王爷和卫统领慢吞吞地进了亦清苑。卢云不在,院子里只有几个伺候的下人,陡然见瑞王爷亲自上门,俱是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上前来迎。
瑞王爷懒得理他们,挥挥手让他们都散了,自己则紧跟着许攸的脚步去了西厢房。他将将走到门口,立刻察觉到屋里的不对劲,朝卫统领使了个眼色,卫统领会意,握住腰间的长刀,当先一步推门进屋,朝屋里环视了一周,瞅见床上的伤者,顿时一愣。
「……王爷,是昌平小侯。」
瑞王爷一愣,赶紧进屋。许攸迈开步子也追了进去。
什么侯?那个受伤的男人居然是个侯爷?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许攸好奇极了,她爬到桌子上,选好了一个极佳的位置蹲好,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一副好听八卦的姿态。
瑞王爷正欲开口询问,忽瞥见她这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两声,朝卫统领吩咐道:「把这只猫抱出去。」
喂!干什么,过河拆桥啊!许攸立刻就炸毛了,弓起背气呼呼地朝瑞王爷怒吼,卫统领刚一靠近,她就挥起抓起狠狠扇过去,只可惜她连一只三花猫都打不过,怎么可能是卫统领的对手,还没出招就被他团成一团,抱到外头去了。
「猫儿乖乖的去别处玩啦。」卫统领一路将她抱出了院子,这才将她放下地,还挺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声哄道。
乖你个头!许攸气得要命,更郁闷的是,她拿这两位一点办法也没有。她在原地跳脚,「嗷唔嗷唔——」地大叫,卫统领笑眯眯地朝她挥挥手,走了。
真是满肚子的火没处发泄!
她气咻咻地绕着王府跑了几圈,直到连抬爪子的力气都没了,这才一屁股倒在地上喘粗气。茶壶见她倒在地上,屁颠屁颠地奔过来,一边小声地呜呜,一边热情地过来舔她。许攸这回没粗暴地把它推开,她忽然觉得,相比起人来,还是她的动物小伙伴们可爱多了。
她骑在茶壶身上回了荔园,倒头就睡,醒来的时候赵诚谨已经回来了。于是她又爬到赵诚谨身上去撒了一会儿娇,以慰藉她被瑞王爷伤害的小心灵。赵诚谨乐呵呵地笑,抱着她坐下,一边给她挠下巴,一边小声地跟她聊天,「明天七叔就要出京了,我去送他,雪团你去不去?」
「喵呜——」许攸轻轻应了一声。她用了很长的时间终于依稀想起了那天在饭庄发生的事,对于齐王殿下被皇帝贬出京这个结果,许攸表示有些内疚,虽说这事的直接起因是齐王的嘴巴太贱,可如果不是她,齐王也不至于说出那种「大逆不道」的话来,所以,许攸觉得,她还是很有必要送一送齐王殿下的。
结果呢,她好心好意地去送别,齐王殿下一见了她还气得直跳,眼泪都快下来了,最后还抱着她满腹委屈地哭诉,「皇兄好不讲道理,干坏事的猫好端端的不见他罚,偏就欺负我这样的老实人。这年头,做人还不如做只猫……」
众人:「……」
回府的路上,赵诚谨一脸好奇地问许攸,「雪团,你做什么坏事了,为什么七叔要那么说你?」
许攸眯了眯眼睛,伸出爪子爬到赵诚谨脖子上,抱着他的脸啃了两口。赵诚谨高兴得直笑,一乐呵,就没再问下去了。许攸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他居然压根儿就这个方面想,到底是个单纯孩子,不过,也许是他根本就不敢朝这个方向想。
接下来的好些天,许攸都老老实实地在王府里锻炼,茶壶见她跑得欢,也屁颠屁颠地跟着一起。二缺鹦鹉比较懒,只站在屋梁上,偶尔扯着嗓子朝她们喊两声。它最近老实了许多,不唱戏了,也不吟诗了,荔园忽然变得很安静,许攸甚至觉得有点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