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见自家小姐把这事拿到台面上来,还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蜜儿倒羞红了一张脸。她大着胆子,笑嘻嘻的道:「哟,原来是小姐要顾及自己的名声,想着以後的姑爷呢!」
纪弱颜被蜜儿这麽一打趣,俏脸上也飞起两朵红霞。她眼珠子一转,撩起马车帘子,故作惊讶的朝外面喊,「咦,李处,你怎麽在这里啊?」
蜜儿一听,先是眸光晶晶亮地想往外钻,可身子还没探出去,就又矜持地在原地顿住了。
直到芍药的弟弟软糯的声音响起,「漂亮姊姊在逗你玩哦,外面没有哥哥。」
蜜儿看了纪弱颜一眼,「轰」的闹了个大红脸,连忙缩到马车的一角去画圈圈。果然,凭着自己这个嘴皮子,想要跟自家小姐闹,还不是一个档次呢。
见蜜儿没有了声响,纪弱颜这才收敛了面上的笑容,扭过头看了一眼那一对玉麒麟。敢情自己的嫁妆里面还有这样一对烫手的山芋啊!昨儿个晚上,母亲倒是跟自己说了,这一对玉麒麟原本是皇宫里面的贡品,不过後来不知道为何流落了出来。
十五年前,有一个秘密的消息从皇宫内院里面传了出来,说是有一批宝玉失窃,那些宝玉之中只有一块里面藏着一大笔宝藏。这一对玉麒麟是纪福景与宋氏成亲当日,庆安王爷送的礼,光看玉质就是十分珍贵。後来又恰逢原主看上了沈之寒,死活要嫁给他,没有办法之下,宋氏才跟纪福景商量着把那一笔宝藏的事情跟这一对玉麒麟给联系上了,又放出玉麒麟上头藏着宝藏之秘的假消息给国公府,这麽一来,再赔上纪家一大笔嫁妆,沈国公也是点头将这件婚事给应了下来。
「如果这玉麒麟与宝藏只不过是一个谣传,经过这麽多年了,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识破吗?」纪弱颜目光定定的落在怀里的那一对玉麒麟上,隐约能看见里面的丝絮流转,正朝着麒麟尾聚拢,汇集成了一股子奇怪的符号。
纪弱颜眯了眯眼睛,将玉麒麟抬高打算看个真切,但转眼之间,那团丝絮又散了开来。
夜幕降临,原本就不甚热闹的国公府也渐渐安静了下来。雪苑的门口高高悬挂着的两盏半新不旧的大红灯笼正向外人透露着,不久之前,刚刚办过的一场喜事。
突然传出了一阵低低的呢喃声,在这般静谧的雪苑里面,显得尤为刺耳。让躺在喜床上的上官娴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烦的睁开了眸子,她侧过头过去,果然瞧见了沈之寒那张完美的侧脸。
窗外洁白的月光照进来,缓缓洒在他的脸上,那稍长的睫毛在他眼睛下面打出几许阴影。上官娴那涂满了鲜红蔻丹的手指轻轻游走在沈之寒那张俊脸之上,从眉心到眉角,从颧骨到下巴,一下下极尽温柔。
上官娴心满意足的笑了,经过了这麽多的事情、这麽多的波折,他们两个最终还是在一起了。不管纪弱颜有什麽样的本事、什麽样的心计,属於她的东西,她永远抢不走,瞧瞧,这男人现在不就乖乖的躺在她的身边吗?
「弱颜,弱……颜……」
沈之寒双唇微动,嘴里含糊不清的吐出了几个字来。上官娴耳聪目明,当即便听清楚他在说什麽,方才的温柔陡然消失,那无穷的怒火就在这一刻被点燃,她温柔抚摸的手也猛然停下了。
她咬牙切齿的凑到沈之寒的耳边,轻声道:「之寒,你刚才说什麽?再说一遍!」
睡梦中的沈之寒像是受了引诱一般,无意识的伸手抓住抚在脸上的手,紧紧的攥着,不让它挪开分毫,「弱颜、弱颜,不要离开我,留在我身边,不要离开……」
上官娴气得差点没将一口血给喷出来,当日她与沈之寒大婚,庶妹就惨死。当晚她没能入成洞房,反而是在上官家的祖宗祠堂里面生生的跪了一晚上,後面挨了多少鞭子不提也罢,她忍气吞声,就是为了像今天这样可以堂堂正正的以沈少奶奶的身分睡在沈之寒的身边。
今天在出门之前,母亲就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收敛了自己那骄横毛躁的性子。今日是她第一天进沈家大门,只要乖乖巧巧的听从婆婆的话,万事只管应着,受了委屈也不表现出来,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挽回一些情分来。
正是因为听了母亲的这一番话,自己才忍下了这一连串屈辱,今儿个进门的时候,没人来迎也就罢了,门口居然还摆了一个火盆、一盆浸了水的柚子叶。婆婆不来见面,倒叫那个什麽凤娇姨娘给自己来了一个下马威,居然要她跳火盆、洒柚子叶水趋吉避凶,省得将祸事带进国公府。
这般屈辱她算是忍了下来,没想到那屈氏也忒可恶了一些,见礼的时候什麽东西也没送,竟然送了自己一双小鞋,而且最闹心的是,还让自己当着大夥儿的面穿上。
上官娴也知道屈氏原本就不中意自己,却没有想到她竟然敢让自己如此难堪。才一进门就拿《女诫》的规矩做文章,不但要她晨昏定省,还让她伺候着布菜,下午没事还让她陪着假模假样的去抄经念佛!若不是大喜之日出了上官怡的事情,她堂堂相府的嫡出大小姐,何必把一个老婆子当神明一般的供奉着?要知道,就连她的娘亲,也从未吃过她布的菜呢!
想到这里,上官娴更是把她那已经丧了命的庶妹恨上了,怪她活着的时候只会给自己和娘亲添堵,这会儿死了也要阴魂不散,害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
这下倒好,屈氏从早到晚把她盯得死死的,别说想法子整治纪弱颜,就连沈之寒的面也是难得见到。好不容易盼到了晚上,屈氏又抬出了什麽家规,说是为了早日替沈家开枝散叶,上半夜沈之寒要先到凤娇的房里去睡,後半夜再回雪苑。
上官娴差点没被气疯了,若不是秋侬在一旁提醒,她恐怕就要跟屈氏撕破脸了。可是转念一想,屈氏不就是等着跟自己撕破脸吗,只要她一闹,她就立刻有理由将她送回相去。
於是乎她只能将这一口恶气憋了下来,反正往後的日子还长,就不信自己出不了这口恶气。
眼巴巴的等到了子时,她这才瞧见凤娇眼角含媚、仪态万千的将沈之寒送了过来。而沈之寒进了屋子,竟然是倒头就睡,不管自己在他身上怎样蹭、怎样挑逗、厮磨,都不能把他弄醒来。看来前半夜,凤娇肯定是得了屈氏的授意,使出了全身解数把沈之寒弄得疲倦不堪才是。
这进门才一天的功夫,上官娴却觉得度日如年,好不容易可以在沈之寒的身侧安安稳稳的睡上一觉,享受一下温存的甜蜜,他的嘴里竟然喊出了自己这辈子最最痛恨的一个人的名字。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上官娴气得一张俏脸涨得通红,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将自己的手从沈之寒的禁锢中抽了出来,憋了一整日的怒火,原本都是有理由、有盼头的,可是现在,听着沈之寒那一声声「弱颜」,她气得脑袋里面一片空白,扬起手来正打算朝着沈之寒的脸上搧过去,刘氏出门的告诫又在耳边响起——
「你进了沈家的大门,就要记得在外人面前,你永远都是那个任人欺负的软弱媳妇,但是在屋里,你就得学会怎麽做一个有城府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