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易承歆直挺的坐在榻里,一手拂过她散落面下的青丝,另一手则是反复梳理着她的发。

那梳发的姿态,谈不上是放松的,有一些些的笨拙,一些些的小心翼翼,那神情彷佛如临大敌,十二万分之专注。

这只布满厚茧的大手,拿过刀,拿过剑,杀过无数敌军,曾在奏折上批下无数足以动摇西凉江山的朱批,然而此际,这只手是如此的谨慎小心,彷佛在对待一座无价珍宝,就怕稍一个不小心,便会将之碰碎。

「……些下也曾帮其他人梳过发吗?」南又宁轻柔的声嗓,回荡在静谧的禅房里。

「当然不曾。」易承歆口气略显不悦。

「陛下生气了?」

「你以为,过去八年我在宫里天天召妃嫔侍寓?」

她低下头,沉默未语。

见状,易承歆胸中一紧,又怒且急,他放下了梳篦,将身前的单薄人儿转向自己,却见她眉眼低垂,一脸憋笑。

他一怔。「你笑什么?」

她扬动眉睫,笑得灵秀,道:「我这一路上听何公公说了不少陛下的事,才晓得,原来这八年来,陛下为了我当真守身如玉。」

他失笑。「何铭连这儿也同你说了?他真是越老越碎嘴了。」

「陛下难道就不曾对皇后动过心吗?」

「我为何要对杨氏动心?」他冷下脸,不悦地反问,且不忘焦躁地补上一句:「当初若不是迫于稳定民心,又要保住朝中的杨氏人马,我绝不会立杨氏为后。」

在他心底,他早已属意由她来当皇后,若非当年先皇走得仓卒,一时之间,谣言四起,民心动荡,他即位得甚是匆忙,母后当时亦手握一半大权,为了顾全大局,不得不服软妥协,皇后之位应当是空着的。

「当年我爹娘知道先皇与太皇太后心生疑窦,就怕真会把我当作是媚主的男宠,因而草率为我准备婚事——陛下那时不也准备与杨氏大婚吗?」

听着她这席委屈至极的问话,易承歆一窒,心虚不已。

俊颜染上了淡淡潮红,他一脸懊悔与自责的道:「那时听你准备成亲,不知自己怎么了,心中直发堵,闷烦得紧,就觉着自己好似遭人背叛了一般。」

「这样说来,当时陛下真对我动了情?真打算把我收作男宠?」

见她笑得狡黠俏皮,他不由得跟着笑,心底却是一片怜惜。

阔别八年,他们都变了,可有些东西,譬如一个人的脾性,一个人恪守的原则,哪怕物换星移也不会更改。

比之从前,她虽然变得沉默,经常一个人不知想些什么而出神,可不变的是,她从未惧怕过他,更不曾在他面前卑躬屈膝。

大手抚上了那张秀雅容颜,他眼中盈满眷恋,沉嗓道:「这问题我自个儿也不下反复问过数百遍,倘若你真是男子之身,我究竟会不会爱上你。」

南又宁面泛困窘,小小声地道:「幸好我不是男子之身,否则真要成为误国殃民的祸水了。」

「那时的我,太年轻,太张狂,未曾沉下气来厘清对你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一味的与你呕气,甚至任由皇祖母与母后摆布婚事,那时我之所以选择杨氏,不过是因为皇祖母与母后甚是满意她罢了。」

闻言,她心底扭紧的那个小结,算是真正解开了。

被大掌掬捧住的那张秀颜,绽开一笑,她轻声道:「除了我,陛下心底真没搁过其他人?」

「你说,我堂堂一个西凉皇帝,整八年的日子不曾碰过其他女子,我心底还能搁得下谁?」他自嘲地道:「朝中上下都在暗地里议论我不能人道,你说,世上有哪个男子能做到如此境地?」

她心中一软,双颊瑰红,娇声道:「陛下可曾想过,若是我早已不在人世,你打算为我守身到几时?」

他敛起笑,目光灼灼,神情严肃地道:「我一次也没想过这问题,因为我知道,你一定还活着,等着我去找你,终有一日,我会找着你,以最盛大的皇礼迎你为后。」

她笑了,笑中泛泪,心口满是暖意。

见她笑如艳花,眉眼娇柔,他心由一动,情难自禁地俯首,吻上那两片花瓣一般的软唇。

羞涩爬上了小脸,她低垂水眸,不敢直视那张俊秀的面庞,只得仰起小脸,承受着他疼惜的吻。

他阳刚爽咧的气息,充斥着鼻息,她嫣红着脸蛋,缓缓张嘴放行,让他暖热的长舌探入,寻至她的芳香,与之吸吮。

他的气息渐乱,宽大袍子底下的强壮身躯,一寸寸地缩紧。

随着这一吻的深入,他收紧了双臂,将她紧搂在怀。

她眼前忽尔一晃,天旋地转,待她定下神来时,她人已被他压在榻里。

她散着发躺在他身下,他贴着她的唇,低声喘息,深邃凤目紧紧盯视着她。

「陛下……」她低唤,话未竟,他已再次夺去她的呼吸。

这一次,滚烫的舌尖长驱直入,有别于先前几次的温存,急躁而狂乱,似是将压抑许久的深情,全数倾注于这一吻。

她红着脸,紧闭起眼,双手被他紧紧压在身子两侧,他肆意翻动着她软嫩小舌,汲取她香甜的气息。

她低声娇喘,随他起舞,探舌相接,交换着彼此的气味。

当方才那只为她梳发的大手,探入宽大的袍子里,火热掌心抚上细致的肌肤,昏沉沉的她这才猛然转醒。

「别……」她浑身燥红,探手按住袍子底下的大手。

易承歆不解地停下孟浪的举动,盈满欲念的凤目,透着一丝不悦的望向她。

她别首,望向了佛寺所在的方向,羞窘地道:「陛下,佛祖还在那头看着呢,这里是佛门圣地,我们不能踰矩,渎了神佛。」

闻言,他闭了闭眼,缓了口气,将埋于袍子中,仍贴在细嫩肌肤上而恋恋不舍的大手收回来。

而后他翻了个身,在她身侧躺下,神色是极力压抑的挣扎与痛苦。

良久,方闻他低哑的声嗓轻语:「你可晓得,这八年来,我靠的就是佛祖的神威,以及你留给我的那本手抄经书,忍过了每一个漫漫长夜。」

她凝视着他英挺的侧颜,心口发烫,嘴角不由得上扬。

他正值壮年,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又是坐拥三千后宫的帝王,多难想象,他竟为了她一人,甘愿过上这样压抑的八年日子。

这足以可证,他对她是何等的专一。

南又宁翻了个身,抱住了易承歆,双手紧紧勾住他的后颈。

「陛下,谢谢你……为了等我而受苦了。」

易承歆只敢任由她抱住自己,却不敢伸手回拥,就怕刚刚抑下的躁动,又会涌上。

「你这真是在感谢我吗?」他深深叹了口气。「在我看来,你这分明是惩罚。」

听出他话里的调侃,她腆着脸挪了挪身子,想从他身上翻开。

却不想,他一手勾抱住她的腰,将她牢牢箝在身侧。

他俯首,将脸埋进她散落的青丝里,嗅了嗅她干净的气味,随后哑声道:「也罢,这样的惩罚我心甘情愿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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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宠罪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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