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话未竟,南又宁已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精致眉眼顿时被震惊与愤怒掩盖。

「你方才说什么?!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袁姵哼声笑了起来。「怎么,我说了什么?我自个儿都没听清楚。」

南又宁听得一清二楚,她方才字里行间全透露着一个讯息,那便是她与南氏遭灭门一事息息相关……莫非,袁姵香便是当年的告密者?

南又宁脑门一热,眼眶因怒气而渐红,她抓紧了袁姵香的肩,咬牙切齿的质问起来。

「当年向先皇密报的人,是不是你?」南又宁在脑中迅速将前因后果兜在一起,越发觉着袁家出卖南家的可能性最大。

袁钧当年与父亲交好,亦曾与肃亲王有过来往,只是不若父亲与肃亲王那么亲近,然而她曾听父亲说过当年袁钧对父亲甚为忠心,两人以兄弟相称,父亲对袁钧甚为信任。

会否,父亲与肃亲王的信,曾经过袁钧之手,因此袁钧中方握有足以置南家于死地的把柄……可袁姵香到底是后宅女子,她如何能从袁钧手里取得那手信?

最大的可能便是,真正的告密者,应当是袁钧!

推敲出这个事实的当下,南又宁浑身僵硬,体内血液彷佛寒冬冻泉,瞬间凝固,几乎是愣在那儿,动也不动,宛若一尊木雕人偶。

「假如真是我,那又如何?你无凭无据,你能拿我怎么办?」

望着袁姵香那嚣张跋扈的嘴脸,南又宁想也不想,随即用手给了她一巴掌。

袁姵香一时反应不及,就这么挨了一掌,跌坐在地上,面颊上浮现了火辣辣的鲜红掌印。

此举更是看怔了在场的宫人。

听着她们一来一往的对话,宛玉逐渐明白了个中的严重性,连忙拉来一旁的小宫女,低声吩咐。

「是袁家出卖了南家!」南又宁赤红着眼眶,怒声斥责。

「你怎么不说说,南家靠着交情,便要袁家赔上一个女儿的终身,甚至赔上袁氏家族的荣华富贵,你们南家凭什么?!」袁姵香不甘示弱的回吼道。

闻此言,南又宁心下怔然,脑中不意然地浮现,当年父亲辗转命萧沅转交给她的那封信内容一一

吾儿,此去勿要心存怨恨。

一切终有因果,圆通大师既己洞悉天机,泄南氏一族之运命,一切功过,神佛自有定。

为父半生戎马,毛刃无数生灵,自当为恶因遭受恶果,方能赎去一身罪愆,为来世修善,唯一遗憾,唯有累及亲族,幸亏神佛垂怜,慈悲悯人,留你为善,好为南氏续根。

当时,她不明白,何以父亲在信中未曾叮嘱她务必寻出告密者,更不曾要她为南氏寻仇,她那时年纪尚轻,未经风浪,只当是父亲唯恐她会傻到与朝廷作对,会自不量力的傻到欲向皇室报仇,因而劝她放下。

如今想来,恐怕父亲在那时便已心知肚明,自己是让袁钧给出卖了。

但,就如同袁姵香所言,若非父亲主动向袁钧求得这门亲事,这一切又怎会发生?

只怕当时袁钧是在极度不愿之下,方会答允了这椿亲事,而后又心生悔意,加上袁姵香不从,且从中推波助澜,袁钧才会干下这背弃道义之事。

父亲不怨不恨,甚至未向她透露只字词组,也许父亲打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她知情,南氏是让袁钧给出卖了。

因果,因果,何谓因,何谓果?一切该从何算起?又该在何处终止?

南又宁一瞬间悟透了父亲的苦心,虽然眼眶含泪,那一身冻骨的寒意,却是逐渐退去。

触见南又宁精致的妆容被泪水打湿,宛玉心下一紧,低喊:「娘娘——」

岂料,南又宁抬起手背,抹去脸上的泪痕,随后扬起下巴。

「宛玉,帮我戴上凤冠。」

和缓而平静的宣示一落下,在场众人无不惊愕。

袁姵香尤甚,她恶狠狠地瞪着南又宁,彷佛自个儿最宝贵的物事遭她抢夺。

南又宁却不看袁姵香一眼,当此人不存在似的,兀自转身入内,坐回妆台前,让宫人为她补妆。

宛玉捧起了那顶鎏金缀珠凤冠,小心翼翼地为南又宁戴上,镜中的女子秀丽端庄,眉眼之间尽透灵慧之气。

她缓缓起身,顶着沉甸甸的凤冠,身姿优雅的出了外间,淡淡望了犹然在原地,一脸恨色的袁姵香。

南又宁红唇一扬,道:「你说的没错,当初南家不该凭着过往交情,便上门向袁家求这门荒唐的亲事,可南家罪不致死,却因袁家的出卖而遭灭门,如今功过相抵。你亦如你所愿,进了后宫,可你费尽心机,终究也只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妃嫔罢了,这便是你该遭的报应。」

闻言,袁姵香咬住下唇,满眼恨意的流泪。

「从今往后,我,南氏之女,将会在陛下的恩宠下,成为西凉王朝的皇后,我会铺佐陛下成为一世明君,重振我南氏的家门名声,而你们袁家终究会衰亡,在后世流传中逐渐消失,无人记得,更无功可耀!」

这便是对袁钧等人最好的报复。

倘若说,南家遭灭是父亲此生造的杀孽太重,必得为此付出代价,那么,做为南家唯一的幸存者,她谨守佛诫,往后便以广积福德,来替南氏偿还业障,好让神佛网开一面,让南氏洗刷污名,在她手里重生。

南又宁神情凛然,眸光盈盈有神,那一记深深凝瞅,直教袁姵香心神溃败,当场颓然退了一大步。

南又宁别开脸,迈出步伐的同时,随着一步步落下的脚步,她将恨与痛苦全抛在身后,不带走半分半毫。

在宫人的扶持下,她乘上凤辇,来到宣德宫外的广场上,身段优雅地下了轿辇。

灿灿金阳下,一身大红色凤袍,头顶金冠的她,端庄秀美,沉静大器,她垂手合袖,身后拖曳着长长裙摆,宛若凤凰尾翼,耀眼非凡。

「宣,皇后南氏——」传令太监高声唱名。

南又宁挺直着颈背,嘴鱼上扬,美眸炼烁,迈步踏入了跪满文武百官的正殿。

正殿之上,那一身明黄色龙袍,同样头戴金冠的俊美帝王,端坐于九龙鎏金椅上,凤目盈笑,迎视着她的到来。

她仪态袅袅,面若牡丹花开,娇美之中自带一股英气,每一步踩得既稳且缓,拾级而上,走向起身相迎的高大人影。

当易承歆朝她伸出手,金冠之下的娇颜,露出了温婉却不软强的微笑,并且伸出纤手与之交握。

易承歆紧紧握住南又宁的双手,两人眉眼坚定,相视而笑,八年相思,尽付情深,不再辜负。

只见金殿之上,帝后谐鸣,金冠相映,此情此景,终将在西凉王朝流传百世。

「今有南氏,品德贤良,容仪端正,心慈仁和,颂之美德,必为天赐,西凉得后如此,必当神佛赞允,

百世为安。」

低沉声嗓,朗朗宣示,传遍整座宣德宫,响彻整片皇城。

南又宁合袖,举手齐眉,上前一跪,嗓音清脆道:「皇后南氏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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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宠罪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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